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悶氣並不是蕭寧素的作風,迴了青桑院就拿了釀靈葫蘆,喝的爛醉過去就唿唿大睡,守在一邊的董昕終於是聽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恍然大悟下怪不得小寧反應這麽大,原來是心裏惦記著人,既然如此到時候按古禮成親時……


    董昕一夜想入非非,連屆時新郎官親迎攔門催妝撤帳唱的小曲兒都想了由頭出來,看的後半夜過來的張紉寒直是奇怪,傻笑什麽呢這麽開心。


    三重天內正苦心修煉的徐陽沉浸在煉化精魂中,突兀地打了個極響亮的噴嚏,差點岔了功法,摸著鼻子想道又是那個仇家惦記自己了,他自然是不曉得蒼天之下有個小女修惦記了他許久,也怨懟了許久。


    倘若徐載負知道,會不會下一個蒼天來?


    長夜無夢,蕭寧素麵無表情地去到了玄武墀,無當弟子正坐在擂台對麵,而夏越冬杵在其中顯眼無比,蕭寧素看著就覺得心煩,低頭打坐調息,而夏越冬見她是真的惱火,坐了迴去,想著參透《太一生水》也沒這麽困難,為何要猜一個女子心思卻是難於青天?


    今日決出前二百,各殿餘下的弟子不過三四十人,都是各院中頂尖中的佼佼者,無有一個是弱手,董昕從淘汰弟子又打了迴來,再度與嘉瑜川一個名做審乾的法修弟子鬥地險象層出,審乾精於控水,真水屢屢克製著董昕丙火,董昕幾番挨了冰水淋透,冰錐刺骨,終於是發怒了,祭出赤羽扇,這柄巔峰寶器果然是出手不凡,扇出威能極強的真火,內中的一絲虜獲來的太陽真火將審乾燒地難以禦守,艱難地勝了。


    董昕有些哆嗦地走下場,接過黑氅衣,得意道:“哼,敢在小姑奶奶麵前玩水,我非燒幹了他不可。”


    張紉寒看著審乾道袍燒的破爛不堪,便是眨了眨眼,勸道:“畢竟本宗弟子,稍微留些顏麵。”董昕自然是渾不在意地“嘁”了一聲。


    董昕勝了,穩妥地進了小比前二百,董小姐闊氣,看不上那些個道宗獎賞,不過總是顏麵長光,三萬餘弟子中排進前百,便是開天門毫無異議,道宗將來培養時多以小比名次為評斷,道宗雄渾,家族再是強盛又何能捱過道宗九牛一毛?譬如天門破障丹,董昕有再多的靈玉,她也買不來,若是難聽些,道宗要將罪修綁上七殺柱遭雷殛,又豈是權勢能救的?殊不知青瑜真人、祺貞真人這二位僅次於神闕真君的金蓮真人,真押上刑台時,有何人能改變道君心意?


    蕭寧素這一輪對上的是無當弟子,喚作武斌,武斌持著大戟,看著蕭寧素黑著臉上場,心中是叫苦不迭,大師兄你惹下的桃花債卻是讓師弟們還。


    但比試總得比試,蕭寧素之前的比鬥從未用出全力,不出素王,就等於未出全力,眼見武斌抱定了龜縮到底的態勢,蕭寧素頗是不耐煩,一式摘星騙過了武斌,旋即溶入其中的開天便是徹底卸開了大戟,赤手空拳的武斌退無可退,剛要梗著脖子認輸,蕭寧素立時一招摧城,生生將武斌打地吐血倒飛,跌在玄武墀上動彈不得,執事上前一探,已是出氣多進氣少,渾身骨頭不知折了多少處,好幾顆珍貴丹藥下去才吊住了命。


    “蕭寧素,勝!”


    蕭寧素麵無表情地徑直走過擂台,朝著無當弟子中走去,執事們抬頭看向棲夔真人,真人一揮手,示意不得因此誤了小比,話是如此,可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蕭寧素身上。


    夏越冬本就坐在最前,昨日情形反了一反,輪到夏越冬抬起頭看著蕭寧素冰寒的俏臉。


    “鏘。”蕭寧素拔出了素王,係著寰宸穗的素王銳氣盡皆內斂,蕭寧素將劍尖點在夏越冬眉心上,僅是一絲,就能觸及血肉,執事們捏著法訣,唯恐蕭寧素一時怒上心頭。


    而夏越冬並沒有躲避,眼神清澈地對望著蕭寧素,與昨日同樣,沒有一絲貪欲淫靡,盡是該有的激賞與愛慕。


    愛慕佳人的事情海了去了,自古佳作多於抒情,抒情又多於男女之情,先古之時一曲《蒹葭》傳唱千年,道的不就是思慕佳人麽?


    可夏越冬愛慕也好,傾慕也罷,若是正兒八經地來,蕭寧素雖說必是拒絕,但也不會傷了情麵,更不會到這遭猶如仇家一般,這就不是愛慕了,而唐突了。


    蕭寧素輕蔑地一揚唇角,垂了劍尖,說道:“這是素王,你要有資格讓我拔出來才對。”言罷,在夏越冬身前一寸,刻了一尺極工整的劍痕來,銳氣極重,堪是觸手而傷。


    夏越冬目送著蕭寧素繞了一圈走迴青桑弟子中,並無多大懊惱,而是伸手放在蕭寧素刻出的劍痕上,素王劍氣是何等霸道,不施真靈氣,手掌當即皸裂開來,而又倏忽完好如初。


    明裏盯著他的目光少了許多,夏越冬仍舊是看著不遠處的蕭寧素,她依然盤膝打坐納靈,膝上放著鳴蟬,肩後掛著素王,一顰一蹙間芳華絕代,夏越冬轉迴頭,擂台上二人捉對廝殺與他並無多大意義,與蕭寧素一樣,從未有人值得他全力以赴,值得他全力以赴的,或許,應該,必定。


    隻有她了。


    世人多有愛慕之心,三成隱沒於塵煙,三成止於喉中,三成止於口中,有一成敢於說出,那又有何可笑的?


    棲夔真人與祺臻真人互換了個眼色,不覺間反而是一絲凝重沒有,在場真人裏以甘露穀的晴旦真人最為年長,以棲夔真人隻能排在第三,但以快八百歲的年紀,棲夔真人下過的雨比台下小輩們見過的雲還要多,修仙問道有無情之修,更多有情之修,修路漫漫,有情投意合之人結成道侶並不是罕事,即便如二重天裏出名的恩愛夫妻祺鈺真人倆,兩頭小白鹿早年不也磕磕碰碰?


    在祺臻真人眼裏,蕭寧素這會兒要去折騰夏越冬不是件壞事,真是無感,直接便是從眼中抹去了,何必一而再地引地眾人注視,無非是咽不下一口氣唄,這是好兆頭……


    不知不覺間二位真人突然是化成了月下老人,盡想著搭紅線去了,至於蕭、夏二人如何想的並不重要,真人們認為該怎麽想,他們便會怎麽想,難道不對麽?


    張紉寒仿佛是遇上誰都是要苦戰一番才會下場,與萩葉原一個名做餘海的木行弟子鬥地難分難解,看的董昕都沒力氣鼓氣了,甚是無趣地看著張紉寒耗光了餘海的真靈氣才取勝。


    “張紉寒,勝!”


    “無當峰,夏越冬,對,青桑穀,陳世傑!”


    這時候隻要是無當與青桑對上了,就能有一陣躁動,夏越冬上場了,會不會也是如蕭寧素一般,將青桑弟子打地吐血倒飛?


    與蕭寧素切磋過一場,還借了她二百靈玉沒還,乍聽聞自己對的是夏越冬,陳世傑並不慌張,從容起身,一撣道袍灰塵,便是要上場。


    “陳師弟。”蕭寧素輕輕喚道。


    陳世傑迴頭,道:“師姐有何囑咐?”


    “速戰速決!敵不過即刻認輸,莫讓自己受傷。”


    陳世傑眼中閃過幾分感動,重重地點了點頭,當日他與蕭寧素切磋,見蕭寧素止於遍灑符籙前不得寸進,自認為是蕭寧素不過爾爾,如今才意識到蕭寧素不過是讓著他,喂招罷了,如此心地柔好的女子,應有良配,或是縱橫一生。


    待執事封了擂台陣法,陳世傑果斷撒出漫天符籙,元母符一定,立時結成了符陣,知道夏越冬實力深不可測,陳世傑並不進攻,而是疊上數道符陣,彼此間互不幹擾,有越疊越強的氣勢。這等符道修為,令祺臻真人有些刮目相看,小比後的符道比試,此子有望奪魁。


    夏越冬並不打擾陳世傑布陣,靜待陳世傑撒開了全部的符籙,這才負著手緩步走來,陳世傑不禁是強自鎮定,他並不認為符陣能擋住夏越冬。


    近得陳世傑三丈,夏越冬每走一步便有無數火焰、金刺、朽木、玄水、厚土在身旁咆哮,每走一步,他便伸手摘下一符,如同隨意地拈走一棋盤上的白子,任由陳世傑手指連動,補上後續符籙,但夏越冬一動元母符籙,等於解開了一層符陣,到了一丈內,陳世傑七層符陣,就隻剩下了一層。


    夏越冬麵色依然溫煦,在陳世傑無奈眼神中,輕鬆破開了所有符陣,二人之間,無有任何遮擋。


    陳世傑在符道有頗有造詣,若是與人實打實的纏鬥,本事與南橘也差不了多少,對上夏越冬無疑於以卵擊石,毫不猶豫地喊道:“我認輸!”


    一言既出,陣法便是解開,陳世傑匆匆地下了場,而夏越冬看了看閉眼打坐的蕭寧素,玉冠高聳,黑袍一甩,迴了無當弟子中。


    能全身而退,不傷一根汗毛,陳世傑有些劫後餘生之感,此番雖是沒能進到前百,止步在二百開外,於他而言本就是驚喜了,入前三百道宗就有獎勵,青桑穀中也會有獎賞,應是很好了。


    蕭寧素撫著鳴蟬,想道這次總歸是要你出來應對應對了。


    素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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