沐挽辰這話微微有些不敬,但奇怪的是巫姑並不生氣。


    她離我距離比較遠,話語都是從風中傳過來。


    “……你的王妃,我怎麽會為難,不過想邀請她去仙山做客,好好盤桓幾日。”


    “不用了,她歸家心切,多留一日也是煎熬,如果您不是有意讓她為難,就請讓她自行離去吧。”沐挽辰落到我身邊,對巫姑說道。


    巫姑不置可否,淡淡的掃了我們一眼:“既然出嫁為王妃,來到這裏自然應該拜祭元祖,你說呢?”


    靈山十巫說的元祖,應該是指上古開天辟地的神祇吧?


    傳聞他們是女媧羽蛻後的身體一部分化成的,地位自然尊崇,若單單隻論年歲,或許星君他們算是後輩。


    此刻若強硬留人,恐怕我們走不脫。


    “……能否讓我先將他們送迴十方世界?計都星君看起來狀態不是很好,需要休養,這兩位星君也不能離星宮太久,先讓他們迴去,我再隨沐挽辰去祭拜元祖吧?”我試著溝通。


    計都星君和羅睺星君還有小童子,都是被牽連進來的,他們若是在這裏被扣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麽道歉才好。


    雖然我十分不願意跟他們分開行動,但目前看來,能送走幾個是幾個,起碼沐挽辰在我身邊。


    他在,就算有什麽困難,我覺得自己也能克服。


    就算真的要留在這裏,那麽隻要沐挽辰在,我也能熬過沒有手機電腦、返璞歸真的生活。


    一直默默跟著我們,想要去到另一個世界的九尾狐妖,偷偷的用尾巴碰了一下我的手心。


    她匍匐在離我好幾丈遠的地麵,我們周圍也被白鳥遮蓋,她尾巴尖兒的細毛在我手中偷偷的劃出筆畫。


    不要違逆。


    她在提醒我?


    巫姑雖然沒有對我們做什麽,但是看她的氣場和架勢,或許翻翻手掌心,我們——起碼我,就會化為齏粉。


    端坐在半空中的神巫微微遲疑,問道:“十方世界?這是什麽地方……”


    “是太一尊神點化的仙境——啊!!”


    砰!!


    一身巨響,我身前的山崖一塊巨石突然裂開,沐挽辰轉身就將我護在懷中,飛濺的石頭沒打到我。


    我嚇得叫出聲,這突發狀況讓我蒙了。


    “……太一尊神……”巫姑的聲音帶著難以描述的晦澀。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喑啞,緩緩的說道:“太一二字,不可亂用、不可亂用……小王妃,你記住了……這兩個字,隻能是‘那位’神王的名號!”


    我、我……我說錯話了?


    這狀況讓我不知所措,應龍突然長嘯一聲,低下了威嚴的頭,目光帶著些許溫柔的神色,眼眸低垂,看著我們。


    天神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


    應龍為其妃。


    一直到漢武帝時期,東皇太一都是享有皇家祭祀的最高神,那時候巫蠱二字開始成為統治者的禁忌,也就是從那時起,巫開始退居幕後,從廟堂消失,散落民間,最後在曆史中失去了蹤影。


    跟沐挽辰在一起後,我經常翻看一些有關的經典書籍,有些書籍已經不知道是誰寫的,還有一些網上毫無權威的說法。


    “崇巫重鬼”。


    這四個字在地球上北緯某條線附近的大地上,都出現過。


    這條線的附近,衍生了很多文明,也有過很多文化,但其中都出現過與巫相關的內容。


    我們經過了後人的“科學教育”,對巫這個字沒有尊崇,反而都帶著“封建迷信”的眼光去看待。


    實際上,曆史上出現文明的地方,都有巫這個字的身影。


    他們是智者、是能力非凡的人、也是普通人看不懂的人。


    這樣的人終究會湮沒在曆史中,然而曆史卻隻有寥寥幾筆來記載,隻留給後人無盡的猜測。


    就像巫姑,她聽到太一兩字,立刻就想到巫族信奉的至高神,東皇太一,甚至不允許這兩個字出現在別的神祇尊號上。


    應龍對這個倒是很寬容,她微微低頭,巨大的頭顱停留在靠近我的地方。


    我看向她,低頭認錯道:“對不起,我不知道稱唿太一兩字會不敬。”


    沐挽辰捏了捏我的手,不在意的說道:“你沒有說錯什麽,不需要道歉……尊神又豈會為了這等小事動了無名之火?而且太一尊神是道家神祇,你們身為信眾弟子,如此稱唿有什麽錯?”


    他直直的看向巫姑的方向,語氣平淡的說道:“您還是注意身體,不要為了這些事情動了無名,熒惑守心,天象之下,還是謹慎避劫為好。”


    巫姑清冷的笑了笑:“我怎麽避?你在這個關頭過來,我始終避不開……你看,這不是因為你們鬧得動靜太大,我要親自下山查看麽?”


    她跟沐挽辰說話,倒是不怎麽擺架子,可是目光轉向我們的時候,那種深黑如墨的壓迫感很明顯。


    “老聃不是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麽,世間術法早已劃分巫道佛三家,小王妃,你是哪一家?”她眯著眼睛,從縫隙中看向我。


    這要是擱我平時的性子,我肯定說道家啊,我家就是道門玄醫,雖然入世頗深,但一直都要做太上玄門的早晚功課。


    如果這都不算道家,那算什麽?


    可是現在的情形不能瞎說,這種題目類似於送分題了,答錯就是我不對了。


    看她直接把道家的老子稱唿為老聃,就知道這位神巫是何等的心高氣傲而且資曆深厚了。


    “我沒有拜過師傅,但是從小生在道門之家,所以要做早晚功課,這次為了能找到沐挽辰,我祈禱叩拜,太一……太、太乙救苦天尊尋聲赴感,給我一個機會穿過苦海,主要是為了救迴被困的計都星君……如果一定要說我算哪一家……我算沐挽辰家的人吧。”


    咳……


    我聽到小童子輕咳了一聲,好像在憋笑?


    幹嘛呀,我沒說錯啊,這迴答總不能挑錯吧?


    我抬眼看向沐挽辰,他眼中笑意盈盈,唇角微微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嗯,沒錯,是我的人……”


    他轉向巫姑,微微頷首致意,說道:“如果您一定要她拜祭元祖,那不妨將所有人都邀請到仙山,將計都星君身上的陰晦迷瘴之氣治好,之後再送他們迴去。”


    巫姑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可以。”


    她一揮手,天上的雲絮中又飛下來幾隻白色的大鳥,看樣子是要坐上去。


    “還有一事,城中之人都隻剩半條命,你將一魂一魄歸還他們,讓他們在這裏能自然生活吧……也不枉我費心一場。”沐挽辰深深皺眉。


    巫姑似乎對他很縱容,長歎一口氣到:“好好好……有個愛護子民的王,是他們之福……不過你,也要答應我的要求。”


    什麽要求?我瞪眼看向沐挽辰。


    他迴我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對神巫搖頭道:“以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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