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芍吐了吐舌頭,眼睛往魏雲馨的方向斜了下,說:


    「誰讓她害大姑娘?以前咱們都以為她是個好的,卻沒想到竟是應了那句話,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奴婢也不過是戲耍她一下,讓她難堪罷了,還就不成了?奴婢又沒壞了她的名聲。」


    魏芳凝笑笑,沒再說話。


    到了十二殿,果然大丫頭樂金已經在門口伸脖子了。


    見魏芳凝主僕過來,樂金迎上前說:


    「太夫人等了大姑娘好一會兒了,再不來,可就要讓奴婢去尋了呢。」


    魏芳凝笑說:


    「樂金姐姐自己心急,還要按在祖母身上。我又沒有耽擱,就是真晚來了,祖母是誰?這點兒等性沒有?」


    樂金笑說:


    「姑娘現在說話兒是越發的與以往不同了。」


    然後引著她們進去。


    沈太夫人在內室的羅漢床上坐著,見了魏芳凝,不等她說話,就招手:


    「快來祖母這兒來。」


    魏芳凝喊了聲「祖母」,依著沈太夫人坐下。


    沈太夫人忍不住戳魏芳凝的額頭,笑說:


    「精明的小丫頭,經過事倒是果然長大了,雁過拔毛的老東西,你都能摳出東西來,也是本事了。」


    魏芳凝「咯咯」地笑,讓紅芍將那帳冊子遞過來,給沈太夫人翻看。


    而羅漢床的憑幾個,也放著一個小冊子。


    魏芳凝奇怪,伸手拿過來一看,就愣住了。


    那是京上各家人家的一個細則,還有官媒、冰人、私媒人家。


    魏芳凝知道,沈太夫人這是擔心她嫁不出去,所以讓人做了這樣一個冊子出來,挨個挑選。


    沈太夫人是京上的老人了。


    誰家有個什麽隱私,雖不至於都清楚,但卻也能知道個大概。


    從邊上記的那些個備註,可以看出,沈太夫人看得十分的認真。


    魏芳凝看著那些個標註,直要笑到肚子抽筋了。


    誰能想到,那些個四五十歲,六七十歲的長輩,老爺子,年青時候,竟然還能幹過那樣二的事情?


    隨著時間的流失,在晚一輩眼裏,漸漸的,都活成了一個模樣。


    端方正直,沉穩老練。


    也虧得沈太夫人年歲大,若不然,這些個事,便就都消失在了流光裏。


    誰又能知道打馬過街,飛鷹遛狗,調戲小娘子的少年,會是那個整天肅著臉,一把山羊鬍子俏在消瘦的下巴上,張嘴子曰,閉嘴祖宗家法的老學究?


    太子的授業恩師!


    一想到那個嚴肅的老頭子,魏芳凝笑得更歡了。


    簡直就要倒在了羅漢床上。


    她都不知道,原來她祖母還弄過這個東西。


    想來上輩子肯定也弄了。


    隻是賜婚太快,她沒有發現。


    沈太夫人見魏芳凝笑得歡快,從她手將那小冊子拿過來,說:


    「笑、笑、笑,有什麽可笑的?人都說隨根像種。你看爹打媳婦的,兒子打媳婦的也不少。不是打媳婦像,而是因為父子的性子像,都是急躁的性子。」


    魏芳凝倒在沈太夫人懷裏撒嬌。


    沈太夫人笑說:


    「你現在還小,哪裏懂這些?等明兒大了就知道了。你的婚事黃了更好,那樣的人家,嫁進去,與跳進火坑沒什麽區別,這迴,祖母一定要為你選個好的。」


    魏芳凝現在倒是沒有幾分羞澀了,她也覺得,這一迴,她一定要挑個好的。


    嫁太子,才是真的跳進火坑了呢。


    沈太夫人:


    「不管家世如何,長得如何,隻要不醜得嚇人就行,一定要挑個家傳知道疼媳婦的人家。」


    男人又不靠臉吃飯,長得俊也沒用,又不能下飯。


    魏芳凝:


    「不管家世如何,長得如何,一定要挑個家裏人人都長壽的。」


    她真真是被上輩子定一個,死一個給嚇著了。


    祖孫兩個,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而備註畢竟寫得有限,祖孫兩個邊看,沈太夫人邊給魏芳凝講那些個,過往的,曾經也曾驚艷過世人的,那些個流光溢彩。


    魏芳凝聽得津津有味。


    她這還是第一次聽沈太夫人講以前的事。


    沈家世代住防邊關,沈太夫人自己就出生在邊關,長到六七歲上,才被送到京城沈家老宅子。


    在邊關上野慣了的野丫頭,冷不丁到京上受管製。


    父母又都不在身邊。


    好在侍候她的乳母跟了來。


    但沈太夫人還是用了許久,才逐漸適應習慣,如何當個京中閨秀。


    雖然沈家為女孩兒們請的女教習,都是宮裏的嬤嬤。


    但在邊關上定下的性子習慣,卻是難改。


    最終,教出來的沈太夫人,卻是個兩樣麵孔的人。


    當著眾人、教習的麵,是一個標準的大家閨秀。


    而背著人時,卻是個恣意灑脫的性子。


    所以,小時候的沈太夫人,經常女扮男妝,帶著她的弟弟妹妹們,也是飛馬過街,縱鷹逗狗的主。


    想起自己的兒時時光,沈太夫人不由得嘆道:


    「老了,都老了,幾十年,不過是一轉眼的事罷了。」


    有些人死了,有些人由著朋友,變成了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


    她自己也從一個油光水滑的小姑娘,慢慢的被抽光了水份,由著皺紋爬上眼角唇邊。


    魏芳凝不知沈太夫人想到了什麽,突然變得情緒低落。


    但終歸應該是在哀嘆那些年,再也迴不去的時光。


    若許還有消失在時光裏的人和事。


    魏芳凝笑著寬慰說:


    「但是時光也不曾負了祖母,因為正是因為時光流動,祖母才有了父親,有了孫女兒和孫子啊。」


    時光雖然掠奪了你認為重要的,但卻也送了許多過來。


    所以說,有失就有得。


    說到這裏,魏芳凝卻也是一番感慨。


    她上輩子隨著流光飛逝,她失去了許多,又得到了些什麽?


    咦!


    魏芳凝突然想,是不是老天爺也覺得虧欠了她,光拿不給,所以才讓她重生了?


    沈太夫人將魏芳凝摟到懷裏,心肝寶貝地叫說:


    「真是乖孩子,難為祖母疼你。可不是,就看著你和昭哥兒,祖母這輩子也算是心滿意足了。再給你們倆個,都選個好婚姻,看著你們無病無災,平平安安的,祖母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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