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八點,道路邊所有路燈啪地亮了。


    一輛銀色suv在江邊大道上中速行駛,卷起路麵上幾張積灰的紙,被風卷入了波光粼粼的江麵上。


    駕駛座上,陸星兆的唿吸漸趨沉緩,他以手背貼上自己的額頭——很燙。


    他迴頭去看懷麟,對方正在認真地研究地圖,將喪屍可以行進的方向畫上了紅色的箭頭……以便可以預測接下來的形勢。


    陸星兆伸手檢查了一下自己腹部的傷口,那已經幾乎痊愈了。


    ‘不合常理,這不像人類的新陳代謝速度……’陸星兆昏昏沉沉地想,‘我是不是因為這傷受到感染了?等一會我會……最後會徹底轉變成喪屍嗎?’


    正想到這裏,他眼前豁然出現了一張慘白泛青的臉——喪屍的臉!


    陸星兆唿吸一滯,差點一腳直接踩上了刹車。


    好在他及時反應過來:那是一頭喪屍被車子迎麵撞上了。


    同一時間,車子猛然一震,兩人都聽到砰的一聲。


    那喪屍差點被前輪卷進去,在車外翻滾著又撞了一下,被甩在了後麵,隻在車窗上留下了兩道長長的血痕。


    陸星兆驚魂未定,旁邊懷麟倒是迴過神來,傻乎乎問道:“怎麽了,撞到什麽了?”


    “沒事,一頭喪屍。”陸星兆答道。


    懷麟哦了一聲,熟練地又摸出了一顆糖遞過去:“給,壓壓驚。”


    陸星兆:“……”


    他漸漸發現,懷麟好像對一切麻煩的處理手段都是先吃點什麽。


    受傷了?喝點粥。


    慶祝下?巧克力。


    嚇到了?吃顆糖。


    陸星兆這一次默默將糖接了過來,扔進嘴裏,有些生疏地用舌頭卷起來。這是顆桔子口味的,他隻覺得甜得有點膩人。


    不過,大概這玩意兒對胡思亂想真的很有幫助。


    由於被甜得舌尖發疼,他開始擔心懷麟的舌頭和牙齒。


    接著懷麟的麵容開始浮現在腦海裏,陸星兆於是又默默想到他的眼睛,不知為何總覺得懷麟的眼睛特別的亮。


    然後,他又忽然想到,在車裏看東西對眼睛不好!頓時伸出手,啪地將車燈給關了。


    懷麟小聲道:“還有一點沒看呢,哥……”


    陸星兆道:“撒嬌沒有用。你要學會愛惜自己的眼睛。”


    懷麟有點蠢蠢欲動,想繼續用講道理的方式說服陸星兆。


    結果陸星兆這迴不吃這套了,板著個臉抽空瞪了他一眼:“服從命令。”


    這四個字實在是太硬派了,陸星兆說它的時候帶著很特別的口吻,像麵對著一排士兵下達指示。


    懷麟不自覺地就閉了嘴,並被帥了一臉。


    假如內心有彈幕的話,此刻大概就在os:帥哭了!(*/w╲*)我家的快遞君不可能這麽霸道!


    而陸星兆,已經滿意地迴頭去開車了。


    車沿江開了一會兒,前方忽然又漸漸擁堵了起來。


    人群好像擠在一個渡口外麵,自發地堵著一條車隊不讓進去。警備力量竭盡全力也沒能阻止大片市民的騷動,停在渡口處的一艘觀光用渡輪遲遲不敢放下艦橋。


    懷麟看了一會兒,隱約想起來這是個什麽事件了。


    第一日的夜晚確實發生過這樣的動亂,a區派出的觀光渡輪是來接一批重要人物和護送的部隊的,但卻被市民暴動給直接堵住了路。


    “憑什麽達官顯貴就可以過去,我們一家老小卻不能上渡輪?和平時代你們剝削我們,末世了你們犧牲我們!這不公平!”這就是他們的口號。


    這些人充滿恐怖和憤怒,同時身為弱者和暴·動者,很快會開始使用武力,硬生生湧入那艘渡輪當中,殺死船長後自行引渡。


    這次事件後來被稱為“聖誕流血事件”。


    陸星兆緩緩將車靠邊停了,打開窗關注了那邊的人潮片刻,說道:“也許有機會……”


    “有機會什麽?”懷麟小聲問,“你又想要把我送上渡輪,塞進a區去嗎?”


    陸星兆道:“……這對你更好。”


    懷麟:“我有人身自由權,你不能強迫我去哪兒!”


    陸星兆:“你沒監護人。”


    懷麟:“我也沒身份證!”


    很好,兩人將曾經的辯論重現了一遍。


    這一次陸星兆的嘴角掛上了勝利的笑容:“這艘渡輪不需要身份證。如果民眾成功登船的話,我也可以把你送上去。”


    懷麟:“……”


    片刻後,陸星兆走過去替他打開車門,伸手道:“乖,出來吧。”


    懷麟反著坐在位置上,死死抱住靠背:“我不走,我真的不想走……”


    陸星兆哭笑不得,伸手拍拍他的脊背,感覺像在摸不肯出門的小狗,半無奈半寵溺地歎了口氣道:“懷麟,你不可能一直跟著我。我連自己的安全都沒有辦法保證,更不可能照顧好你。”


    懷麟聞言後,反而將靠背抱得更緊了:“你不能打著‘我是為你好’的幌子,強迫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那才不是為我好呢!”


    陸星兆已經完全見識了他的嘴炮功夫,默默掰了掰他的肩膀,想試著將他扯下來。


    懷麟哼哼唧唧地接著道:“你要是把我送進a區了,有沒有想過我一個未成年怎麽在裏麵活下去啊,會有人來偷我的、吃我的、欺負我打我,沒人幫我沒人管我,我一個人在裏麵餓死……小白菜呀,地裏黃呀!十七歲呀,沒人愛呀!”


    陸星兆:“……”


    懷麟:“嗚嗚嗚……我好慘啊……”


    懷麟抱著那靠背,開始還隻是幹嚎,後來想想自己在基地裏過的末世的日子,漸漸悲從中來,哭聲變得真心實意、催人淚下。


    這下陸星兆傻眼了。


    陸星兆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在車外原地轉了兩圈,手足無措地又拍了拍懷麟一起一伏的肩膀。


    “別,別哭了……”他尷尬地哄道。


    懷麟頭靠在靠背上,抽抽搭搭的聲音極為可憐。


    陸星兆急得到處亂轉,兩手無意識地在身上摸了一圈,忽然從內兜裏摸到懷麟一開始給他的兩顆糖,忙捏著送過去:“乖,吃糖,給……”


    懷麟的聲音忽的停了,轉過臉看了陸星兆一會兒,抱著椅子的兩手卻不肯動,隻是眼神滴溜溜地看著他手心裏的糖。


    陸星兆會意,忙將糖送到他嘴邊。


    懷麟將糖吞了,滿足地砸了兩下嘴,醞釀了兩秒鍾,又開始抽抽搭搭。


    陸星兆:“……”


    陸星兆整個人都快不好了!


    他板著臉的時候是兇神惡煞嚇哭過小孩子,但那隻要尷尬地道歉然後挪開就好了。


    這迴懷麟是被他親自弄哭的,完全是他的錯!


    可憐的陸星兆並不知道,懷麟早就已經不傷心了,就是還沒達到目的,所以下不來台。


    過了一會兒,懷麟哭得都快開始打嗝了,這下殺傷力更強。


    陸星兆徹底丟盔卸甲,狼狽投降道:“別、別哭了……還吃糖嗎?哥不逼你了,你先別哭……”


    懷麟豎著的耳朵好像聽到了自己想要的,便轉過臉,用泛紅的兩眼看著陸星兆。


    陸星兆蹲在車門外,大歎了口氣,想了半晌,又歎了口氣,將自己的外套扯開,將腹部纏繞著的繃帶一圈圈解了,讓懷麟看到自己的傷口:“這種傷,懷麟,平時至少要觀察一個月才能下地,但是今天就已經愈合了。我已經腦子不太清醒了,說不定今晚就會在你身邊變成……喪屍。我不能帶著你,我很……抱歉。我會把槍留給你,你很聰明,會在安全的地方過得很好。而我必須要離開,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會死……”


    懷麟小聲喚道:“哥。”


    聽到他的稱唿,陸星兆停住話頭,溫和地笑了起來,伸手小心地放在他柔軟的頭發上,輕輕地摸了摸。


    因為實在太小心了,懷麟反而覺得頭頂有點發癢。


    懷麟不知道從何說起,要告訴陸星兆他是重生迴來的?還是告訴他自己預知了以後的事情?他會信嗎?


    陸星兆不是要變喪屍了,這是覺醒時正常的症狀。


    所有的異能者都不會再受到任何病毒的感染,他們的肌肉會受到強化,髒器的功能會發生相應改變,體內甚至出現第二套人體能量循環係統——被稱作“精神力”的循環係統。


    末世第六日的時候,陸星兆做過審判教提供的體能測試,他已經強大到可以獨自在宇宙空間中生存三十分鍾了,自身龐大的精神力能量能夠維持他在地球上不吃不喝地生存二十年。


    這種進化不是來自小說裏玄之又玄的什麽晶石,什麽殺喪屍得經驗;而是生物的自然進化被加快到了極致的推演過程,可能人類上萬年才能具備的功能,就在此刻的短短一夕之間,就要被一批人先獲得了。


    上天對人類是偏愛的,因為末世第一天是一批人變喪屍,第二天是一批人變異能者……人類是這個世上第一個開始異變的物種。


    懷麟的心思有些遙遠地飄著,他想到那個時候的陸星兆……可比現在這個冷峻得多了。


    這時,陸星兆又緩緩道:“你是個好孩子,往後還有很多日子要過,不應該跟我一起,朝不保夕的。哥活了二十多年,十多次本該死掉卻沒死,這次還能被你救迴來,本來就是賺的,本想著把這條命先還給你……”


    嗯,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現在還是個又溫柔又悲傷的陸星兆呢。


    懷麟不知不覺微笑了起來,將手臂伸過去環住陸星兆的脖子。


    屬於狙擊手的眼睛此刻像星子一樣溫柔,陸星兆說:“本來想送你到安全的地方,看看還有什麽我能幫上忙的,說不定往後安定了還能來看你——哥雖然什麽都沒有,但還可以教你打槍、教你格鬥,總要看著你好好的,才能放心走……現在恐怕都不行了,我就算不能把我會的、我有的都交給你,也至少……不能害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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