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銅壺滴漏內的水滴,再次滴答而下時,凸顯出於壺身的銅柱上,水刻度已經來到了酉時一刻的位置。


    “怎麽?有消息了?”明黃色的帷幔被撩起,真宗在聽到殿門被輕輕地磕上後,不安的翻身坐起,急急地向著正在輕手輕腳地關著殿門的王忠問道。


    “那個,迴官家的話,現在暫時還未曾收到,任何有關——壽春郡王的消息。”王忠有些為難地答道。


    語罷見著龍塌上的真宗,黑眸了無神采的暗了暗,他又於心不忍,即刻上前寬慰道:“不過,還請官家放寬心,六皇子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宮中的暗衛密探也都已盡數出動。想來,要不了多久,就陸續會有好消息傳來。”


    王忠說著,又細心的幫著真宗,掖了掖被角。見龍顏不展,暗歎一聲,再次小心地試著道:“要實在不行,官家您先歇著,老奴再出去探探?!但凡有任何消息傳來,老奴必定第一時間迴稟官家。”


    “那方才——”


    “哦,方才是去皇後娘娘那邊通報的小內侍。此刻,才來迴話!不想,還是吵著您休息了。”


    “原來如此,那可知,皇後那邊可曾安好?”真宗閉了閉眼睛,似無心的隨口問道。


    聽聞此話,隻見王忠眼中眼波微轉,旋即扯出一抹笑容,淡淡地道:“皇後娘娘那,那好,好著呢!”


    “你個狗奴才,又來誆騙與朕,她現在怎麽可能會好?!”


    “嘿——還真是什麽,都瞞不過,官家您的法眼!“


    見謊言被揭穿,王忠不自在地幹笑著。停頓片刻,才又為難地,低聲如實稟道:“皇後娘娘那,急是必然的。說是,說是已經一整天,滴水未進了!”


    “什麽?你這狗奴才!快,快給朕更衣,朕要去看——看,咳咳咳——”說著,斜倚著床榻的真宗,又掙紮著要起身下榻。


    見著真宗如此這般的模樣,卻著實急壞了跟前的王忠。此時,他是拉也不是,按也不是。隻得上前,邊急急地扶著真宗,邊寬慰著勸道:“官家,官家,這可萬萬使不得啊!您早上才氣急攻心的,現在龍體未安,才剛轉過神,就要這樣硬撐著過去,您這不是去給皇後娘娘添堵嗎?”


    “你哪兒來的這些廢話?還不給朕更衣——”


    “官家,官家——傅太醫,可說了,您這病可是要安心、細心將養著的。萬一,萬一有個什麽,到時六皇子迴來了,您難道忍心,讓他既要憂心與您,又要分心照顧娘娘嗎?”


    見著眼前噗通一聲跪拜於地,急紅了眼的王忠,耳中是字字直戳心窩的話語,微微冷靜下來的真宗,隻得無奈地撇了撇嘴。他知道眼前,這個跟了自己大半輩子的”狗奴才“,做什麽都是為了自己好。這才又極不情願地勉強躺了迴去,口中不滿地道:“咳咳咳,咳咳咳,是了,是了,是朕考慮不周,朕今晚不去就是了!”


    “謝官家體恤老奴,謝官家——”


    ”好了,好了,還不快起來——“


    “哎!”


    ”可皇後那兒,朕還是不放心哪——”


    “那老奴這就打發人,再去瞧瞧?!”


    “嗯嗯,去吧——”


    片刻後,“官家話又說迴來,娘娘那兒啊,您大可放心!畢竟娘娘也有人伺候著,出不了事!再說了,娘娘她啊,也隻是坐在殿內誦經祈福!沒事的——”


    說著,說著,那王忠似乎又想起了什麽,隻見他雙眉微舒,臉上也跟著,浮起一抹笑容道:“官家您可知道,剛剛那小內侍來迴稟,說是,進殿時在娘娘那裏撞見到誰了?”


    見真宗閉著眼睛並不搭話,王忠又笑著自顧自地道:“他說啊,在娘娘那兒見到商王家的三小子了!”


    “咳咳咳,商王家的三小子?”真宗聽到這,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似自言自語地道。


    “是啊——”


    “哦,你是說允讓啊?!”


    “是啊!官家,正是右千牛衛將軍。”


    “前兩天,依稀還聽說,這小子跟受益在院內玩的時候,不慎落了水,現在可是好了?”


    “想來啊,已無慎大礙了!這幾天,都是皇後娘娘在跟前照顧著。別看這孩子,平時挺規規矩矩的,但畢竟是皇家人,那骨子裏傲著呢!從來也不見得,他給宮中其他娘娘麵子。就啊,獨獨跟這皇後娘娘親近!”


    “哈哈哈哈,是啊!說來,這小子打小到這宮裏,就寄養在皇後那裏,哪能不跟她親啊!?哎,不過啊,這段日子裏裏外外的都不安生,也真是苦了她了!”


    “是啊!娘娘也真是不容易——”


    孔子在《論語·為政》中說:“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真宗作為太宗皇帝的第三子,既非太宗長子,也非皇後所生,本無望坐上王座的他,卻出乎意料的,在而立之際問鼎了王座。以九五之尊之勢,統領天下,成為了宋王朝的第三位皇帝。不可不謂,受老天庇佑之勝。


    而後的近二十年時間裏,作為一國的皇帝他,不僅廣開言路,勤政治國,使得政治清明的同時,國家在他的治理下,經濟日趨繁榮。這段時期的發展,在後世也被稱頌為“鹹平之治”之稱,可謂是達到了事業的新高度。


    但,許是人無十樣好,不帶處處春風盡得意。又或許是,有些缺憾的人生才更為真實。作為一國之君的他,也不能免俗。於是乎,縱有後宮佳麗三千,身曆潘、郭兩任皇後,並與兩人育有五子,卻也沒有一個王子,能安然的活過十歲,子嗣的單薄,對作為一個帝王的他來說,不可謂,不是一種缺憾。而後,年近不惑之年的他,許是為了以防萬一,在長子周王趙祐去世後,依然決定於皇宮內,撫養宗室之子。


    有了這麽個由頭,在當年郭皇後由於痛失愛子,傷心過度,身子也垮了下來的情況下,前往商王府遴選嗣子的事,也就自然落在了,當時還是美人的劉皇後身上。而據說,當劉後親去王府廳堂時,麵對眼前一群眼巴巴瞅著自己的孩子,劉皇後挑來挑去也不甚滿意。


    眼見事情往著收養無望,這事往著要黃的節奏上一路高歌猛進時,正準備過花園出後門走的劉後,卻在後院中意外地見到了,那個與眾不同的“右千牛衛將軍”——趙允讓。


    那時的趙允讓,正猶如一位橫刀立馬的大將軍般,指揮著院子裏,或大或小的孩子,捉對廝殺。劉後見著虎頭虎腦的孩子,頗有些不同尋常的意味,便湊上前去與他搭訕。


    沒想到,那孩子見著,劉後這個生人,卻毫無懼色。神色淡定如常,話語也流暢得體,一問一答之下,才知道他也是商王的兒子,在家中排行老三,名叫趙允讓。這也許就是所謂的:人與人之間真的需要講究些緣分吧!


    於是乎,入宮受帝後撫養,這個華麗麗的光環,便落在了這個,當時隻有4歲的孩子身上——


    “沒想到,仿佛隻是一眨眼的光景,允讓這孩子,入宮也有八年多了——”


    雖已時過境遷,但他當年用,綠車旄節,迎趙允讓到宮中撫養的情景,似還曆曆在目,而此刻的自己卻也已到了,知天命的時節了。想著,想著真宗修長的手指,撫上了早已斑白的鬢發。


    或許,允讓這孩子對他來說,還真的是個“福星”。那孩子入宮後的第二年,他就有了第六個兒子,也正是現在的壽春郡王——趙受益。而後,又在今年的初夏,他又迎來了自己的第七個兒子。


    那個入宮不久,就母憑子貴坐上了妃為的妖媚女子,所為他生下的小兒子。就算是這麽靜躺著,隻要一想到那個妖媚的豔麗女子,他似乎都能感到,身子又有些不自然的燥熱了起來。


    “官家,麗妃求見——”


    嗬,還真是想曹操,曹操都能到啊!


    真宗眼角微微一抽,心思微轉,低低道了聲:“宣——”


    在王忠的攙扶下,剛剛半靠著床頭坐穩身子,就見一抹玫紅色的身形,向著殿內,風情萬種的款款而來。隨著這一抹亮色,同時浸入鼻尖的,還有那濃鬱的玫瑰花香。


    “這麽晚了,你不去照顧小七,怎麽到是跑到朕這兒來了?”


    真宗嘴上雖說有著絲不快,但自從這女子踏進寢殿的那刻起,自己的這雙眼眸,就是始終沒有從這女子凹凸有致,豐腴妖媚的身上移開過。


    隻見那女子未著著褙子,僅著單薄的玫紅色錦緞連身長裙。可就單單眼前的這襲長裙,卻已將眼前女子的身形,勾勒的曲線畢露。胸前傲然,衣襟鼓鼓,相比之與未生產前,似乎又豐碩了許多——


    “那,還不是臣妾擔心官家嘛!”婦人不悅地嘟起飽滿的紅唇,不滿地嬌嗔著,不由得人渾身酥麻。


    誰都知道容貌豔麗,身材高挑妖嬈的麗妃,最喜穿著亮眼的玫紅色裙裝。而放眼整個皇宮內院,似乎也隻有她麗妃,穿玫紅色是最為豔麗,媚態萬千,攝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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