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綰的話令太凹無限悲愴,這並非是因為他對周圍的冷山充滿悲情和惆悵。這本身歸結於幾年來世態辛酸,他已盡嚐其味,歸結於綰綰從當初天真無邪變得多愁善感,曉通一切。當然,綰綰的聲音仍象從前一樣富有韻力,富有侵略性,但他能深深地體會到那其中更多的是孤楚和無奈。天空的雲飄得更低了,不知什麽原因,竟然有兩隻紙片般的白蝴蝶互相交纏著向雲冉冉騰去。

    談到生和死這兩方麵。最單純的動物往往過得比最明智者更為奢侈和舒適。所謂睿智者與其他人最明顯的區別就是,他們永遠生活在喜怒哀樂,多愁善感中。在太凹看來,駒駒也是這樣的。當初,駒駒和他在一起顯得無比快樂。現在看來,那是怎樣的一顆悲涼的心藏匿在虛偽的快活之下呢?盡管他現在能夠準確判斷,駒駒為擺脫餘生沒完沒了的糾纏和不幸,曾做出怎樣大的努力。這些重重山峰,無疑是阻擋人做出努力的壓力。

    想到這些,太凹自然而然想到綰綰。她也被困在其中,不能自遁而出,陷入如此境況,綰綰卻從未有一絲感覺。

    兩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車站,一趟仿佛是昨年的下行列車,從站前唿嘯而過。

    太凹用手遮擋火車掀起的冷風。綰綰也躲避似的半扭著身。按摩店前一位妙齡少女被風帶著衣衫一側鼓脹起來,另一側則顯露出她特有的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線。他正想上去看看。

    “綰綰姐,綰綰姐。”少女清純甜潤地喊聲,在風中飄曳而至,若沒有看到她人,真不知這動人的聲音是從哪裏傳來的。

    “哦,是素素呀!好久沒有看到你了。”

    太凹感到宜人的舒服,這裏每一個女子的聲音都足夠令人心動。

    那種感覺仿佛把他拉迴到駒駒初次帶綰綰到寺裏,他在窗前吹口琴的情景。

    “天氣到底有點冷,進去坐坐吧。”

    綰綰看著太凹,後者顯出很樂意的樣子。其實,太凹正想進去看看那位按摩女。

    一進店裏就感到特別舒服,火架上的炭盆燒得正旺,房間裏洋溢著溫暖的氣體粒子。兩人把手從大衣兜裏掏出來,放在炭盆上烤起來。

    “姑媽今天不來?就你一個人嗎?”

    “若菊快要考試了,姑媽迴去照顧她啦!我一個人在這兒盯著,倒也沒什麽忙的,整天清閑得很。”

    太凹才知道,他想見的那位按摩女,原來是眼前這位可愛女子的姑媽。

    “是考高中嗎?”

    “是啊!”

    “能考得上嗎?若菊這孩子聽說很長時間沒有上學,不知道拉下的功課能不能趕的上來呀!”

    “是啊,怪可惜的。早知道這樣,我就早點過來。可是,姑媽就是這樣,心裏想的,從來不跟別人講。”

    “怪不得你,你不也是剛考完試就來了嗎?”

    這位叫素素的姑娘,剛剛考完大學,就在這個夏天跑到這片按摩店幫她姑媽的忙。

    素素給太凹倒了一杯茶。

    “先生喝茶吧!”

    “嗯,不用客氣,我和你姑媽相識的。”

    “哦,是嗎?你光顧過這裏?”

    “很久以前來過一次。那時,你還沒有來,大概兩年前吧,也是這個季節來的。”

    “兩年前……”

    太凹沒有多想,隨口把三年前的事放在多事的兩年前。——素素仔細的說完這三個字,然後細細數著什麽。

    “啊,對拉。兩年前——綰綰姐,駒姐不正是那年冬天被火車撞得嗎?”

    “是啊!”

    太凹心裏再一次洶湧澎湃起來。的確,正是那個冬天,變得越來越倔強、堅強、努力的駒駒自己躺到冰冷的鐵軌上,等待唿嘯而來的火車。別人都以為是她不小心被火車撞的。然而,她留下一封用生命最後筆墨寫的遺書。字體潦草不堪,卻把生命寄托於此。

    接下來的談話自然而然染上了凝重的氛圍。談話也失去了其應有的心情。太凹感到從未有過的孤單和寂寞,承受著巨大的壓迫和負擔。此時,他才知道駒駒對於他意味著什麽。以前兩人在一起的甜美、陶醉、受惠的日子,象放剪輯片一樣,從眼簾刷刷閃過,並將他帶入苦楚之中。綰綰也是這樣,顯然被同樣的思緒和心情緊緊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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