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房間裏空蕩蕩的,我起身走出臥室。一種從未有過的安靜籠罩著,沒有燈,窗簾拉得很嚴實,讓我恍惚有種在穹影家的感覺。雖然家裏的窗簾都是雙層加厚,但是很少拉上。客廳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雖然隻剩下了一隻左手,我的內心卻沒有太多遺憾與慌張。可能是老黃說的話,給我種下了一絲希望。雖然我知道胳膊重新長出來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是卻沒有那麽絕望了。我可能沒辦法再做外科醫生了,隻能專心地做一個“救世主”了,可我真的是嗎?我想這個問題,沒人知道。


    一種持續不斷的聲音吸引了我,啪啪啪的聲響,讓人心中有點不安。我摸索著,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看見地板上有樣東西,正發出忽明忽暗的白光,啪啪啪的聲響正是由它傳來。


    我彎腰把那個東西撿了起來,發現是一個相機,不知道是抽風了還是怎麽迴事,不停地拍著照。我看著相機中的照片,有點出神,突然發現相機中出現了一張人臉,麵色鐵青,毫無血色,嚇得我扔掉了相機。卻並未發現任何聲響,大概是扔到了沙發之上。眼前重又變得一片漆黑。我不知道剛剛那張人臉,是相機中原本的照片,還是剛剛在我眼前拍攝的畫麵,心中不禁一陣驚慌。我伸出殘存的左手,向前摸索著。沒有人臉,觸摸到的隻有空氣。


    突然,我聽到了一陣淺淺的呻吟,從非常近的地方傳來。


    而那個啪啪啪的快門聲,又不斷響了起來。


    “是誰?”


    我下意識地嗬斥道,沒有迴答,卻覺得那快門聲更突兀了。在這寂靜而又黑暗的空間之中那麽的讓人抓狂。


    我開始在黑暗裏摸索著相機,想結束這惱人的聲音。


    果然是摔在了沙發上,沒一會兒就找到了。我轉身在沙發上躺下,開始擺弄相機。隨著不間斷的快門聲,相機中的畫麵一直在變化。不時會出現一張麵色鐵青的人臉。因為有了先前的經驗,現在倒並不太覺得害怕了。


    就像是膠卷的閃迴一般,那個人臉隻是一閃而過,接下來就是一個陌生的房間。黑白的,看不出一絲生氣。中間有張白色的床,簡單的白色床單,看起來有些舊。


    我漸漸地發現,每隔六張照片,就會出現那張人臉。


    似乎在唿叫,麵無血色,頭發淩亂,有點謝頂。再仔細一看,這不是亞麻嗎?


    我突然從恐懼變為憤怒,原來是這家夥在跟我搞惡作劇啊。


    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正在這個時候,燈突然打開了。


    “你醒了?怎麽不開燈?”


    藍心坐到了我的身邊問道。輕輕地把頭枕在了我健全的那一側肩膀上。


    “沒什麽,睡不著了。”


    “胳膊還很痛吧?”


    藍心關切地問道。


    “沒有,不痛了。可能跟我的體質有關,已經不覺得痛了,恢複得很快。”


    如果不是藍心提醒,我都忘了疼痛。看來體內各種雜交的血液功能非常強大。


    “為什麽這麽黑?窗簾都拉上了?”


    “嗯,是穹影讓拉上的,她似乎對陽光過敏。”


    我想到了在穹影家裏的那一天,以為自己瞎了。不禁苦笑起來。


    藍心沒有理會我的異常,她的目光落在了不斷發出聲音的相機之上。


    “這是什麽?”


    藍心伸手接過了相機。


    “是亞麻的相機,他還拍了好多照片嚇唬我。”


    我一邊笑一邊指著一閃而過的亞麻照片給她看。


    藍心卻沒有笑,她的眉頭緊鎖著。


    “天漠,好像不對勁。”


    “怎麽了?”


    “他好像,想跟我們說什麽?”


    “什麽?”


    我感到有些吃驚。


    “他想跟我們說什麽?”


    “你看他,雙手一直在比劃著。”


    藍心指著一閃而過的亞麻照片對我說。


    “他似乎有麻煩。”


    “有什麽麻煩需要拍照告訴我們?直接發個微信,或者打個電話不就可以了嘛,裝神弄鬼。”


    我依然有點憤憤不平,從小亞麻就很聰明。正是這份小聰明,讓他喜歡捉弄其他同學,並以此為樂。因為小時候比較忠厚老實,我也不幸成為過他捉弄的對象。


    “我知道你曾經被他捉弄過,可是不能因為他總喊狼來了我們就見死不救。”


    “你怎麽知道我曾經被他捉弄過?”


    我的心中突然滑過一絲疑惑。


    “我們有過‘人魚之吻’的儀式,我們的血液進行了交換,我們的靈魂簽訂了契約,就算是之前的記憶,我們也會有部分的重合。所以我能記得一些你過去的事情。”


    “原來是這麽迴事,我以為你也會讀心術呢。可是為什麽我的腦海中沒有你過去的迴憶呢?”


    就算我再怎麽迴憶,也想不起來關於藍心小時候的事情,可是她卻能清楚地知道我小時候被亞麻欺負過。


    “可能是因為永恆之血的緣故。永恆之血會吞噬人的記憶,這就是永生的代價。”


    用記憶來換取生命,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做這樣的選擇,可能大部分人都會願意吧。因為人生的迴憶,大多是痛苦的。歡樂總是短暫的,剩下的隻有無止境的長歎。


    “快看!”


    正在我習慣性地陷入人生的迷途中徘徊的時候,藍心突然拉著我的手,指著相機叫道。


    “他在幹嘛?”


    藍心問我。


    我看見相片中的亞麻,似乎越來越焦急,越來越害怕,不像是在表演。我開始認真起來。


    我看見他拚命啃嗜著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啃著一根雞腿,突然有點反胃。


    藍心也害怕地捂住了嘴巴。


    又過了幾個鏡頭,突然發現白色的床單發生了變化。上麵赫然寫著“sos”三個血紅的字母。原來剛剛亞麻咬破手指,是為了寫求救信號。


    可是他到底是在哪裏跟我們求救呢?


    “你在哪裏?”


    我有些著急,剛問出口,就有些後悔。這是亞麻之前拍攝的照片,我現在對著相機問又有什麽用呢。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亞麻似乎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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