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紈見蕭寧素自有符甲,品質猶在方隊符甲之上,定睛看去,紅金交錯,質地良好,顯然是從開靈府庫中得來的三禁符甲,雖說有些淺淺爪痕咬痕,反倒是增加了一絲戰陣搏殺的慷慨,從芥子囊中取出一支製式短槍插入了蕭寧素符甲肩後槍囊裏,肅然道:“緊跟方隊,不得有誤!”隨後一振手臂,聲音雖輕,入地眾修耳中極是清晰。


    “辟邪除魔!?”


    眾人齊聲應道:“百死莫悔!”


    三艘飛舟互為犄角,靈光一閃,旋即融入了周遭景色中,遙遙定住了一片蒼茫群峰,銘鼎真人在舟上演化陣盤,十數個陣閣真人傾力布陣,鬼煞宗邪修作亂北地百年,一直苦於難尋駐地所在,剿殺不盡,此刻覓蹤而來,真君已然布下法旨,要擒殺鬼煞宗邪修,不許逃出一個,天羅地網下,必不準一人逃出生天,為患四方!


    臨淵真君負手立於雲端,易水劍如離弦之箭,在虛空中來迴穿梭,斬滅去一應布陣所引起的波動,檮杌邪君自然會料到道宗絕不會善罷甘休,星夜趕迴定然是收拾細軟毀宗滅跡,但絕不會想到道宗早是布下後手追蹤,更不會料到午夜撤走,當日傍晚飛舟啟程,寧可孤身犯險,無有同門支援,也要必殺他!


    銘鼎真人身為陣道宗師,有十數個陣道真人助陣更是如虎添翼,十方天羅陣向來以陣勢複雜繁瑣著稱,一旦布下,休說血肉生靈,便是三魂七魄都走不脫大陣所在,眼見基礎陣點布下,麵色仍舊嚴峻,剛要持錘敲下陣釘,就聽陣法中央傳來一聲怒吼。


    “臨淵!你竟是來了!”


    臨淵真君朗聲一笑,易水劍頓時一泓清波倒灌而下,十方天羅陣點已成,不必再掩飾,頃刻間破開了鬼煞宗幻陣,露出其中連綿不絕的邪修駐地,驚覺生變的檮杌邪君從打坐養傷中醒來,麵色變幻不定地與臨淵真君對峙。


    “神州浩瀚,有哪處本君去不得!”臨淵真君麵色陡然霜寒,召迴了易水劍握在手中,與眉齊平,寒聲道:“束手就擒,本君許你在天獄中苟活,膽敢負隅頑抗,必叫你等以下不入輪迴!”


    檮杌邪君不待多說,怪叫一聲,鬼煞宗中警鈴大作,無數邪修奔湧而出,臨淵真君心中得須強攻,厲聲喝道:“道宗門人,誅殺奸佞就在今日!”


    密林中道宗真人乍聽真君號令,令旗一傾,身先士卒而去,其後二百天門修士,四百開靈修士齊聲唿喊,迎麵衝入天羅陣中,甫一照麵就濺起了衝天血浪。


    鬼煞宗於此幽燕深山中經營百年,相當於真人的血河邪修竟是不比道宗一方來的少,鷲獅、尨贇兩大狂魔更是暴虐難當,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半空中七彩真罡與黑紅邪靈縱橫交錯,偶有鬥法餘波落下,所向披靡下,無人敢攖其鋒。


    第九方陣乃是開靈修士組成,自然不可能放在第一線硬碰硬,在戰陣真人統籌下,負責護衛側翼,為由二十個小陣構成的鋒矢破芒陣提供靈力,隻看前藍後金,端的是熱血澎湃。


    天門方陣雖是隻有二十二個修士,運轉有序,威能巨大,前十人手執三丈槍戟穩立第一線,在血色狂潮中巋然不動,所有敢用衝撞而來的邪修莫不是戳穿在槍尖上,便是被陡然橫掃清到一邊,被兩翼方陣絞殺一空,其後十人大盾短槍,為袍澤擋下激射而來的邪道功法,若是有人受傷,便接引迴去,短槍驟然一長,接替戰位,絕不有一空缺,而最後兩人則是半步金池境,遊走於長槍鋒線內,專門擊殺悍不畏死越位近身的邪修妖獸。


    十個天門方陣由南向北,向心突擊而去,恍如天塹一般堵住了開閘傾瀉/出來的黑紅長河,逆勢而推,堅定地一步步殺入鬼煞宗腹地。


    蕭寧素身處方陣中央,即便有遺漏下來的邪修也是輪不到她出手,隻需要將氣海真靈氣匯總到陣旗上即可,但聞前方廝殺怒喝震天,但見周遭人人甲胄鮮明,麵甲赫然,唯見一雙眼瞳中燃著熊熊焰火。


    底下邪修雖是瘋狂衝擊方陣,徒勞丟下一具具屍骸任道宗修士踏過而已,與道宗真人相鬥的血河邪修自然心焦無比,神州道統約定俗成不許對低階修士出手,但邪修怎會管神州所謂的繁文縟節,若不是道宗真人個個修為高絕,邪修幾乎都是處在下風,早都是身化邪焰屠殺方陣修士。


    鷲獅乃是檮杌邪君親傳弟子,血氣暴燃下,丈二身高漲大到五丈有餘,肌如神鐵,膚有金輝,任憑道宗真人法寶擊在虎軀之上,濺將去無數金芒火花,亦自巍峨不倒,圍攻鷲獅的三位真人眼神一通,旋即是二人纏住鷲獅持斧右手,拚著胸膛挨了一記重拳,也是要將飛劍喂進鷲獅口中。


    飛劍剛至鷲獅麵上,鷲獅竟是裂開大嘴,任由飛劍刺穿了脖頸,道宗真人不曾料到鷲獅竟是如此兇悍,慢了一瞬未將飛劍拔迴,鷲獅一震右手,逼得二位纏鬥真人吐血狂退,咽喉發出不似人聲的“嗬嗬”,鐵箍一般的蒲扇手掌擒住了飛劍真人,頭顱猛然一漲,活生生地咬下了掌中真人首級,大嚼幾下吞入腹中,二位道宗真人見師兄慘死,心中悲憤,禦使法寶攻來,卻是被鷲獅甩飛過來的無頭殘屍砸地一滯。


    被檮杌邪君親手吸去精魂,成了兇性妖獸的尨贇絲毫不比鷲獅來的好對付,同是以一敵三,黑青發紫的利爪但凡刺中一絲,便是膿血泛濫,有真人不慎手臂劃上一道,驚駭欲絕間手臂如吹氣一般腫脹,若非是身旁真人眼疾手快斬下,炸開的毒血恐是要讓三人都染上劇毒,如此束手束腳下,聽得一聲銅鑼響,尨贇前撲撕咬,扶著斷臂真人,三位真人戰力陡然少了一半,不到半柱香就是一死一重傷,血瞳一轉,竟是撲向底下道宗方陣中。


    開靈方陣但聽前方一陣陣喊叫驚怒,尚是不及反應,就是看見從支離破碎的天門方陣中潰退下來的師兄們,不待開陣迎入,便是看見他們慘嚎著化為膿血。意識到鑄成大錯的真人們這才聯手迫迴了尨贇迴到空中激戰。


    道宗前來圍剿的真人們本身就比鬼煞宗血河邪修來的少,陡然隕落數個,又有鷲獅、尨贇這兩個非三四人不可壓製的妖孽存在,隻能堪堪拖住血河邪修不致使退去屠殺低階弟子,一時甚是負擔加重,盼望著臨淵真君盡快斬了檮杌邪君,邪君一死,諸事定鼎,邪修辟易!


    真君之間鬥法,稍有餘波灑下都是無可抵禦,因此都心照不宣地在三千丈以罡風內決戰,罡風蝕骨,也是一重考驗。


    “咳。”檮杌邪君噴出一口黑血,卻是被易水劍洞穿了右胸,邪罡一閃,本該愈合起來的傷口有易水劍罡在,足足是耗費數倍了邪罡才平複下去。


    “檮杌老賊,本君看你此次能逃去哪裏。”臨淵真君空手而立,易水劍隱於雲中,隨時暴起刺殺,淡然道。


    檮杌邪君黑血沸騰,顯然早是嚐試過了秘術血遁,然而有十方天羅陣基在,根本無從衝破陣法圍攏,反倒是潰敗地更快,短短幾刻鍾,就已是頹勢無法挽迴,與引頸就戮無有太大區別。


    “嘿嘿嘿……”檮杌邪君低沉笑道,好似有何底牌未亮出,頗是有勝券在握之感,臨淵真君從真人境界時就開始滿神州地追殺檮杌,各自有何殺手鐧都是一清二楚,真君當然是知道邪君在虛張聲勢。


    “本君條件不變,自封邪罡,束手就擒,尚能保一條命在天獄,否則抽魂煉魄,在七殺柱中永世不得翻身。”臨淵真君平靜地說道,就仿佛是在教導門下弟子一般隨意,而真君確也是有這等資格。


    “臨淵啊臨淵,古人雲,獅子搏兔,尚需全力,你就是太自負了。”檮杌邪君陰沉道,暗念法訣,準備祭出不為人知的殺招。


    “哦,你道本君不知你百年前襲殺吾妹是為何?打著複仇的幌子實在低劣,下一刻你要召出山腹麅鴞,是也不是?”


    一句話說的檮杌邪君終於是麵色慘白,狠聲道:“真道是好算計!由著沈靜生死旦夕都放任自由,不做我明道正修真是委屈了!”


    臨淵真君麵色陰沉,寒聲道:“本君家事,無須你等塚中枯骨多言!既然不肯俯首就擒,本君今日定要將鬼煞宗抹去!”


    檮杌邪君哈哈長笑,取出一隻銅鈴,叮鈴一搖,鬼煞山便是隱有地動山搖,三聲後,一頭羊身人手,眼長腋下的龐然兇獸破山而出,傾倒的山石頓時掩蓋了無數邪修、道修,長吼一聲,化作一道流光直衝臨淵真君而去。


    “臨淵!今日索性你我同做黃泉鬼!”檮杌邪君騎在麅鴞上,血河鋪雲。


    臨淵真君長劍一甩,喝道:“當年本君戰地了十個,今日區區兩個也妄想留下本君?癡人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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