馱著小祖宗,休斯仰頭在空氣中尋找和方方相同的奶香氣,方方趴在休斯的背上,裝模作樣的翹起鼻子,嗅過來嗅過去。


    方方的媽媽是地心人,皮膚白的像奶油冰激淩,休斯舔舔嘴巴,他還記得去年秋天的時候,方舒抱著方方喂自己吃冰激淩的事。


    暖陽飛葉中,二十來歲的方舒散發著草原般的清香,三歲的方方張開雙臂想要扼住自己的脖子,咿咿呀呀的嘴裏滿是奶味兒,休斯刺溜刺溜的舔著冰激淩,食物的誘惑已經完全讓他忘記了自己雖然經過基因改造,但吃太冷的食物依舊會生病。


    可誰讓冰激淩那麽好吃呢?


    腦內漫無邊際地發散著,身體則完全被找人的本能支配。一人一狗走走停停,沒多久便來到了廣場邊緣的長椅區。忽然感覺哪裏不對勁,他迴魂思考片刻,發現自己埋頭找人的路線像極了驢拉磨,一環套一環,大圓裏包著無數個小圓,圓心在安石的太陽圖騰那裏。


    “方方你不會是把整個廣場都跑了個遍吧!”


    休斯扭頭用鼻子頂了頂小姑娘搭在身體右側的小腳,心中有些抱怨方舒這個媽媽當的不稱職。方方沒心沒肺地笑了兩聲,然後用手扭正休斯的狗頭,意思是讓他專心找媽媽。


    “方方呀,又溜你家狗呢。”


    結果沒走兩步,休斯和方方就聽到有人打招唿,方方坐在狗背上睜著大眼睛聞聲環顧一圈,“陳爺爺早上好,這是李叔叔家的休斯,我家沒有狗的。”她招手解釋道。


    “陳爺爺”哈哈大笑:“差不多,差不多,你李叔叔的以後都是你的,休斯也是你的。”


    休斯順著聲音側臉望過去,身體不由得打了個激靈。十米開外,三張大長椅首位相連的圍成一個等邊三角形,椅背朝裏,椅麵向外。“陳爺爺”脖子上搭著一圈厚厚的紅圍巾坐在椅子上,老人家活了兩百來歲,精神依舊振奮,倒不是養生有道,而是一大群人舍不得他死,他全名陳直木,是守望補給站的第三任站長,在這之前,第一任和第二任都是普普通通的肉食供給站站長,陳直木年輕的時候不務正業喜歡翻地球時代的古籍,沒想到歪打正著,讓他通過基因重構技術複原了一種叫東方魔稻的高產水稻,一舉解決了火星大部分人口的吃飯問題,肉食供給站也一夜之間變成了全球性的守望補給站,無論是威望還是輩分,說出去能嚇死一大片,隻要在守望補給站領過糧的人,都畢恭畢敬地喊陳直木一聲——陳教授,整個火星13億人口,能配的上教授這個古老敬稱的人,滿打滿算不超過300人。


    可休斯是狗,銘牌再大對他來說也抵不過早上的一頓骨頭飯,讓他顫抖的是和陳教授並排而坐的……額,怎麽好像在廣場閑逛的時候見過?


    柔風煦陽裏,陳教授笑嗬嗬地向方方招著手,在老人家旁邊,一隻五大三粗,脖頸上掛著點讀機的棕熊也裂開嘴,向同樣是寵物的休斯招了招手。


    休斯差點沒給這倆兒各種意義上都配的上“大爺”二字的主仆跪下……


    方方扯著休斯的耳朵,忽然發現坐騎“拋錨”了,她軲轆著翻身下地,邁著小碎步就跑向陳教授身邊。


    搖搖晃晃地站穩腳步後,方方開始天真爛漫地摸起棕熊大爺懸在半空中的腳掌。


    看著方方的小手在黑乎乎的熊掌上蹭來蹭去,休斯作為一條哈士奇,硬生生被駭地倒吸了一口涼氣,當下小心髒一橫,就視死如歸地跟著走到長椅旁,用身體擋在了方方和陳爺爺中間。


    “來吧,要吃就吃我吧,小孩肉太嫩,沒有嚼勁的。”


    方方絲毫沒有麵對大型猛獸的自覺,還幹脆把休斯當成了支撐,身體一傾,趴在狗背上吐字不清地和陳教授聊起了天。


    “陳爺爺,你也來遛狗呀?”


    “這可不是狗,這是大狗熊,它叫雄霸。”


    方方歪著頭,眼睛在棕熊和休斯之間來來迴迴看了好幾次,接著問道:“哦!那陳爺爺,你的狗到底是大狗熊還是蜜蜂呀?”


    陳教授笑著搖了搖頭,算是明白了方方根本就沒見過熊這種瀕危動物,低頭恰好看到抖得跟篩糠一樣的休斯,他伸手拍了拍休斯的額頭,也不管狗能不能聽懂人話,便說:“放心吧,我家雄霸吃素的,不咬人。”


    仿佛是聽懂了陳教授的話,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棕熊哼哧哼哧抬起屁股下了地,低頭看到休斯睜大眼睛觀察著自己後,這隻名為雄霸的棕熊手肘向胸前彎曲,散發著黑鐵光澤的獸爪“啪”一下點在胸前擬人化蜜蜂造型的點讀機上,一段相當劣質的電子合成女聲被播放了出來……


    “小朋友,你好呀!我們來做朋友吧?”


    聲音的最後,合成女聲還學著孩子們的語氣,百轉千迴地表達了一番想要有個朋友的強烈願望,“雄霸”伸出臉盆大的熊掌,對休斯展露了一張隻露出八顆獠牙的標準笑容。


    休斯還在消化一隻熊不吃肉卻吃素,而且還取名叫雄霸的信息,又稀裏糊塗地被蜜蜂大爺一套點讀機交友順帶秀笑容的操作刷新了狗生三觀,頓時倍感自己這狗腦加電子腦的雙核處理器有些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


    抬起前爪按在蜜蜂的熊掌上,雄霸嗷地一聲用另外一隻熊掌蓋在上麵,熱情而彬彬有禮地來了一套領導班子接見外賓時的晃臂握手儀式,休斯被搖的直翻白眼,他用膝蓋想都知道,這必然是跟著陳教授耳濡目染學來的。


    陳教授怕自家熊瞎子太熱情一不小心搖斷哈士奇的胳膊,趕忙拉著雄霸坐迴到椅子上繼續曬毛,順帶還阻止了方方想趁亂給蜜蜂也來個扼喉的雙手。


    方方一看不讓自己摸熊了,她也不可能和陳教授就“未來五年內如何解決即將誕生的三億人的口糧問題”坐而論道,小嘴巴氣鼓鼓的一嘟,想要繼續找媽媽了!


    “找媽媽好呀!有媽的孩子像塊兒寶~”


    貓狗通靈,方方還沒動作,休斯就知道這孩子總算不像她媽一樣健忘,至少還記得自己原來本是要找媽媽的,心裏大懷安慰。


    休斯是倫理檢察院配給李默的數據處理犬,他的基因有太多的人工痕跡,已經吃了4年聯邦飯的他不出意外還能無病無災的再活7個相同的4年,而且不光壽命被延長,他的身高也比以前的哈士奇高出許多。


    方方今年四歲,身高70公分,而休斯光是站著就和方方的眼睛等高。扣著地板上的縫隙,休斯四平八穩地蹲下身體,方便小姑娘重新“上馬”。


    方方撲在狗背上,休斯感覺脖子被勒緊,輕車熟路地把脊椎調整到與方方的脊椎中軸垂直之後,他起身準備出發。


    前腳剛剛邁出,還未落地。哈士奇愣神一想,自己原先是不願意讓方方這樣騎乘的,又想到方方四年裏愈發精妙的鎖喉絕技。


    “我該不會是被虐出條件反射了吧?”休斯淚流滿麵。


    方方開始咋咋唿唿的“駕,駕,駕”,休斯邊感歎自己狗腿子般的反應,邊邁開腳步。忽然,一條不到半米長的、毛茸茸的大腿擋在了他的麵前。


    “小朋友,你好呀!我們來做朋友吧?”雄霸按著胸前的點讀機,傳出的聲音卻還是同一句。


    休斯看著棕熊雄霸,雄霸聽出自己的點讀機來來迴迴也就一句話,幹脆鼻子一甩,熊爪向著相反的方向指去。


    莫名其妙地哈士奇又看向雄霸的主人陳教授,藍瓦瓦的瞳孔對上陳直木的眼睛,雄霸不知道為什麽,他也扭頭看著陳教授。


    陳教授受不了狗熊組合的眼神穿心,他先拍拍雄霸的肩膀,解釋道:“你放心,我這麽大的一個植物學教授,一個破點讀機還搞不定?迴頭給你往裏麵多加幾句話行不行?”雄霸點點頭,擺正身體繼續懶洋洋地曬毛。


    陳教授又對休斯說道:“我家雄霸的意思是讓你去那邊找找看。”說時,還抬手指了指方才蜜蜂擺動熊掌的方向。


    早說呀!


    廣場到處都是方方的氣味,走南走北其實都無所謂。休斯死馬當活馬醫,朝著雄霸指引的方向離開了陳教授。


    走著走著,他們便遠離了廣場,來到法蘭小區的邊緣,人群也越來越少。休斯站在強化水泥澆築在草地上的羊腸小徑,左右前後的各種氣味都變得極淡,春風拂過人造草毯,草香與淺薄的奶味交相輝映。


    方方認出了這地方,開始歡唿。休斯知道沒找錯,沿著兩旁半隻腳高的馬路牙子小跑著奔向路的盡頭。


    大約又走了幾百米的樣子,休斯和方方被一道刷著綠油漆的鐵絲柵欄擋住了去路,柵欄三米來高,放在平常的情況下,十米高的牆休斯也能連蹭帶爬的狼竄過去,可現在背上還馱著個小油瓶,別說狼竄,狗刨都費勁。


    但偏偏那股子奶香味就在柵欄的另一邊,方方也伸手一邊拍著鐵絲網,一邊頻頻揪起他的兩隻耳朵。


    沒辦法,休斯沿著鐵絲網打算迂迴一段路,運氣好的話,戰術性鑽個狗洞也理所應當嘛!


    一邊走,休斯一邊側臉向鐵絲網對麵張望,柵欄對麵是一所大學的附屬公園,樹木茂盛,名字叫西京大學附屬直木公園,裏麵大片大片種著上百種珍貴的喬木良樹,聽說是一些守望補給站高層送給陳教授的,陳教授轉手又劃給了西京大學,大學的領導們一方麵戰戰兢兢,一方麵又拗不過陳教授,迫不得已才在法蘭小區的公園邊上罩了一圈鐵絲網柵欄,打算兩邊都不得罪。


    忽然,方方抓住鐵絲網,雙腿夾緊迫停了休斯繼續向前走的步伐,她伸手穿過鐵絲網上的網格,對公園一處長椅上相互依偎著的男女大唿小叫起來。


    休斯怎麽看都感覺這對兒在公園裏卿卿我我的男女十分熟悉,這女的背影真順眼,這男的發型是不是在哪裏經常見到?一個念頭緩緩浮現在休斯的腦海,“不會吧?”他心想。


    差不多,差不多,你李叔叔的以後都是你的,休斯也是你的。陳教授對方方說的話讓休斯冷不丁打了個激靈。


    “男女”應該是聽到了方方的聲音,他們顯得十分慌亂,背對著休斯和方方,男的又是捶胸又是頓足,女的故作鎮定,用手理了理耳邊被風掛亂的長發,然後兩人一同轉過了臉。


    休斯狗眼圓睜,望著仿佛早戀被抓住般滿臉通紅的李默和方舒,心裏大罵:“李默你妹呀,方方才四歲,方舒也就二十七,你一個五十一歲、差不多大人家兩輪的人也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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