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大郎聽了這話臉上大喜,心裏更是有著難以言語的激動,一時竟無語凝咽、隻顧著激動到用力的狂拍張二郎的肩膀,張二郎見狀馬上伸手輕捶了齊大郎一拳,打趣道:“齊衡你行啊!恭喜了,今兒你可得請我們吃酒才行!”

    “那是自然的了,我……”

    齊大郎話才說了一半,周圍就突然湧來一群人、拱著手一個勁的衝他道喜,很快就把張二郎從他身邊擠開,並且將他團團圍住,又是拱手又是鞠躬,甚至有幾個人二話不說的架著他就走,讓齊大郎頓時被弄得一頭霧水———這些人他一個都不認識,怎會前來衝他道喜?還不由分說的把他架上一輛十分豪華的馬車?!

    齊大郎被“綁架”上馬車後,一邊費力的掙脫那些笑嘻嘻架著他的人,一邊不解的問道:“你們都是些什麽人?我和你們素不相識,你們把我弄到這馬車上做什麽?”

    一個做管家打扮的中年漢子先是衝齊大郎行了個禮,隨後語氣恭敬的說道:“這位公子不必驚慌,我家老爺是百年老字號‘郭記綢緞莊’的老板,想請公子您到府上一敘。”

    “郭記綢緞莊’的老板?我不認識什麽郭老板,他怎麽會突然請我過去?”

    那管家聽了這話臉上有了濃濃的笑意,問道:“這位公子不是汴京本土人士吧?”

    見齊大郎點頭,那管家才接著往下說道:“那等公子見了我們家老爺,自然就會明白這是怎麽一迴事,公子您放心、我們家就在不遠處,一會兒您就能迴去找您的好友……”

    齊大郎被弄得一頭霧水,但那管家對他畢恭畢敬十分客氣、他一時也不好和他翻臉,隻能帶著滿肚子疑問和那管家去了郭家。

    且不說齊大郎這頭如何,卻說張二郎一見齊大郎被一夥來曆不明的仆人給架走了,馬上就把齊二郎從人群裏拽了出來、讓他趕緊尾隨那馬車追著齊大郎而去,一定要把馬車將齊大帶到哪裏去打探清楚,隨後盡快趕到張府與他匯合。

    張二郎交代完齊二郎後,張大郎正好從人群裏擠了出來,一臉喜色的說道:“都中了!咱們四個的名字都在那金榜上!”

    “大哥,現下可不是高興的時候,我們家妹夫被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擄去當乘龍快婿了!我們得趕緊想個法子去替他解圍、把他救出來才是!”

    張大郎一聽這話立時大驚,隨後馬上和張二郎一起迴了張府,先是和顧氏商量了一番,後一等齊二郎過來報信、一夥人就急忙忙的趕去了郭

    家,到了郭家一問,馬上就證實這齊大郎果然是攤上了“榜下捉婿”這樣的“好事”!

    所謂“榜下捉婿”,乃是汴京城十分流行的一種風氣,簡單來說就是一到貢院放榜之日,各地富豪鄉紳就會全家出動、候在榜下,見了一臉喜色的書生一不問家世、二不問人品、三不問籍貫,隻要是登第士子就會爭相挑選為女婿。

    一日之中,把“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兩件人生幸事全占了去的人,竟十有八九……那情形簡直就跟“搶親”沒什麽兩樣,不過這搶的是女婿而不是新娘子,因此坊間的老百姓笑稱此舉為“榜下捉婿”。

    不過那些登第士子,卻不是個個都喜歡當人家的乘龍快婿,要是碰上不願意被招婿的人,那些在汴京城裏早就紮了根的富紳便會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甚至有的還會以勢壓人,不管你家裏有沒有糟糠之妻、都非要你娶他們家閨女不可。

    現下齊大郎便是遇上了這樣的情形,因齊大郎殿試名次排在百名之內,因此那郭大老板十分看中齊大郎,且還仗著財大氣粗和有當官的親戚,頗有些想以勢逼齊大郎休妻另娶的意思。

    齊大郎得知後自是不願意,並直言不諱的說他絕不會辜負自家娘子,把那郭老板氣得不輕、更是越發想要使手段讓齊大郎就範……

    所幸的是張二郎機靈,先是讓齊二郎跟著打探到了郭家的方位,隨後及時請了顧氏一同趕到郭家,請顧氏以誥命夫人的身份替自家侄子說話。

    那郭老板本以為齊大郎不過是個無依無靠、沒有絲毫背景的外地人,所以才敢以勢壓人、強行逼他為婿,眼下見齊大郎竟有在京為官的親戚,囂張的氣焰立時就被壓了下去,當下就主動向齊大郎賠不是、並安排了馬車送齊大郎等人離開。

    如此一來,榜下捉婿一事才就此告了一段落。吳氏事後得知此事全靠顧氏出麵才得以順利解決,第二天自是帶著張巧兒提了些禮物登門道謝,在此略過不提。

    而雖然齊大郎高中後、鬧出了這麽一個不大不小的風波,但齊大郎兄弟和張大郎兄弟都一並高中的消息,還是讓張齊兩家的人都高興不已,不但立時就買了一大串爆竹掛在門外放了,還馬上燒香祭祖、把這個好消息告慰給各自家的祖先知曉。

    街坊鄰居得知喜訊後自是紛紛上門賀喜,張家租的那小屋子一時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屋裏屋外都是此起彼伏的賀喜聲!這吳氏盼了這麽多年總算是盼出頭了,心裏一高興便在熟魚鋪裏擺了幾桌酒席,

    請了顧氏那頭的親戚、張巧兒婆家的人、以及街坊鄰居吃酒慶祝,大家夥兒好好的熱鬧了一迴。

    話說這幾日張家可謂是喜事連連,吳氏先是擺酒慶祝張大郎兄弟和女婿齊大郎高中,慶祝完後便緊跟著開始操辦張大郎的喜事。

    因先前定了親後就開始逐一準備,因此這後麵要籌備的事倒也不多,很快就把大小適宜都準備妥當了,隨後吉日一到、就熱熱鬧鬧的把顧家小娘子給抬進門來了,吳氏也終於當上了婆母、膝下有了媳婦兒孝順!

    這小顧氏嫁到張家來可以說是低嫁,雖然是小顧氏她自個兒心裏願意,但吳氏卻不想委屈了兒媳婦兒,也不願意讓兒媳婦兒住在那租來的狹小屋子裏。

    因此早在小顧氏進門前,吳氏就和張巧兒、張大郎仔細的商量了一番,最後拿出張家這些年來的大部分積蓄,在州橋夜市附近買了一座兩進兩出的小院子,粉飾一新後給張大郎做了新房,還特意給張巧兒留了間屋子、讓她迴娘家時可以住。

    且先不說張家這頭如何,卻說張巧兒見娘家買了處小院子,便也起了心思、也想替自個兒置辦座小宅子,畢竟張巧兒本就有不少嫁妝,再加上齊大郎這些年來掙的銀錢,買座小點的院子應是綽綽有餘。

    張巧兒很快就把她的心思說與齊大郎知曉,齊大郎倒是讚成他們小兩口也置辦處屬於自己的房產,但卻強調必須等齊三娘從朱家嫁出去後,他們才能搬離朱家,這樣好歹也能讓齊三娘從母親的家中出嫁。

    而張巧兒已悄悄的替齊三娘物色了幾戶合適的人家,心想隻要找機會帶齊三娘逐一相看、並挑出中意的人來,那齊三娘的親事很快就能提上日程了。因此張巧兒也不著急,一邊慢慢的挑選合適的宅院,一邊繼續留心齊三娘的親事。

    不過除了齊三娘的親事外,眼下還有件一等一的大事擱在齊大郎眼前———謀官。

    按理說隻要通過殿試的考生、就都有資格出仕為官,可卻不是個個都能立時謀到差事、大多都隻能等官職輪缺,且就算是謀到了差事、這差事也有好壞之分……這些官場上的彎彎道道,歸根結底就是要靠人脈關係和身世背景。

    張二郎有了顧氏夫婦這個靠山,謀官一事自是會順利許多,雖說不一定能謀到什麽令人眼紅羨慕的好差事,但也不會謀到那些吃力不討好的壞差事。至於張大郎眼下和顧家有了姻親,他的前途顧家自然也會放在心上、盡力周旋,唯獨齊大郎兄弟無依無靠、前途不慎平坦。

    這些事齊大郎心裏早就已經琢磨過並有了打算,於是很快就尋了個機會和張巧兒商量:“娘子,我是你的夫婿,因此張府那頭和顧家那邊都曾開口表明,一定會盡力替我謀個好差事,我對他們兩家的相幫也是心存感激……不過我卻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小二,不知娘子你同意不?”

    齊大郎的前程張巧兒也十分重視,因此她當下便麵色微凝的問了句:“把機會讓給二弟?那你今後的前程怎麽辦?莫非官人你不想出仕為官?”

    “出仕為官、報效國家,這是大多數讀書人一輩子追求的目標,可說實話我對當官並無太大興趣,不想被困在勾心鬥角的官場上、也不想因當官而逐漸迷失本心……”

    齊大郎說著頓了頓,才一臉自傲的說道:“我之所以參加科舉,其實更多是想證明自己的實力、替齊家掙一份榮耀,並不是為了掙個一官半職、從此平步青雲———在我看來,平步青雲也未必是件好事。”

    其實張巧兒也不希望齊大郎出仕為官,隻想和他一起過平平淡淡、自給自足的小日子,畢竟為官就很可能被迫同流合汙、或是被迫“站隊伍”,再不然就是被那幾個少得可憐的俸祿、逼得去收刮民脂民膏,那還不如經商賺錢、大大方方的花自個兒賺來的錢來得快活自在。

    隻不過“士農工商”、“商”排在最末等,宋人也大多瞧不起商人,所以張巧兒才不敢勸齊大郎把心思都放在經商上頭,怕因為她超前的觀念而影響了齊大郎的前程……

    張巧兒念頭才剛剛轉到這兒,齊大郎就和她心有靈犀的開口說道:“我雖不想為官,不過卻早已有了打算、想去謀份適合讀書人的差事!隻不過咱這些年在汴京城經營的買賣卻不能放棄,畢竟一家人能有錢吃飯穿衣才是最要緊的事,讀書人的清高傲骨和臉麵又不能當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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