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隻手臂橫在他的麵前,輕易地蕩開了那支肮髒的大手。

    藍燁一隻手把夏美攬在自己的身後,另一隻手還依舊橫在屠夫的麵前。他平生最恨這種肮髒猥瑣又極度無恥的人物,沒想到還真是討厭什麽就來什麽。

    屠夫愣了愣神,他完全不相信這樣一個即將成為自己的食物的人類竟然能擋開自己的手臂。這對他來說無異於最大的恥辱。他大吼一聲,露出一對尖尖的獠牙,他猛地伸出一雙如鐵鉗一般的雙臂,準備擰斷他的脖子,就像他曾經對那些獵物做的一樣。但是他竟然撲空了,他覺得不可思議,有誰會比吸血鬼的動作還快?他沒有錯愕太久就覺得自己的左臉遭到了他從來沒有承受過的重擊,他的腳步微微有些踉蹌,緊接著又是右臉。他聽到眾人的驚叫聲,甚至還有些奚落的笑聲。其實這兩拳並非什麽了不起的力量,他隻是有些驚訝,還完全沒到什麽難以承受的地步,不過這樣的羞辱卻足以讓他暴跳如雷,如癲似狂。

    屠夫正想再次向藍燁撲過去,卻被一個聲音攔了下來。

    “別把我這裏砸爛了,我想你們倆應該像男人那樣坐下來談談。”

    說話的是一個個子矮小的老頭,他的聲音不大,但是眾人還是頓時安靜了下來,即使此刻正在暴怒之中的屠夫也低聲罵著,極不情願的停止了攻擊。老頭子的名字叫佐藤。他的眼睛有一點點淡藍色,而且那上麵好像還遮了一大塊霧,朦朦朧朧的看不太清楚。他的頭發柔順的貼在寬闊的前額上,他的頭發不是很多了,但依然黑得發亮。這和他那張略顯蒼老的臉不太相稱。他的皮膚有點兒鬆懈,而且沒有一絲血色,是那種灰白灰白的冷色調。這裏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不過他的綽號確實叫“社長”,他在這裏有一種特別的權威,換句話說這裏是他的地盤,如果他對誰不滿意可以隨意的把他驅逐出去,當然所謂的驅逐沒有離開那麽簡單,據說過去那些被驅逐的人往往都會留下自己身體中最重要的器官。

    “我要和他角力。”屠夫惡狠狠地盯著藍燁。

    佐藤看了藍燁一眼,“我們這裏有些類似的小規矩,你怎麽說?”

    他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隨便。”

    藍燁和屠夫麵對麵坐在一張桌子的後邊,兩個人各自的一條前臂交疊在一起。

    “我數到三,你們就可以發力,如果你們不是蠢貨應該可以分得清勝負吧。”佐藤抱著雙臂,懶洋洋的斜倚著旁邊的一張桌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屠夫的身形巨大,即使坐著也要比藍燁高出一頭,他的手臂更是比藍燁的粗壯不止一圈。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比賽,但是圍觀的人們卻沒有什麽輕鬆的感覺,這個人類身上有種什麽特別的東西讓他們覺得害怕,這一點僅從他給屠夫的那兩拳上就可見一斑了,這個圈子裏還沒有人敢像他那樣做,甚至連那樣想一想的念頭都沒有過。

    “你們還有什麽要說的嗎?”佐藤點燃一支雪茄,眯起眼睛準備看一場好戲。

    “如果我贏了,我就會宰了你,我還會把那個小娘們兒按在床上一口一口的把她的身子咬爛。”屠夫斜著眼睛獰笑著看了看夏美。

    “如果你贏了呢?”佐藤出於禮貌還是問了藍燁一聲,盡管他認為那絕無可能。

    “別為難她。”藍燁覺得自己的胳膊快要凍僵了,屠夫那支手臂的溫度和冰塊沒什麽區別,他隻想趕快開始。

    “好。”佐藤在心底微微笑了一下,這樣的條件幾乎等於廢話,我們要為難的是你又不是她。不過話說迴來,現在能夠信守承諾的吸血鬼已經不多了,更何況是對人類信守承諾。如果真的那樣,說出去會被族人恥笑的。

    “一……二……三……”

    隨著屠夫的一聲大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然而他們期待之中的斷臂、血噴等等讓人興奮的場麵完全沒有出現。兩個人的手臂還是像靜止一樣黏在那裏。屠夫一次次聲嘶力竭的呐喊,一次次拚盡全力的施壓,但藍燁的手臂依然紋絲不動,更讓人覺得恐怖的是他的臉上竟然始終掛著一絲不屑的冷笑。

    這對藍燁來說不是什麽特別複雜的事,他隻是稍稍把手掌搭在屠夫的脈門上,這樣他的手臂和屠夫的手臂就保持了兩點接觸,屠夫的蠻力被他的前臂吸過來之後再從他的手掌打迴到屠夫的脈門。藍燁自幼和父親一起練太極,這一點借力打力的小技巧還是略知一二的,最重要的是他看起來隨意搭在屠夫脈門上的手。屠夫攻擊的力量越大,那麽打迴到他自己脈門的力量就越大,而以整個手臂來說,脈門是最為脆弱的地方,這樣僵持下去,他遲早會被自己的力量擊倒的。

    屠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唿吸也越來越沉重,可是藍燁卻還是一副悠哉遊哉的樣子。人群中靜寂無聲,有一種恐懼已經慢慢的在他們的眼中蔓延開來。佐藤似乎也忘了手裏的雪茄,直到它差一點燃了他名貴的襯衣袖子。他深吸了一口氣,幹脆用大拇指把煙熄掉,他的手足夠冰冷,他的手指還沒觸及那一點火光,那一點一閃一閃的紅色就瞬間暗淡下去。他感到有點頭疼,他沒想到今天會有這樣的強敵出現,他得好好考慮一下,也許他得準備一些討價還價的籌碼。他抬起頭,眼睛掃過周圍和他一樣驚詫的眾人。他的目光讓每個人都心頭一寒,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他們知道如果這個人類真是他們想象中的銀翼天使,那麽他們必須要準備好足夠的犧牲品才能保住大多數人的性命。因為傳說中的銀翼天使和他們一樣嗜血如命,唯一不同的是,他要的是吸血鬼的血。

    然而驟然降到冰點之下的空氣突然在那一刻變得溫暖起來,因為她走了進來。

    雅美不常在這裏露麵,但她的豔名卻早已聞名遐邇。她看上去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一頭烏黑如瀑的秀發,一雙美豔之極的大眼睛,豐滿挺拔的胸部和圓潤修長的美腿都完美得無可挑剔。她穿著一件淡紫色的絲質短裙,外麵披著一件乳白色的泡泡小風衣。她看起來就像是嫵媚和青春的結合體,在她的身上把野性和純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那是一種讓你不知道什麽叫抗拒的美。

    這裏的人叫她公主,但並不等於說他們隨時都會以公主殿下的禮遇來對待她。有些事她好像也無能為力,尤其是當這些人都被嗜血的瘋狂遮蔽了雙眼和理性之後。

    不過在這一刻她卻成了所有人的救星,因為他們從藍燁的眼神中可以輕易地得出一個準確無疑的結論——他喜歡她。如果是那樣,那麽隻犧牲她一個應該就夠了吧。

    “我聽說有人在為難我妹妹。”雅美的聲音很美,但卻冷得出奇。

    “這完全是誤會,一個玩笑。”佐藤似乎驚醒過來,這無疑是贏得喘息的大好機會。他快步走到屠夫麵前踢了他一腳,“鬆開你的髒手,滾到一邊兒去!”

    屠夫的眼神有些呆滯,他哼了一聲,甩了甩僵直發麻的手臂,悶著頭走到遠處的角落裏。

    “我們對你的朋友很友好。”佐藤的臉笑得很僵硬,他甚至還想了想要不要拍一拍藍燁的肩膀,表示一下親密,但他最終還是決定不要那樣做,因為藍燁的臉色不太好看。

    “您能坐到我的身邊來嗎?”雅美的笑很純淨。

    藍燁木然的點了點頭,他對她的笑沒有任何抵抗力。

    她猜他能感知到這裏的危險,不過他的冷靜讓她很好奇,他是如此的鎮定自若,他的眼神又那麽淡然,那就是說,如果他不是一個十足的傻瓜就是一個極端危險的人物。

    事實上,雅美早就意識到他的與眾不同。他的目光在掃過這裏蠢蠢欲動的眾人的時候隱約有一絲的喜悅流露,那讓她隱隱覺得有點兒毛骨悚然的感覺。這裏的人都把他當作落入陷阱中的獵物,可是這個獵物的眼神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獵物而更像是一個獵人,更像是一個獵人不小心闖進了一群麋鹿的家。雅美覺得有一絲莫名的恐懼而引發的快感從身體的深處悄然升起。她想驗證自己的判斷,當然這意味著危險,不過她不是太在乎。那種曆經百年而毫無起色的枯燥生活已經讓她煩透了,她不在乎冒一點兒險,更何況她原本就喜歡這個。她知道他正在認真的欣賞著自己,她喜歡這種遊戲,這種嗜血的遊戲。也許過一會兒這裏就會有一灘鮮血,你猜那是你的還是我的?她用小巧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極度性感嫵媚。她的眼神終於和他交會在一起,她等著有一種東西燃燒起來。她希望自己看起來還不錯,因為他的眼神中有太多的挑剔。

    藍燁看著她嘴唇那美麗的弧線,她是那種惹人憐愛的女子,不管她表現出怎樣的妖嬈和性感但仍然掩飾不住她純淨天然的那種味道。他是被她的聲音吸引來的,如今也看到了她天使般的容貌,但說實在的他還是有些懷疑自己這樣決定是不是愚蠢到了極點,身邊的危險顯而易見,但眼下也隻能裝作視而不見。

    “您喝點兒什麽嗎?”雅美覺得自己如果沒猜錯的話,他現在一定會口渴難耐吧。

    “就那個好了。”藍燁指了指不遠處幾個杯子裏的紅酒。

    “那個不太適合你。”她一邊微笑著盯著他的眼睛看,一邊輕輕的搖動著手指。

    “沒什麽不適合!”一個和屠夫的身形差不多的大漢拿起酒杯重重的砸碎在他麵前的桌麵上,紅色的液體砰的高高濺起,又急速墜落驚恐的四散奔逃。一股新鮮的血液所獨有的味道,強烈的衝擊著他的神經。

    “我還以為是紅酒。”藍燁勉強壓抑住想要嘔吐的欲望,盡量表現得平靜一點兒。

    “我想這裏最好的紅酒就在你的身體裏。”大漢瘋狂的大笑著,這裏沒有人見過什麽銀翼天使,像他這樣的吸血鬼戰士更不會被傳說嚇死。

    “那麽你們誰先來?”他隻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他的聲音像流水一樣順滑,雅美覺得這種聲音好像在哪裏聽過,那種舒適的感覺很完美。

    “您別在意大野君的無理,他對誰都是這副德行。”雅美的聲音從對麵緩緩飄了過來,“他們不會那樣做的。”她隻是專注的看著他,好象完全沒有把別人放在眼裏。“他們在等你證明一些東西,如果你是人類,那麽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撕碎你,也許他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行動的原因隻不過是,他們實在無法分享你那可憐的一點點鮮血,看起來他們要先打一場內戰才行。不過,如果你能證明自己是他們想象當中的什麽人,那麽你就能活下去。”

    “他不需要證明什麽!”夏美盡可能用身體擋住藍燁的側後方,準備隨時應對可能發生的變故。

    “看樣子夏美好像是愛上他了”說話的是一張因為得意而扭曲的臉。

    “親愛的,你說得沒錯,這個傻丫頭準備為了他挑戰我們的底線。”又一張齷齪而諂媚的臉隨聲附和著。

    夏美冷冷的哼了一聲,這麽熟悉的聲音根本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阪田夫婦那對狗男女在放屁。這兩個人在沒變成吸血鬼之前就不是什麽善類。他們原本就是日本各大監獄的常客,各種荒唐無恥的勾當對他們來說完全就是家常便飯。自從他們偶然變成了吸血鬼之後,他們就變得更加肆無忌憚了,據他們自己說是由一個吸血家族的大人物把他們變成吸血鬼的,所以他們經常在這裏嘲笑其他出身沒那麽“顯赫”的吸血鬼。

    一直冷眼旁觀的佐藤起身倒了一杯真正的紅酒,然後把酒杯從遠遠的桌子那頭穩穩的甩了過來,透明的玻璃杯裏琥珀色的酒液表麵沒有一絲漣漪,它們靜靜的呆在那裏,好像從來就沒有劇烈運動過。他想再看看眼前這個冷靜到有點兒囂張的年輕人還有什麽更令人驚歎的舉動。

    “嘿,社長,幹脆給我們也來一杯好了。”

    阪田在旁邊叫嚷著。他的妻子裕子也誇張而詭異的笑了起來,她今天的穿的很漂亮,染成金色的頭發高高挽起,看起來很精神。雖然以她的容貌來說,在吸血鬼女人的世界裏幾乎隻能算一個醜八怪而已,但她的風情不在她的臉上,你從她誇張的**上就可以判斷出她的特長所在了。

    沒有人理會他們的聒噪,“社長”沒有動,“公主”也沒有動,夏美更是一聲不響的把手提包裏的全銀kingmax手槍直接握在手裏,彈夾裏那50顆經過特殊改造的爆破彈對每個人都有效,不管什麽人類或者吸血鬼甚至其他別的什麽東西。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著什麽。隻有藍燁在漫不經心的喝著那杯紅酒,那不是本地的酒,這麽香醇而純淨的味道應該是波爾多所特有的味道吧。

    當最後一滴紅酒也像一滴淚痕靜靜的躺在他的唇上的時候,“社長”終於歎了一口氣,“我差一點兒就把你當成了銀翼天使。”他緩緩地點燃一支哈瓦那雪茄,使勁地吸了幾口,然後吐出幾個大大的煙圈,“不過,幸好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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