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畢業了,林恩亞想到不少地方要花錢,準備再做一筆買賣,賺些錢對付這些花銷。林恩亞是受“老板”影響才做生意的。“老板”見林恩亞平時非常節儉,恨不得將一個鋼錋掰成兩半花,對林恩亞說,與其削尖腦袋省錢,還不如想辦法賺錢,既能減輕家庭負擔,又可以鍛煉自己。林恩亞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從大二下學期開始,他就開始嚐試賺錢了。他做過家教,替廣告公司發過傳單,推銷過洗發水,販賣過小商品。雖然每次幹的時間都不長,但多少能賺到一些錢,這給林恩亞莫大的鼓舞和欣慰。有時他會邀上宿舍的同學和他一起出去“幹活”,“教授”對賺錢不屑一顧,“縣長”在校內勤工儉學沒時間,“猛男”偶爾會跟他去一兩次,多數情況下是“戰士”和他並肩作戰。談到賺錢,他當然不能和“老板”比,“老板”做的可是大買賣,如倒賣盜版光碟,與人合夥包銷電影院門票,甚至還搞過長途販運。

    天氣變熱了,林恩亞準備批發一些時尚t恤衫賣。他邀上“戰士”進來貨,把兩個人的衣櫃塞得滿滿當當,還借用了“猛男”的半個衣櫃。一個晴朗的上午,他們沒有課,兩人各背上一大包t恤衫到各大專院校兜售。他們去了兩所學校,出來時,兩個人包裏的t恤衫合起來隻剩下十餘件了。時間已到中午一點多,他們商議幹脆賣完t恤衫再吃午飯,於是兩人來到了廣播學院。

    林恩亞和“戰士”上了學生宿舍樓,學院的學生們都在午休。門關著的宿舍,兩人不好意思敲門打擾,門敞開的宿舍他們才進去。

    兩人來到了一間宿舍門口,見門開著,就輕輕地走進去了。宿舍裏隻有一個男同學,半躺半倚在床鋪上,耳朵裏塞著耳機。林恩亞問:“同學,買t恤嗎?”說著從包裏拿出t恤衫來。那個學生眼睛盯著林恩亞,一聲不吭。林恩亞以為他戴著耳塞沒聽到說話,於是提高聲音說道:“最新時尚款式,您要不要看看?”隻見那個學生瞪圓了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給我滾出去!”

    林恩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聽錯了,睜著迷惑的眼睛看著男同學。男同學見他沒反應過來,提高噪門吼道:“滾出去!聽到沒有?!”林恩亞這才意識到對方發火了。“戰士”忍不住了,衝上去要揍他。林恩亞趕緊拉住他:“你冷靜點,這是在人家學校!”然後他對那個學生說:“對不起,是我們不對,打擾你了。”

    他把“戰士”一直拉到了宿舍樓下,對他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們貿然打擾他,不怪他發火。”

    “什麽玩意!瞧他那個德行,我真想扇他兩個嘴巴!”“戰士”餘怒未消。

    “算了,不要跟他計較。”

    “這家夥肯定是狗娘養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管他什麽娘養的,咱們還是去吃飯吧。”

    兩人走進了路邊的一家快餐店……

    賣完t恤衫後,林恩亞手裏有了幾百塊錢,他給宿舍的每個人買了一份小禮物。他留了一個心,也給肖月和萌萌準備了禮物。恩平的那一份自然是少不了的,他給他買了一個漂亮的文具盒。

    上次林恩亞給肖月發信,一個禮拜後就收到了她的迴信。信中她告訴林恩亞自己陪同萌萌奶奶去幼兒園問了一下,園長說這個學期就要結束了,讓萌萌奶奶下學期送萌萌去幼兒園。萌萌奶奶還讓肖月代筆給萌萌的爸爸寫了封信,讓他好歹寄點錢迴來供萌萌上幼兒園。肖月把林恩亞的意思轉告了她,老人家非常感激,讓肖月代她向林恩亞問好,祝林恩亞在外平平安安,學習進步。

    讀完她的信,林恩亞感覺很溫馨。是啊,在這個世界上,隻要人人都能獻出愛心,哪怕就那麽一丁點愛心,我們這個世界將變得多麽和諧與美好。他想到肖月,她是個善良的姑娘,樂於助人,雖然長相不錯,卻沒有漂亮女生的那股傲氣,就像開在山穀裏的一朵百合花,樸素而淡雅——多好的一位姑娘!

    畢業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林恩亞抽空去了以前他做過家教的家庭。家長們見他來了,既意外,又高興,教過的學生還依舊親熱地稱他林老師。林恩亞對學生家長說,我就要畢業了,以後來省城的機會也不多,趁現在有點時間來看望你們。感謝你們對我的信任,讓我教你們的孩子,既讓我們渡過了經濟難關,又使我得到了鍛煉。他檢查了一下學生的作業,然後起身告辭。家長們熱情地留他吃飯,說你是我們請過的家教中最好的一個。他婉言謝絕了,從學生家裏出來,心裏曖洋洋的。

    外語係要舉辦一個畢業晚會,地點選在一個大會議室。同學們在裏麵忙著布置:有人擺桌子,有人掛彩燈,有人調試音響,有人給鋪在地上的紅橫幅貼字。幾個男生在舞台前吹彩球,林恩亞站在板凳上,將吹好的彩球係在橫跨會議室的細繩上。“藝術總監”陳樂這裏指點一下,那裏說上兩句。在他的指揮下,同學們將會議室布置得喜氣洋洋,用陳樂的話說,跟中央電視台的春節晚會現場都有一拚。

    晚上六點半,外語係的師生都準時來到了晚會現場。“老板”也取消了當天的“談判”趕來了,他說生意是做不完的,但大學畢業晚會一生隻有一迴。

    晚會的女主持是陳樂像貓追耗子、黃鼠狼追雞追了四年都未到手的係花何蘭小姐。男主持則是五零八室的“教授”,他今天專門去發廊打理了一下頭發,衣服穿得非常得體,整個人容光煥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今天結婚。兩位主持人上台朗誦了一段預先準備的開場白,晚會就正式開始了。晚會的第一項是介紹嘉賓,什麽係主任啊,係黨支部書記啊,教過他們課的教授和講師啊,等等等,係裏有點臉麵的領導和老師幾乎都來了,可謂是陣容龐大。這種情形在以往的任何場合下都未曾出現過。嘉賓們不管往日嚴肅的還是和藹的,這時個個笑容可掬。晚會如此隆重,同學們都非常激動。

    第二項是係主任講話。係主任是個漂亮老頭,他神采奕奕走上舞台,然後用渾厚的男中音講道:“同學們,彈指一揮間,四年時光過去了……青春時光是短暫的,希望你們不要輕易地浪費掉,趁年輕勇敢地去嚐試,不要後悔你做了什麽,而是要反思還有什麽沒有做……剛入校時,你們以學校為榮;現在畢業了,要走上社會去開創事業,學校就以你們為榮。大學畢業不隻是人生一個階段的結束,更是人生的一個新起點,那大家就從這個起點出發,去努力拚搏吧!祝你們未來的事業如旭日東升,朝氣蓬勃!祝你們的人生繁花似錦,燦爛輝煌!謝謝大家。”

    節目表演開始了,第一個節目是女生表演的歌伴舞《東方之珠》,背景錄相放的是香港維多利亞港灣美麗夜景和香港迴歸的交接儀式。

    節目一個接一個,嘉賓也被請上台去獻藝。輪到“戰士”表演時,他抱著一個籃球上了舞台。他一張口說話,台下觀眾立即“哄”地一下大笑起來。他不明白怎麽迴事,又講了幾句客套話,台下又笑成一片,有的女生甚至笑得揉肚子。他不管大家了,開始表演起花式籃球。他的動作敏捷、連貫,單指轉球、雙臂晃球、肩上滾球、單手前後左右運球,難度一個比一個大,動作一個比一個好看,同學們看得如癡如醉,興奮得拍手跺腳。

    表演完畢,“戰士”迴到林恩亞旁邊坐下,問剛才表演前大家為什麽大笑。林恩亞借了一個女生的小鏡子給他,笑著說:“張嘴說話。”“戰士”接過鏡子張嘴一看,自己也笑了:“靠!是它搗亂。”原來“戰士”晚餐吃了青菜,一片碩大的菜葉粘在門牙上他竟然不知道,難怪同學們捧腹大笑。

    林恩亞給大家表演了一個配樂朗誦——朱自清的《匆匆》。“猛男”的節目是吉它彈唱——《同桌的你》。他坐在一個高腳椅上,撥動琴弦,緩緩地唱了起來:

    明天你是否會想起

    昨天你寫的日記明天你是否還惦記

    曾經最愛哭的你

    ……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誰安慰愛哭的你

    誰把你的頭發盤起

    誰給你做的嫁衣

    啦……

    歌聲在這即將離校的時刻顯得特別哀惋、憂傷,很多同學都落了淚。

    林恩亞想起來了韓芳菲。去年也差不多這個時候,在咖啡館裏,韓芳菲用一雙幽怨的眼睛望著自己,當時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還是咬著牙說和她分手。命運就是這樣無常,說有情人終成眷屬,那隻是人們美好的願望罷了,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呢?轉眼一年過去了,也不知道你在國外過得怎樣。雖然咱們今生再也走不到一起來了,但我依舊祝你幸福安康,林恩亞默默地想。

    畢業的時刻終於來了,開完告別會,畢業生們就開始忙亂起來。那幾天,學校的私家車來來往往,都是有錢有權的父母接子女凱旋迴家。宿舍五零八的幾個人也行動起來了,除“老板”沒在宿舍留什麽東西外,其餘五個人都在忙著打點自己的行李,能帶走的東西都拿上,帶不走的就送人或者直接扔掉。

    宿舍的六個人湊在一起吃了最後一餐“團圓飯”,在桌上大家談起了各自將來的打算:“老板”依舊做他的老板;“縣長”通過了本校的研究生考試,繼續留校讀研;“教授”去省日報當記者;“猛男”通過老爸的關係,被安排到了所屬地區的外貿局工作;隻有林恩亞和“戰士”仍舊“待字閨中”,兩人相邀一起南下找工作。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話說了一遍又一遍,在四年的時光中,彼此結下了深厚的友誼,現在要張口說聲再見,還真得鼓足勇氣。

    雖然大家都戀戀不舍,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六個人最後隻得揮淚告別。林恩亞最後一個走。他收拾好行李,走出宿舍,迴頭看了看:床架靜靜的立在那裏,但它們的主人都走了;衣櫃上頭,一隻孤單的蜘蛛在忙著結網;“戰士”的床頭上,明星畫中的周慧敏甜甜地看著他,仿佛在問:你們還迴來嗎?

    別了!四年的青春時光;別了!我的大學。在這裏,我學到的不僅僅是知識,還有對人生的理解,這些都使我更有信心和勇氣去麵對不可預知的未來。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林恩亞提上行李,依依不舍地走出了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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