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兩天就是元宵節,各家各戶該拜的年都拜完了,熱鬧之後,生活又迴來到日常的軌道上來。今天逢趕集,林恩亞想趁迴學校之前,把家裏的農具修整一番。他用蛇皮袋裝上一個鈍了口的犁頭,準備到鄉上鐵匠鋪那裏過過火。吃過早飯,林恩亞騎上妹妹的自行車來到了鄉上。

    林恩亞把犁頭放進了鐵匠鋪,告訴師傅自己中午迴家時來取,並將自行車鎖好放在鐵匠鋪旁邊的牆根下,然後走進了“小香港”。

    今天是元宵前節的最後一個集日,來趕集的村民比平常多。“小香港”雖比以前寬敞了,但街道並不顯得空蕩,人群依舊熙熙攘攘。林恩亞並沒有急著買東西,而是隨意進到店鋪裏,東瞧瞧西看看,看到好玩的東西還忍不住摸一摸——他身上還保留一些孩子氣。店主們都很熱情,用叔叔、嬸子、大哥、大嫂等家庭稱謂稱唿顧客,讓人感覺特別親切。林恩亞很喜歡家鄉這股淳樸的民風,覺得都市雖然繁華,人情卻很冷漠,生活在其中,感覺靈魂就像浮萍在水上飄遊,永遠找不到歸宿;隻有走在故鄉這塊溫暖的土地上,內心才會感到無比的踏實與安祥。

    林恩亞緩緩走出一家店鋪,在店鋪前的一棵樹下停下來。他用手扶住樹,脫下一隻鞋,抖落剛才掉進去的沙子。

    當他穿上鞋直起腰時,仿佛聽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林恩亞循著聲向街上看了看,隻見一個穿著入時的女孩從人群中慢慢向自己走來,距他不到兩米的地方站住了。

    兩人都怔怔地看著對方,足有一分鍾沒說話,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林恩亞,真的是你嗎?”女孩輕聲問道。

    “你——廖海燕——是我!”林恩亞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砰砰跳,激動得甚至想衝上去擁抱對方。

    “你長高了,我快認不出來了,剛才我在街對麵看了你很久。”

    “你也變了。這麽多年沒見,你還好嗎?”

    “還好,你呢?”

    “我還在讀書,今年就畢業了。”

    “你終於成才了,恭喜你。”

    “快別這樣說。這些年你去哪兒啦?”

    “打工唄,浙江、福建都去過。”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迴來好幾個月了。”

    林恩亞突然想起她和恩剛定婚的事,不由得發窘起來,默默地低下了頭。

    廖海燕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思,也不說話了。

    良久,林恩亞抬起頭說:“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按輩份我應該叫你嫂子才是。”

    “還是叫我名字好,你那樣叫反倒生分了。”廖海燕感覺不好意思,紅著臉說道。“初六那天去恩剛家沒見到你,他說你走親戚去了。”

    “是,去我舅舅家了,在那裏住了一晚。”

    “什麽時候迴學校?”

    “過完元宵節就得走了,在省師範大學讀書。”

    “恩剛告訴我了,村裏的人都說你是‘狀元’呢。”廖海燕說著不由地笑了起來。

    “鄉親們給起的外號,讓你見笑了。你春節後還外出打工嗎?”

    “不,我再也不會出去了。”廖海燕感覺說漏了什麽,臉又紅了一下。

    “外麵怎麽樣?工作好找嗎?”

    “很辛苦的。不過你們有文憑工作好找些。怎麽,想出去嗎?”

    “隨便問問……”

    “海燕!海燕!”

    兩人正聊著,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朝這邊喊,並走了過來。

    “媽,這是恩剛的堂弟,我初中校友的恩亞。”廖海燕向母親介紹道。

    “你就是恩亞?聽海燕說起過你,長這麽高!”

    “伯母好。”林恩亞笑著向廖海燕母親問好。

    “我買了些菜,走!去家裏吃飯!”

    “不了,我今天來修犁頭,等會兒買些東西就迴去,有空再去看您。”

    “那也好,現在是一家人了,改日你和恩剛一起來,讓海燕做飯給你們吃。”

    “謝謝伯母,有時間我會去的。”

    “你一定要來的。”廖海燕說。

    “嗯。”

    “東西都買齊了,那我們先走了,有空來玩。”廖海燕母親說。

    “好。”恩亞答道。

    林恩亞目送她們母女離去。

    廖海燕這幾年來過得不容易。她有個弟弟,讀書成績很好。廖海燕想自己既然不是讀書的料,那就努力供弟弟讀書,讓他將來考高中、考大學,圓自己不能圓的夢。廖海燕的父母都是老實本份的莊稼人,和本鄉的多數農民一樣,守在家裏種幾畝薄田,養幾頭牲畜。家裏的收入支付她姐弟讀書的費用後就所剩無幾了,手頭緊的時候還得向親戚借錢才能度過難關。廖海燕想到弟弟讀書的花銷將會越來越大,隻靠目前的經濟來源來攢夠弟弟上大學的錢是不現實的;再加上父親腿有風濕病也得花錢,於是她跟父母商量出去打工賺錢。

    父母找不到反對女兒的理由,隻好尊重她的選擇。但真正讓一個才十幾歲、從沒出過遠門的女兒出外打工,做父母的心還是放不下的。廖海燕幫家裏搞完了“秋收”後,就跟村裏一個在外打工迴家探親的女孩去了浙江。

    第一次出遠門,廖海燕既興奮又忐忑不安。本村女孩把她介紹進了自己工作的電子廠,成了流水線上的一名普工。電子廠的勞動強度並不大,但工作時間長,每天工作至少十二個小時,趕貨時工作十六個小時都是常事。剛開始她吃不消,下班後連飯都不想吃,一頭倒在床鋪上就睡過去了。她想過迴家,雖然在家幹農活也辛苦,但畢竟自由些,而且有父母的嗬護。可當她想起了家裏的貧困,想起家裏缺錢時父母焦慮的眼神,想起了弟弟將來還得靠自己來供上大學,她又咬牙堅持下來。她感覺身體就像機器上的零件,機器開動起來就跟著它轉動,直到機器停止才能得到片該休息,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那麽多員工都能堅持下來,自己為什麽不能呢?”她自我安慰道。

    電子廠的生產忙碌了半年後就進入了淡季,員工一天隻工作八小時,每個月偶爾還會放幾天假。廖海燕一直蹦緊的神經此時才放鬆下來。閑下來的時候特別想家,想請假迴去看看。但細算了一下,迴趟家除了來往路費的開銷,廠來還要扣除工資和全勤獎金,加起來有好幾百塊錢。她想現在手頭上錢不多,等多攢點錢迴去,那時可以多買點禮物給父母和弟弟,豈不更好。

    她出來時帶上了一張全年級同學的畢業照,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拿出來看一看。照片中的林恩亞鶴立雞群,站在隊伍的最後一排,臉上微笑著。有段時間,廖海燕老是失眠。在夜深人靜的晚上,宿舍的同伴都已進入了夢鄉,廖海燕睜開著眼睛,看著窗外清冷的下弦月,迴想起與林恩亞的交往,思念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深深地被這個心地善良、刻苦勤奮且一表人才的少年所吸引,如果自己這一輩子能與他一起渡過那該多幸福啊!但心裏明白這個可能性不大,不是因為怕自己配不上他——他的家庭條件也不好。而是他是一個非常求上進的人,將來肯定能考上大學,有著體麵的工作,能過上優越的生活。現在自己有自己的責任,父母賺不了多少錢,而且是一年比一年老;弟弟年紀還小,將來上大學還要一大筆花銷。生活不容許她有過多的幻想,她隻能用自己稚嫩的雙肩挑起家庭的重擔,盡管她才十七歲。

    廖海燕工作非常認真,她的努力獲得了迴報,進廠一年半後被主管提升為生產線組長。廖海燕受到極大鼓舞,她甚至想寫封信給林恩亞,讓他分享自己的成功和快樂。但後來冷靜下來想了想,覺得這樣做不妥,他有他的生活,人家現在還在上學,不能讓他分心。

    廖海燕逐漸出落成一個漂亮的姑娘,加上她的少年老成,車間有幾個膽大的小夥子對她發起了進攻。經曆一次感情的燃燒後,廖海燕內心已是心靜如水。所以對他們的進攻都委婉地拒絕了。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由她管理的生產線的業績在全車間始終名列前茅。

    廖海燕原來的主管辭職了,新來的主管很嚴厲。有一次他對手下的一位組長大發脾氣說:“我就是鬼!你見到我就等於見到鬼!”不過他對廖海燕“愛護”有加。他對廖海燕進行有意試探,廖海燕則裝聾作啞,讓他的“拳頭”打在棉花上,用不上力。主管的忍耐是有限的,終於忍受不了廖海燕的不冷不熱,向經理“反映”廖海燕的種種“不是”。雖然經理對主管的反映不以為然,但廖海燕已心灰意冷,提出辭職,跟一個車間的女孩子去福建廈門繼續打工。

    隨著年齡的增長,終身大事就提上了日程。在廈門工作的時候,廖海燕曾試著與一個山東男孩相處。男孩的吃苦耐勞精神和對人的體貼入微令廖海燕感動,她發現男孩某些地方和林恩亞相似。兩人相處久了,彼此感情逐漸加深,談到了婚嫁問題。男孩說他現在沒錢,等有了錢後一定帶廖海燕迴老家見雙親。廖海燕感覺命運又向她開啟了一扇明亮的窗戶。

    世事多變,有一天男孩找到廖海燕,說他有個表親給他在上海找了一份工作,工資是目前的兩倍,問廖海燕可不可以去。廖海燕沒有直接迴答,她對男孩說,任何事情隻要你認為值得做就去做,一切取決於自己。男孩最終還是去了,後來男孩打電話來要廖海燕要等自己一年,一年後他將來迎娶她。但半年過後,廖海燕就再也沒有男孩的音信了,為此,廖海燕低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廖海燕父母非常操心女兒的婚事,幾乎廖海燕每次迴家探親,父母都要給她安排相親。廖海燕是個孝順女兒,心裏雖不甚願意,但不忍心給潑父母冷水,還是硬著頭皮去相親。

    相了多次親,沒有一次成功。父母納悶女兒為什麽總是看不上人家,就追問女兒個中緣由。廖海燕隻說不合適。去年國慶節後,廖海燕辭去了廈門的工作迴到家,父母又托人安排女兒相親。這次廖海燕聽說對方是大宇村人,不由得想起了林恩亞。當又聽說對方叫林恩剛,是林恩亞的堂兄時,她的心不禁砰砰直跳:天啦!難道我要做林恩亞的嫂子?

    她懷著激動和好奇的心去相親,在林恩亞嬸子蘭花的家兼裁縫店裏見到了林恩剛。她進門首先看到的是林恩剛的側影。啊!這不是林恩亞嗎?親愛的人,真的是你嗎?霎時間,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當林恩剛轉過臉時,廖海燕認出了他不是林恩亞,不過兩人外形還是有些相像。接下來的情形就是孫鳳香說的那樣,林恩剛的母親一見廖海燕就喜歡得不得,把廖海燕弄得一臉通紅。她是個細心的女孩子,雖然她對林恩剛的第一印象不錯,但她沒有立即答應下來,而是想通過接觸來看看他和林恩亞到底有什麽相同和不同,畢竟這是終身大事。

    兩人接觸來接觸去,廖海燕逐漸喜歡上了豪爽的林恩剛,尤其是他說話直來直去,不花言巧語,更讓廖海燕心裏踏實。廖海燕知道自己這輩子和林恩亞已經不可能走到一起了,能嫁給他的堂兄,也不失為對這個遺憾的補償。雖然他和林恩亞在性格上有很大不同,但同樣是一個可令自己托付終身的人。廖海燕答應了這門婚事。

    送走廖海燕母女,林恩亞到農資店鋪裏買了一個農藥噴霧器,又到鐵匠鋪取迴了改好的犁頭,推上自行車準備迴家時,在街上意外地碰見了肖月和張萌萌。肖月看到林恩亞身背一個噴霧器,手裏提溜著一個蛇皮袋,想起了他曾說自己是個正宗農民的話,不禁笑了起來。林恩亞也跟著笑了。

    “萌萌,還記得他是誰嗎?”肖月指著林恩亞問萌萌。

    “他是林叔叔,他給我蘋果吃。”

    “林叔叔像不像個農民啦?”肖月看著林恩亞故意問萌萌。

    “像!”張萌萌奶聲奶氣地答道。

    林恩亞和肖月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就要開學了,迴校前給家裏修一修農具。”林恩亞讓肖月看了看袋子裏的犁頭。

    “我還以為你不迴學校,準備在家當一輩子農民呢。”

    “不排除這種可能。”林恩亞笑道,“上次打球時真不好意思,讓你費心了,我當時醉了什麽都不知道,是我叔叔後來告訴我的。”

    “沒什麽,記住以後莫喝那麽多,要傷身體的。”

    “嗯。”

    “莫喝了,傷身體。”萌萌學著大人的口氣向林恩亞說道。

    “萌萌也學會管人了。”林恩亞蹲下來對萌萌說,“過年得了多少壓歲錢啦?”

    “這麽多!”萌萌從衣兜裏拿出一毛錢,“奶奶給的。”

    “她爸爸過年也沒迴來,祖孫倆過了一個冷冷清清的年。”肖月說。“元宵快到了,我趁中午下班上街來給她們買點東西。”

    “我也給她買點東西吧。”林恩亞說,“萌萌,想要什麽呀?”

    “我——我想要隻狗狗。”萌萌不好意思地說道,小女孩因家庭不幸變得有些敏感。

    “她說的是玩具狗”。

    “好,咱們買狗狗去!”林恩亞說著抱起萌萌,讓肖月幫著推自行車,三人來到了“小香港”內的一家精品店。

    萌萌挑了一隻毛茸茸的玩具狗,林恩亞付了錢,小女孩抱著玩具狗異常興奮。

    “沒想到你挺有愛心的。”肖月說。

    “你也不是給她們買東西麽。”

    “快到中午了,不如一起去萌萌家吃飯吧,我來做飯。”

    “不了,拿著東西不方便,那有象我這樣去人家做客的。”

    “去吧,林叔叔,我奶奶泡了好多鹹菜,很好吃的。”

    “萌萌,叔叔下次去好麽?”林恩亞在萌萌的臉上親了一下。

    “不,你現在就去,你現在就去。”萌萌眼睛紅紅的。

    “你就答應她吧,莫讓她傷心。”肖月說。

    “那好吧,讓我再買點東西給她奶奶。”

    林恩亞又買了些點心,於是三人一起去了張萌萌的家。

    張萌萌的家就在鄉政府後麵的陽光村的村頭上,一間陳舊的山牆屋。林恩亞放下萌萌,萌萌跑進屋喊道:

    “奶奶!肖阿姨來了!林叔叔來了!”

    “呀!肖姑娘又來看我了,這後生是你對象吧。”聽到聲音,一位精神矍鑠的老太太從灶堂裏走出來,快言快語道。

    “您老人家笑話我了,他是咱們鄉裏民政所所長林少生的侄子,叫林恩亞。”

    “林少生我認識,好人哩!他侄子這麽高,要戳通我的屋瓦了!”老太太笑道,趕緊倒茶招唿他們。

    “老人家,第一次來不知買什麽好,這些點心您老嚐嚐合不合口味。”林恩亞說著,將手裏的點心放到老人手裏。

    “我老婆子哪輩子休來這樣好的福了,和你們無親無故,肖姑娘來看我,你也來看我,你們的心我老婆子領了,東西千萬莫買!”

    “我們買了些菜來,您做飯了麽?”

    “剛下灶堂,還沒點火呢。”

    “咱們一起做飯,今天我們可要在您這裏搭夥了。”

    “那還不好,隻要你們不嫌我老婆子髒。”

    林恩亞和萌萌摘菜、洗菜,萌萌奶奶燒火,肖月切菜並掌勺炒菜,老少四人齊上陣做起飯來。

    “後生在哪裏工作?也在鄉政府上班麽?”萌萌奶奶問林恩亞。

    “他還在讀書,今年才畢業。”肖月替他答道。

    “讀大學吧,人才哩!找對象了麽?”

    “還沒呢,現在我還賺不了錢,不敢找。”林恩亞說。

    “我看你跟肖姑娘蠻般配的,她心腸好,經常來看我老婆子。你們都是好人,合在一起不是挺好的麽?”

    “您老人家快別說了,我們年紀還小,不急找對象。”肖月紅著臉說。

    “不小!我當年嫁給萌萌他爺爺也不過十七歲。有合適的先定下來,姑娘大了早晚要嫁人的。”

    林恩亞和肖月被萌萌奶奶說得不好意思,兩人都不作聲了。

    “莫怪我老婆子多嘴,找對象就找個心腸好的。萌萌她爸命就不好,找了個心比石頭還硬的女人,老公女兒都不顧,隻顧自己快活!”

    “老人家莫多想,萌萌她媽遲早會迴來的。”肖月說。

    “迴來個鬼!兩三年都過去了,她有心迴的話早就迴來了。女人心再狠也不會不顧兒女的,可她就做得出來!”老太太氣憤地說道。

    “萌萌爸爸不是找她去了麽?”

    “我兒子傻,非要去找這個爛心腸的,依我看即使找到了她也不會迴來的。我家萌萌不指望她來養,我雖然老骨頭一把,照樣能養活她。”

    “像您這樣年紀的老人,找不到第二個有您身子骨這般好的,您將來肯定是個老壽星。”

    “雖然我命賤,托菩薩保佑,身子骨還算結實。也不敢指望長命百歲,隻要萌萌長大成人了,我立馬閉眼都心甘。”

    “奶奶睡覺還打唿嚕呢。”萌萌插嘴說。

    “瘋丫頭,在肖阿姨麵前羞奶奶是不。”萌萌奶奶說著,笑了起來。

    肖月下午還要上班。吃完飯,肖月和林恩亞就辭別了老人和萌萌,萌萌奶奶給他們一人送了一小罐鹹菜。

    “我也得迴去了。順便說一下,你的廚藝真不錯。”走出村口時,林恩亞對肖月說。

    “過獎了。我想過不了幾天你就要迴學校了。如果以後迴來有空的話,來看萌萌,好嗎?”肖月說完,紅著臉看著林恩亞。

    “嗯!”林恩亞使勁地點了點頭。

    兩人分手,各自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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