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門閥世家子弟,雖然如今官職不高,不過將來都是朝堂中樞之才,比如盧承慶、王德真、崔知溫三人可是未來的大唐宰相。


    此刻王德真被盧承慶壓了下去,雖然太原王氏不輸範陽盧氏,甚至隨著王皇後母儀天下,太原王氏隱然有淩駕於五姓七族其他六族的架勢,但彼此之間還是要留麵子,況且大家心知肚明,善寧才是最終目的。


    是以對李扶搖倒是不再劍拔弩張一言不合就抓人了。


    李扶搖思索了一陣,將那日和裴叔去追查王嘉失蹤的細節詳細說了遍,倒想知道,他們有什麽辦法把這攤子髒水潑到善寧身上。


    這些事情大家都從太原王氏從太原那邊送來的裴叔證詞裏知曉了,按說,這個證詞彼此印證,怎麽看王嘉的失蹤都另有隱情和李扶搖無關。


    然而官字兩個口,這群門閥子弟就在這裏等著呢。


    鄭克禮大袖一揮,“如此說來,王嘉必然已遭遇不測,想必你就是那兇手,是以第二日跟裴叔一起假意尋找,用以混淆視聽。”


    李扶搖哦了一聲,“我為何要殺王嘉?”


    鄭克禮冷笑了一聲,“如此說來你真的殺了王嘉!”


    李扶搖愕然。


    這尼瑪指鹿為馬不分是非的說辭有點過分了啊,自己不過是反問了一句,他就直接把殺人的帽子扣到了自己頭上。


    崔知溫不鹹不淡的加了句:“屍首在何處?”


    李啟才咳嗽一聲,“老實交代的話,還能有一線生機,王嘉是否還活著?”


    王德真一臉不屑,“跟他廢什麽話,抓迴去刑訊,還怕他不招?”


    李扶搖又哦了一聲,恍然大悟的樣子,一點也不急,慢條斯理的道:“這麽說,幾位官老爺是打算強行抓我迴去應付差事,又或者是說,有一份口供等著我,隻要我屈服於你們的淫威之下,就能讓我出來指證善寧大師?”


    又很輕鬆愜意的笑道:“幾位似乎忘了一件事,我若是兇手,想離開長安誰能攔住我?你們現在能調動大軍來圍剿我麽?”


    “我之所以不走,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是兇手,身正不怕影子斜。”


    王德真等人臉色倏變,想起了先前李扶搖的劍仙之姿,頓時有些矛盾了,這尼瑪怎麽辦,如果硬說他是兇手,現在誰能拿他?


    可若承認他不是兇手,後續操作怎麽進行。


    其實心中明白,李扶搖如果真的是兇手,絕對不會在這裏等死——可大家也沒辦法,必須利用他將善寧兜進去。


    隻不過隱然間有種錯覺,這一步似乎走錯了……


    盧承慶忽然笑吟吟的道:“李監寺可能誤會了,我們並非說你是主謀兇手,而是說,李監寺作為感業寺監寺,為何要殺王嘉,難道是因為受了什麽人指使?”


    鄭克禮靈犀突至,“還能是誰,必然是受感業寺住持的指使,要不然他一個監寺,怎會和王嘉有矛盾衝突,要不然他一個男人,怎麽會成為感業寺的監寺,想來是被收買了。”


    李扶搖暗暗叫苦。


    和這群當官的人言辭爭鋒,自己真還有些不適應,畢竟都是門閥世家子弟,飽讀詩書見識淵博,真說不過他們。


    沉默了一陣,才說了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盧承慶眼睛一轉,正欲說辭,卻聽見李啟才道:“李監寺這便是不對了,我等何至於對你強行加罪,先前說辭都隻是推測,並無實證,當然更談不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這種說辭了。”


    李扶搖心中一喜。


    盧承慶等人暗暗叫頭疼,果然,李啟才是陛下的人,雖然這句話表麵看起來沒什麽,但實際上卻在說李扶搖是無罪的。


    李扶搖無罪,自然就沒人指使他了。


    鄭克禮冷笑了一聲,“這話不敢苟同,若李扶搖不是殺人兇手,為何王嘉會在他院門前被虜走,明顯是被王嘉發現了他和善寧的秘密,所以才會殺人滅口。”


    王德真也憤懣不平的道:“李大人這是要袒護兇手麽,如此行徑,可讓我太原王氏好生心寒!”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雖然你是天子心腹,但我太原王氏如今也不差,你總得顧忌著些,畢竟我太原王氏死了個有著大好前程的年輕子弟。


    李啟才哦了一聲,陰陽怪氣的道:“王大人哪隻眼睛看我袒護兇手了,李扶搖又不是兇手,何來袒護一說!”


    自己可是得了陛下密令,絕對不能讓這群人將髒水潑倒善寧大師身上。


    王德真怒笑一聲,“還需要看見?李大人的話就認定了李扶搖不是兇手——莫非這李扶搖,也是李大人族人,如此說來,殺我王氏子弟者,竟然是李大人族人?”


    李啟才愣了下,囁嚅著不知道如何說。


    崔知溫、鄭克禮,盧承慶三人也是暗暗苦逼,王德真你瘋了,這種話也能說出口,這帽子一扣下來,把陛下也牽扯進來了。


    李啟才出自隴西李氏,那是當今大唐皇室的龍興之地……


    盧承慶慌不迭道:“王大人,藥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這件事怎麽可能會牽扯到李啟才大人,我看啊,咱們還是先迴去捋一下。”


    然後對李扶搖道:“李監寺,案件未破之前,你有重大嫌疑,按說應該收押,不過佛門清淨地,我等也不好造次,還望你近期不要出門,以免我們為難。”


    這是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了。


    李扶搖不置可否。


    盧承慶也沒奢望李扶搖會聽自己的,對幾個捕快道:“你們幾個全數留下,若有任何風吹草動,迅速著人迴來稟報於我等!”


    盧承慶吩咐完之後,和崔知溫兩人對視一眼,率先走出院落。


    兩人現在已經看出來了。


    太原王氏和滎陽鄭氏不僅想借這個機會除掉善寧大師,更想去掂量下當今陛下的心思,這個案件其中的內涵有些繁冗了。


    範陽盧氏和清河崔氏可不願意趟這個渾水。


    隻想除掉善寧就好。


    王德真和鄭克禮互視一眼,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至少知曉了陛下在這個案件裏的態度,於是跟著盧承慶和崔知溫離開。


    李啟才盯著王德真的背影,毫無讀書人的斯文,啐了口痰,“醃臢!”


    卻沒有急著離去。


    自己還有任務,得查一下李扶搖和武才人之間私通事情是否屬實。


    如果屬實,比較好辦,這兩人都得死。


    如果不屬實,自己就需要遵從陛下的旨意,安排一次陛下來感業寺的行程——當然,得製造個借口,畢竟陛下如今繁忙,到感業寺來也得有正兒八經的理由啊。


    感業寺又不是什麽皇家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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