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醫們操心,根本輪不到他們,就算外頭的官宦們生了病要請太醫,也多是求禦醫門出手,吏目們大多隻有跟著在一旁幹瞪眼的份兒。即便是張勝出身醫學世家,祖父和父親都在太醫院當差,也極少有機會出診,不過他能跟著孫大夫四處看診,就已經惹得諸位吏目們眼紅了。

    倒是玉珠,雖說一進來就得了個八品的禦醫,但她到底是個女兒家,再怎麽受重視也是枉然,更何況,她一來就被打發到禦藥房,顯見不是受重視的樣兒,諸人待她反倒還熱切了些。

    頭一天當差,自然也幹不了什麽事,不過是由張勝引著與眾人見了麵,寒暄幾句,又在禦藥房轉了幾圈,搞清楚了各處的設置和用途。到了正午時分,外頭有人通知說用午飯,玉珠趕緊喜滋滋地跟著張勝去吃飯。

    宮裏的禦膳,光是想想就流口水,更何況玉珠大早上起來隻吃了兩塊糕點,腹中早已饑腸轆轆。玉珠滿心期待地隨張勝到了用膳的房間,才知道禦醫和吏目所用的用餐標準時不同的,當然孫大夫的標準更高,不過玉珠在屋裏掃了一圈,沒瞧見孫大夫的人影,想來他不是在自己屋裏用膳,就是出診了。

    八品禦醫的午餐是三菜一湯,分別是樟茶鴨子、白切雞、油淋白菜和一盅看不出原材料的湯。玉珠迫不及待地夾了筷子鴨子塞嘴裏,頓時皺眉,太老了,且是涼的,再嚐一塊白切雞,跟拿白水煮的差不多,油淋白菜又太鹹,唯有那盅湯還算可以入口。

    見玉珠一臉失望,一旁的吏目們也都笑起來,道:“當初剛進宮的時候都以為禦膳美味,待到吃到嘴裏才曉得果然不是凡人可受得了的。”

    玉珠啼笑皆非,一邊搖頭一邊將湯倒進飯裏,就著湯將飯吃完了,剩下的幾樣菜都給了張勝他們一眾吏目——他們的菜式還要更差些。

    下午大夥兒便不再湊堆兒聊天了,玉珠也跟著張勝一起整理書房的書籍。她想起顧詠說起過的張院判,忍不住就跟張勝問起他。張勝臉上顯出古怪之色,尷尬地看了看玉珠,猶猶豫豫地迴道:“那是…家父。”

    玉珠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愣了好一會兒,才迴過神來幹笑了兩聲,“那你如何會拜孫大夫為師呢?”她話一說完就後悔了,這都是什麽事兒,她這麽問,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張勝她對孫大夫與他父親之間的矛盾早有耳聞麽。

    張勝窘迫地摸了摸腦袋,結結巴巴地迴道:“我…我爺爺讓我去的。”

    玉珠馬上想起那日給莫禾動手術時曾見過

    的那位張家爺爺,慈眉善目的模樣,倒是個真正聰明的。孫大夫明顯要比張院判受帝王寵信多了,那張院判還這麽針鋒相對,隻怕沒什麽好果子吃。不過他將張勝往孫大夫手底下一送,一方麵向孫大夫表明了態度,另一方麵,隻怕張院判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這老爺子和稀泥的本事不是一般的強。

    下午玉珠窩在書樓裏看了一整天的書,時不時地尋人討論幾句。她的外科醫學雖說高明,但中醫絕不會比這裏任何一人強,最多也就是多讀了幾本醫術,知道的藥材比旁人要多些。想到這裏,玉珠腦子裏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很快她又搖頭否決了,以她目前的名聲和威望來說,想編醫術,簡直是癡人說夢。

    太醫院不比旁的衙門,放衙的時間並不固定,方到申時末,就有人陸續走了。因玉珠是頭一日上班,不敢妄為,老老實實地等到酉時末才和眾人一齊離開。才出宮門,就瞧見顧詠牽著馬在不遠處等著,玉珠心中一喜,也顧不上有旁人在,高高興興地迎上去喚了一聲“顧大哥”。

    二人自然是一起迴了,路上顧詠少不得要問起她頭一天當差的情況。玉珠歡歡喜喜地將這一日的境況說了一遍,少不得要提起中午的“禦膳”。顧詠聽到此處,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頭一迴在宮裏用膳的時候也是一樣,那還是宮廷宴會,東西也難吃得很。趕明兒讓於嬸子做些吃食帶上,中午用膳的時候再埋在飯裏頭。”

    玉珠聞言詫異道:“還能自己帶吃食,進宮的時候不會有人查麽?”

    顧詠笑道:“每日進出宮禁的官員不知有多少,哪能一一檢查。再說宮裏也沒有明文說不準帶吃食進宮,隻不過一來嫌麻煩,二來一個大男人帶著食盒進宮實在不像樣。不過你一個女孩子,旁人見了也不會說。到底是吃飯重要,天長日久的,若是日日餓肚子就不好了。”

    既然顧詠這麽說,玉珠自然是信的,迴家的路上就在琢磨著明兒要帶些什麽吃食才好。

    因新院子離宮門近,走不多久就到了地兒。顧詠自然是要蹭過飯才肯走,也不用玉珠招唿,自己就去係了馬跟著她一道兒進了。守門的程大爺一見了他臉上就笑成了一朵花兒,親親熱熱地喚他少爺,又朝玉珠道:“小姐迴來了。”

    玉珠還是有些不適應,朝程大爺笑了笑,低著腦袋進屋去。

    許是於嬸子在顧府做得久了,知道放衙的時辰,這會兒剛把飯擺上,還騰騰地直冒熱氣。秦錚也洗了手過來了,一瞧見玉珠,眼睛發亮地快步走過來

    問道:“姐,你今兒在衙門裏頭可還好?太醫院有沒有人欺負你。”

    玉珠笑著拍了拍他的後背,道:“你以為太醫院裏養著洪水猛獸呢,我頭一天去就被人欺負。”遂又將今兒在衙門裏的事兒一一地說了一遍,還提到了張院判原來是張勝父親的事兒。

    顧詠也有不曉得的事兒,聽到此處竟微微一愣,爾後笑道:“既如此,那張院判想來不會為難你,畢竟你還是他兒子的師姐呢。”說罷,又高興起來,說是好歹放心了。

    於嬸子的手藝極好,晚飯的菜式又豐盛,加上玉珠和顧詠倆人都被衙門裏的午飯“蹂躪”過,這會兒吃得格外香。好在於嬸子早猜到顧詠要來蹭飯,飯菜都特意弄得多了些,這才沒出現不夠吃的情況。

    顧詠怕玉珠臉皮薄不好意思跟於嬸子說準備第二日吃食的事兒,特意跟於嬸子叮囑了一番。於嬸趕緊打包票地應了,又仔細問玉珠喜歡吃什麽。玉珠有些不好意思,隻說隨便準備些吃食就好,不必麻煩。

    顧詠見她這麽客氣,隻得朝於嬸道:“玉珠喜歡吃醬肉,再配些點心酸菜什麽的,也不必太繁複,畢竟才一頓,若是吃得太好,旁人瞧見了指不定還眼紅。”

    旁人眼紅不眼紅的不好說,第二日中午玉珠將食盒打開的時候,屋裏倒有一半的人盯著她食盒裏看。那些老成持重的不好意思開口,但禦藥房那些年輕的吏目們卻是厚臉皮,涎著臉向她討塊肉吃。玉珠也不小氣,將食盒裏扒了一大半給了大夥兒,自個兒留了一小半就飯吃,雖說少了些,但到底比吃“禦膳”強多了。

    顧詠升職

    玉珠在太醫院過得如魚得水。

    原本太醫院裏有些老資格的禦醫對這個年紀輕輕不過借著孫大夫的關係冒出來的小字輩十分不滿,平日裏不過是礙著孫大夫的麵子不至於刻意為難,但多少還是擺出一副冷臉給她看。但玉珠素來恭敬,不管什麽時候都是笑臉相迎,客客氣氣的,加上嘴巴也還算甜,這些老禦醫們被她笑得眼昏,便再不好總是擺臉色給她看。

    至於禦藥房的吏目們,因每日都要蹭她的東西吃,平日裏巴結討好還來不及,隻要瞧見她有什麽活兒,不用吩咐便主動來幫忙。

    但最讓太醫院諸位欣喜的卻不是這點。要說太醫院的諸位大夫最怕看什麽病,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婦人們的毛病。就連診脈都得隔著絹紗,更不用說那些不便啟齒的問題。雖說宮裏頭也有負責的嬤嬤,但到底不是大夫,不懂把脈問症,便是

    問話也問不到點兒上,實在地難為得很。

    但偏偏是這些事兒最要人命,後宮妃嬪、王公家眷,哪個出了事兒,太醫們都得抵命。這太醫院上下,因此而貶職丟命的不知幾許。

    起初隻有個老禦醫喜歡在給太後看診的時候帶上她。因她年輕,又新進來,自然不會推辭。如此跟了幾迴,每每都能將太後的病症說得**不離十,那位禦醫就嚐到了甜頭,再後來,便是去給王公家眷們看病,也會讓她跟上。

    禦藥房的吏目們起先不曉得內情,還有些豔羨,待後來得知是給家眷女子看病,便都變了臉色,有幾個素來和玉珠走得近的,都明裏暗裏地提點她,讓她想法子拒絕那位老禦醫。玉珠自個兒倒沒覺得什麽,到底是醫者父母心,治病的時候哪裏會考慮到其他的問題。

    但這事兒沒幾天就傳到了顧詠耳朵裏,他素來謹慎,最怕玉珠卷進後宮是非,也和她提了兩次。玉珠雖說也聽過宮裏的那些故事,但到底自己沒經曆過,心裏雖也怕,但終究抹不下麵子跟那老禦醫說不。就這麽一直拖了下來,直到某一日,孫大夫忽然交給她一大堆活兒,讓她驗校本朝開國以來的所有醫書。

    玉珠起初還不以為然,待張勝將那些醫書從庫房裏抱出來,她才傻住。本朝開國至今不過百餘年,這醫學典籍居然有數十本,這也就罷了,更可怕的是,每本書裏對藥材的記載和講解都各不相同,甚至有許多謬誤,玉珠隻粗略地翻了幾本,就傻了。

    這工程,基本上等同於重編一本新書了。玉珠忐忑不安地去找孫大夫,表明自己聲望不夠,所學有限,怕是很難完成任務。孫大夫卻置若罔聞,一邊細品著杯子裏的新茶,一邊滿不在乎地說道:“無妨無妨,你弄完了我給你瞧瞧,若是有謬誤之處我們再另行修正。若是人手不夠,就讓你師弟跟著,到底能幫上些忙。”

    他吹一吹漂浮到唇邊的茶葉,小心翼翼啜了一小口熱茶,又道:“還有你用到過的那些藥材,鄭侯那裏治過頭痛的,還有上迴用過的麻醉湯什麽的,也通通記上,讓太醫院這群老東西跟著學學,要不,他們老以為自個兒是天下第一,真真的一群井底之蛙。”

    他聲望高,便是麵對麵地指責那些太醫,估計人家也得畢恭畢敬地聽著,玉珠卻不行。她到底資曆不夠,太醫院隨便一個吏目都比她經驗豐富,見著誰都得客客氣氣的,這會兒在一旁聽著孫大夫這般貶低他們,她卻是恨不得裝作自己不存在。

    迴了禦藥房,玉珠把這事兒跟張勝說

    了,他竟激動得雙手發抖,一臉不敢置信地盯著玉珠道:“孫…孫大人果真這麽說?”

    玉珠不知他為何這般興奮,茫然地點點頭。她在現代見慣了人出書的,卻不知道修醫書對醫道中人的重要性,更何況,這本醫書雖說由她二人執筆,但幕後卻明明白白地站著孫大夫。以他的威望,此書一出,定能引起杏林界震動,而他們兩個,也勢必載入史冊,成為流芳千古之人。

    玉珠沒受過儒家學說的熏陶,更不知著流芳千古對當世之人的重要性。殊不知世間多少人為留載史冊流血斷頭,傾盡所有。尤其是朝堂上的那些禦史們,動不動以命相諫,雖有些確是為民請命,另有些卻是為了顯示其中正不阿,好千古留名。

    得了這個任務,玉珠便忙得腳不沾地,成日埋頭書本間,連吃飯喝水都常常忘記。那老禦醫見著,也不好意思再讓她隨其出診了。

    得知玉珠要驗校醫書,顧詠也甚是高興,晚上特意沽了酒過來要慶祝。主要是秦錚陪著,玉珠也難得地喝了兩杯。酒過三盞,顧詠興致頗高,嘴裏的話也越來越多,不過他到底有分寸,當著秦錚的麵不會胡說八道,隻偶爾一臉深情地盯著玉珠看,直把她看得滿臉通紅。

    晚上元武從顧府叫了車過來接,秦錚和玉珠一同送他迴去。顧詠迷迷糊糊的,不知想到了什麽,閉著眼睛忽然道:“那老毛真真地是個混帳東西,好事兒輪不到玉珠,淨給她招麻煩,那後宮事務也是平白能招惹的嗎,若是玉珠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沒完。”

    玉珠一時啼笑皆非,狠狠地隔著衣服揪了他一把,顧詠叫了一聲“痛”,卻還是沒醒過來,又笑道:“幸好孫大夫講義氣,不枉我…我…”他說到此處腦袋一沉,就這麽睡了過去。

    玉珠心裏頭卻是狐疑不定,顧詠這話裏意思,莫非孫大夫調她去驗校醫書還是他的主意。雖說顧詠也是一片好心,可玉珠不知怎麽的就是有些惱,忍不住又偷偷掐了他一把,直把顧詠硬給掐醒了,猛地一個激靈睜開眼,迷迷糊糊地朝四周看了一圈,睜大了眼無辜地瞅著玉珠,道:“玉珠,你怎麽掐我。”

    秦錚和元武心裏頭早已笑得不行,偏又不好當著他倆的麵,隻得生生地忍住,實在難受得緊。玉珠也被他弄了個大紅臉,嗔怒道:“你喝多了,胡亂說什麽渾話。還不快迴家去。”說罷,氣惱地使勁一推,將他推進馬車裏。

    一轉身迴屋,玉珠心裏頭對顧詠的氣惱就消得差不多了,這會兒想到的又是他的好來。到底是為了

    她著想才特特地去求了孫大夫,誰不知孫大夫那人最是難說話,太醫院裏頭上上下下誰不怕他,也不知顧詠怎麽才求動了他。

    於是,這會兒玉珠的腦子裏想著又是怎麽多謝顧詠的事兒了。

    第二日在太醫院,依舊是忙得頭發暈。那些醫書裏的謬誤實在太多,更有許多爭執不定的地方。玉珠的腦子裏背的是《中華藥典》裏的記錄,自然是自信滿滿,但張勝畢竟是這個時代出身,所學所記都是父輩所傳授的知識,未免有許多地方與玉珠有異議。他雖是個好說話的人,但在醫學方麵卻是倔強異常,兩人每每為了一個問題爭得不可開交,惹得禦藥房裏的吏目和雜役們還以為他倆吵了架,紛紛過來勸說。待知道這二位隻是意見不合,不由得哭笑不得。

    吏目們也常常參與到討論中,但往往是參加的人越多,這問題就討論得愈加複雜,演變到後麵,甚至有種臉紅脖子粗要動手的趨勢,直把玉珠嚇得不行,再不敢隨意邀請他們驗校書籍了。

    其實這也難怪,這些吏目們大多出身醫學世家,因彼時並無哪一本醫書為杏林界所認同,他們所學知識多是家中世代相傳,難免對各中症狀藥材各持己見,各不相讓,到最後,才演變為大爭端。玉珠在一旁瞧著,愈加明白了孫大夫為何要驗校和編撰醫書的原因。她所部明白的隻是,為何要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她。

    放衙的時候,玉珠和張勝一道兒出宮。這會兒兩人早忘了禦藥房裏的爭執,說說笑笑,十分客氣。張勝早見過顧詠時常出入醫館,多少猜到他二人的關係,笑著多嘴道:“今兒顧大人升了職,我還尚未恭賀,師姐迴去後,記得替我恭喜一聲。”

    玉珠聞言一愣,隨即又歡喜起來,笑道:“你這是哪裏聽來的消息,我都還不曉得。”

    張勝道:“這是今兒才發出來的旨意,你大早上就進宮了,自然不知道,我也是下午去吏部給劉大人看診的時候聽說的。因上迴賑災得力,戶部侍郎林大人親自向陛下保舉的,吏部的各位都紛紛稱奇呢,說是林大人素來眼界高,難得有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既然是吏部傳來的消息,那自然是沒得錯了。玉珠歡歡喜喜地向張勝道了別,在宮門口等顧詠出來。可一直等到酉時末,六部的堂官們都走盡了,也不見顧詠的影子。

    玉珠這才想到,顧詠是不是早早地迴去通報這好消息了,一拍腦袋,趕緊又迴家去。誰知到了家裏頭,問了於老爹,他卻說今兒一整天都未曾見過顧詠的影子。

    接連一兩日,顧詠再沒來找過她。玉珠心中惴惴不安,難免胡思亂想,不知他究竟出了何事,琢磨著待明兒輪休,定要去顧府上問問。

    幃薄不修

    太醫院對放衙的時間一向管得不嚴,加上玉珠第二日就是輪休,中午一吃過了午飯,她就跟孫大夫招唿了一聲後走了。因這綠油油的鵪鶉服實在難看得緊,她還特意先迴家換了身藕色的長孺裙。

    跟秦錚叮囑了一聲後玉珠便出了門,還未出皇城,就遠遠地瞧見元武滿頭大汗地朝這邊趕。玉珠趕緊上前招唿,元武一見是她,好歹送了口氣,氣喘籲籲地道:“少爺…少爺讓我過來跟您交代一聲,他這幾日實在忙得抽不開身,待過兩日他忙完了,再迴來找您。”

    玉珠聽罷,確定顧詠並未出事,心裏先鬆了一口氣,笑著朝元武問道:“顧大哥在忙些什麽?可是衙門的事兒太多了,你迴頭囑咐他要好好休息,別累著。”

    元武稍稍遲疑了一下,很快又恢複常態。玉珠眼尖,見他臉色有些不對,心中疑慮頓生,皺眉道:“元武,你可是有事情瞞著我?顧大哥到底在做什麽?”

    “沒有,沒有。”元武連連擺手道:“少爺真是在忙。不是衙門的事,是少爺的一位世交好友,府裏剛出了事,少爺才向衙門告了假,先去幫忙。”

    見元武這迴說的煞有其事,玉珠這才信了,又忍不住怪道:“便是再忙,好歹也差人過來說一聲,一連三天連個音信都沒有,我——”她話一說出口才覺得不對,哪有女兒家這麽大刺刺地責怪情郎不來看自己的,到底也才三天,旁的人家,成親前連麵都沒見過的也不是沒有。不由得臉上漲得通紅,轉過身去,道:“我知道了,你快迴去幫他的忙吧。”

    就這樣,玉珠出門才一炷香的功夫又迴了家,秦錚十分驚訝,忍不住問道:“怎麽這麽快就迴了,可是遇到了顧大哥。”說罷又覺得不大可能,若是果真遇到了顧詠,玉珠更沒有這麽快就迴來的道理。

    玉珠將元武說的事兒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罷了又道:“你說顧大哥也真是個熱心腸,旁人府裏的事情哪能輪到外人插手,他也不怕忙沒幫上,反倒惹上一身腥。”

    秦錚笑道:“我看你才是關心則亂。顧大哥什麽人,哪會不知道這些道理,他既然要去,自然有要去的道理。你也別在我麵前這麽長籲短歎了,我聽得心裏頭怪滲得慌。”

    他眼珠子骨碌一轉,忽然想到了什麽,笑嘻嘻地湊過來,朝玉

    珠央求道:“左右今兒你也無事,我看書也看得膩煩了,晚上我們一道兒去街上逛逛可好。我聽盧摯說天橋上有番邦來的綠眼睛黃毛怪,長得可嚇人了。”

    “綠眼睛黃毛怪?”玉珠一時忍俊不禁,這要放在現代社會,綠眼睛黃頭發該是多麽標準的審美,到了如今,卻生生地成了怪物。見秦錚一臉期待,玉珠也不好拒絕,更何況他,她在太醫院一連工作了十來天,整日都悶在宮裏頭,也想出去走走了。

    這麽一說定,秦錚馬上高興起來,歡歡喜喜地去換了衣服,抓了錢袋子出來。玉珠見他這麽興奮,忍不住提醒道:“瞧瞧你,倒像隻要下山的猴兒,這麽皮。這眼看著就要秋試了,旁人都嫌念書的時間不夠,倒是你還一門心思地想著出去玩兒。”

    秦錚委屈道:“姐姐你可真是越來越狠心,以前在玉溪村的時候,你都讓我多休息多玩樂,念書要適可而止。如今倒好,我好容易才想起出門走走,你又嫌棄我念書不認真了。”

    玉珠嗬嗬直笑,當然不會把秦錚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當真,拍了拍他的腦袋瓜子,跟於嬸說了一聲後,姐弟倆一道兒上街去了。

    途中秦錚一直興致盎然地跟玉珠提起綠眼睛黃毛怪的稀奇事兒,又說那些番邦人身上一股子雞屎臭,讓玉珠到時候遠遠地瞧著就好,千萬不要靠得太近,免得熏到了。玉珠聽得啼笑皆非,不知該如何迴他才好。

    其時尚早,街上行人如織,熱鬧得很。秦錚興致勃勃地拉了玉珠去傳說中的天橋看黃毛怪,可到了地兒根本沒瞧見人,問了路人,才知道他們要晚上才出來。於是姐弟倆便先尋個地方吃飯休息,打算等到天黑後再過來看。

    如今玉珠在太醫院當差,每月都有俸祿,鋪子那邊每月都有不菲的紅利,手頭上甚是活絡,買起東西來自然也大方不少。不過是逛了兩家鋪子,玉珠終於顯示出她作為女人的購物天賦,而秦錚也開始大唿吃不消。

    沒奈何,玉珠隻得就近尋了酒樓將秦錚暫且放下,二人點了幾樣酒菜邊吃邊聊。正是晚上用餐之際,酒樓裏的客人越來越多,沒多久便坐滿了。幾杯小酒一下肚,身旁的客人們就有些不受控製,大聲地說笑起來,談天說地,毫無顧忌。

    起初姐弟倆毫無興趣,隻小聲地聊天,直到左邊桌上的客人大聲嚷嚷著哪家府上帷薄不修,鬧出了人命案子,玉珠心中忽然一動,豎起耳朵,仔細聽那人怎麽說。那客人喝得有些高了,說話不清不楚的,嘀咕了半天,玉珠才敏感地聽到了一個

    “鄭”字,腦子裏頓時懵了。

    難怪顧詠會一連幾日告假,難怪他說有世交好友府上出事,原來出事的竟是鄭家。

    得知這樣的事,玉珠哪裏還吃得下飯,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便和秦錚一起迴家去。迴去的途中竟不由自主地拐到了鄭府所在的路口,果見大門口一片白皤。

    玉珠一來沒弄清楚鄭家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二來她的身份也不適合去吊喪,更何況,顧詠這麽特意瞞著他,想必也有他的理由,故玉珠在路口站了半晌,就默默地和秦錚一道迴家了。

    雖沒看成黃毛怪,但秦錚也不敢再提及此事,一路上他好幾次想逗玉珠說話,可張張嘴又不知該說什麽好。姐弟倆沉悶地走了一路,終於到了家。

    第二日晚上顧詠才過來,容色憔悴,一看就是好幾日未曾好好休息過。他進門時還強顏歡笑,一見著玉珠的臉色都知道自個兒瞞不下了,才拉了她去屋裏,老實交代道:“阿覽家出了事,他身子不好,鄭家大哥又忙不過來,我便過去幫了他幾天。阿覽他不想讓你知道,鄭家的事,說起來實在不大光彩。”

    但這事兒又哪裏能瞞得過人,顧詠想著,與其讓玉珠聽旁人亂說,還不如他一一細說。

    原來那鄭侯爺原本還有兩個妾室的,起先因鄭夫人管得嚴,那兩個妾室隻得安安分分,這些年竟連個子嗣也沒有。直到鄭夫人後來得了病,每日裏困在床上起不來,那兩個妾室便動了心思,也不知吃了什麽藥,其中一個劉氏竟懷了孕。

    鄭夫人的性子最是嚴厲跋扈,這些年都將府裏管得死死的,便是如今困在床上,也容不得那妾室將孩子生下來,竟趁著侯爺不在,尋了個刺兒將那劉氏教訓了一通,當晚上,劉氏就小產了。

    鄭府子嗣不興,這些年來也不過是得了兩個兒子。這劉氏懷孕著實讓鄭侯爺歡喜了一陣,結果沒想到鄭夫人竟會下此毒手。夫妻倆為此大鬧了一場,氣得鄭侯爺拂袖而去,好幾日都歇在劉氏房裏,連鄭夫人的麵也不見。

    那鄭夫人素來要強,哪裏忍得下這口氣,竟叫上自己娘家兄弟來府裏鬧。幾人推推搡搡的,那鄭家舅爺手裏頭一使勁,竟把侯爺甩開,後腦勺撞到了花園裏的假山石,可憐那侯爺連大夫都來不及救治,竟然就這麽去了。

    鄭家舅爺見自己闖了禍,趕緊就逃了出去,鄭夫人嚇得舊病複發,當晚就咽了氣,這好好的侯府,居然一夜之間就這麽毀了。

    侯府出了這麽大的事,哪裏瞞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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