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寧大師哦了一聲。


    揮手製止了清平和清月兩位弟子,一臉的雲淡風輕,改口道:“清月,你去褚郡公家走一趟,就說感業寺善寧有請,讓他馬上來見。”


    馬上來見。


    而且用詞是讓,不是請。


    這用詞,簡直霸道得沒譜了!


    褚才人等一眾女人口瞪目呆,不可置信,善寧大師哪來的底氣?


    褚遂良也是說喊來就來的麽?


    先皇駕崩之後,褚遂良就是當朝宰輔,和開國重臣長孫無忌差相仿佛的天大人物,就算是褚才人要見叔父也不是尋常事。


    善寧大師竟然仿佛天子一般召見?


    終究都是在宮裏混過的人,有的人隱約感覺到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


    但褚才人不這麽想啊。


    出身關隴門閥,要不是運氣不好,剛入宮沒兩年先皇駕崩,會止步於才人?將來少說也得是個妃嬪,而且姿色不錯,就算如今在感業寺帶發修行,等半年一年家族運作一下,未嚐沒有機會重新入宮,成為當朝天子的寵妃。


    關隴門閥,有這個底氣。


    是以褚才人冷笑了起來,“好大的口氣,我叔父也是你說請就能請來的麽,住持大師臉上貼金了?”


    善寧麵容平和,看著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才人。


    許久。


    褚才人被看得心裏發毛,冷哼了一聲,“你看我作甚?”


    善寧大師忽然笑了起來,如春風,話語卻如刀,“如果是十幾年前,你這句話說不出一半,此刻就已是屍首,不過今時麽,隨你說罷。”


    說完對來到身旁的弟子道:“有多少人來到感業寺?”


    法號叫清平的女尼立即安靜的迴道:“師父,共有三十九人。”


    善寧大師點點頭,“挺多。”


    旋即有些苦澀,心裏暗暗歎氣,掃過一眾從宮裏來到感業寺的女人,毫無情緒的道:“都在這裏了麽?”大致數了下,似乎並沒有三十九之數。


    清平搖了搖頭,“有幾人沒來。”


    善寧想了想,“去將她們都叫來,今日倒要讓她們知曉感業寺不是她們胡作非為的地方。”


    清平轉身疾步而去。


    現場有位嬪,身份地位不可謂不高,隻不過因為沒給李世民生下子女,加上背後的家族近些年沒落,所以也被送進了感業寺,聞言有些恚怒,“住持大師好大的架子!我等憑什麽要在這裏聽你的號令?”


    說完上前拉起褚才人道:“妹妹,咱們走。”


    她是想借機拉攏褚才人……


    善寧眉頭蹙起,“你又出身哪個門閥?”


    該嬪不屑一顧,話語間有著極度的高傲,“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這也是個了不得的大門閥,在東晉時期和司馬家共治天下,達到了巔峰時期,如今雖然沒落不少,但門閥底蘊猶在。


    當年的王羲之就是出自琅琊王氏。


    那句著名的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其中的王,便是指琅琊王氏,這句詩也是在李治和武則天政治了門閥勢力後,王謝徹底沒落,劉禹錫有感而寫。


    所以今時的琅琊王氏,依然算個世家。


    善寧聞言蹙眉,“也是個了不得的大門閥啊。”旋即臉色一沉,“但這裏是感業寺,你敢再走出一步,我就讓你永遠走不出第二步!”


    殺意倏然張揚。


    王嬪冷笑一聲,“你區區一個寺廟住持,還敢殺我不成,我走了你又待怎的!”


    說完轉身就走。


    善寧臉色平靜,隻是輕輕揮了揮手。


    一道黑色影子掠空。


    王嬪的身軀倏然僵滯,然後迴頭看著善寧大師,一臉的不可置信,“你……你竟然……”話沒說完,栽倒在地,背上湧出咕咕鮮血。


    褚才人嚇得驚聲尖叫。


    一眾帶發修行的女人更是花容失色,怎麽都沒想到,善寧大師說殺就殺了。


    那可是王嬪,出自琅琊王氏啊!


    善寧低首宣了聲佛號,旋即說了句“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麵容安靜慈祥,卻如佛門魔神。


    所有人都被她這一手鎮住,背景強大如褚才人,也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一句話,隻是呆呆的看著王嬪的屍體默默流淚,直接給嚇傻了。


    有人匆匆而來。


    卻是清平帶著幾位帶發修行的宮中女人趕到,看見院子裏的屍首,都嚇了個夠嗆。


    善寧的目光掃過那幾人。


    倏然間僵滯,目光死死的盯著最末的一個女子,腦海裏浮現出一句很熟悉似乎聽說過卻又記不起是誰說的話來:觀星懂麽,說了你估計也不懂,反正我師父啊,是個奇人,至於那個絕代佳人麽,很美,其餘的我不能多說,泄露天機會遭天譴的,等到時候你看見人就知道我說的是誰。


    不知道為什麽,善寧忽然覺得想流淚,好像自己遺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然後看著那女子,倏然起殺心。


    此女天資,當是那句話中的絕對佳人,然而絕代佳人多誤國。


    我善寧決不允許任何人禍害大唐李家的天下!


    不過此刻已經殺了王嬪,若再公然殺了這女子,那便有些難以善後,終究都是些門閥出身的貴人,自己再強勢,也得為大唐天子著想。


    善寧不說話,無人敢言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身著朝服匆匆而來,顯然上朝歸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便趕了來,很是匆忙。


    但見這人來到善寧大師身前階下,很是正經的行禮,“不知善寧大師相召,有何事吩咐。”


    這位過了天命年齡的人,一身儒雅氣。


    若是一般人不認識他,大概可以理解,但不認識那身朝服就說不過去了,那可是當朝尚書右仆射的袍服!


    此人的身份唿之欲出。


    尚書右仆射、河南郡公褚遂良!


    所有人口瞪目呆。


    尤其是褚才人,自己何嚐見過叔父如此行事過,那種低調而恭謹的態度,也許叔父隻有在朝堂上才會出現。


    如今竟然是因為善寧大師?


    而且善寧大師著了個普通弟子去說,叔父連朝服都沒來得及換就趕來了。


    能讓叔父如此低下態度的,整個盛唐能有幾人?


    褚才人頭皮一陣發麻。


    這個善寧大師究竟是什麽身份?


    不僅她如此,其餘女子也盡是一陣驚悚,隱然覺得善寧大師的身份恐怕不簡單,能讓當朝宰輔如此恭謹的,大唐找不出幾個人來啊。


    要知道當今天資看見褚遂良了,也會說尊稱一聲褚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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