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想明白了,不再為別人白出力了。說白了就是他不要周心平了。他死後他的房子要留給他的侄子,而不是由周心平繼承。

    就這樣,周富貴死後,周心平就由舅舅肖誌遠接迴家,並改名叫肖心平。而這大大惹惱了舅媽劉福雲。原來劉福雲早就看上周富貴的四間大瓦房,一心等著那個酒鬼早早喝死好占了他的房子。現在可好,房子飛了,還得養著肖心平這個累贅。於是肖心平來了以後就成了舅媽的傭人,不但要照顧比自己大半年的表哥的生活起居,還時時受舅媽和表哥的氣。舅舅雖然不想舅媽虐待外甥女,但嚴重的“妻管嚴”讓他在家裏根本沒有發言權,尤其是肖心平的事。所以舅舅整天把頭夾在褲襠裏,當作一切都看不見。

    轉眼間肖心平到了上學的年齡了,舅媽硬是不讓她上學。最後村委出麵幹涉,肖心平才在十歲那年上了小學。十九歲那年,肖心平以全縣第一的成績考上縣一中,舅媽卻以義務教育已經結束為由,拒絕給肖心平出學費,不讓她上高中。這件事粉碎了肖心平想通過上大學改變自己命運的夢想。沒辦法,肖心平隻好在村裏的塑料廠幹活來養活自己。因為不想再看舅媽的臉色,她從舅媽家搬出來,住到廠宿舍裏。一晃兩年多過去了,要不是舅媽從中作梗,她今年該上高三了,明年就要參加高考了,就不用再受那些窩囊氣了。想到這裏,肖心平的眼睛模糊了,她為自己的不幸落淚了。

    肖心平坐在自己的床頭,默默地流著淚。過了一會兒,她拿起枕邊的衛生紙擦幹眼淚,目光隨意在屋裏轉了幾下,不經意間牆角晾衣繩上的那件白色連衣裙映入眼簾。肖心平的眼角馬上又湧出新的淚水,心也隨之疼得抽搐。那是前年肖鵬飛離家去讀大學的前一天晚上送給她的,一同送給她的還有那隻諾基亞手機。

    肖心平從兜裏掏出那隻手機。看著那隻半新的手機,肖心平的思緒又飄到了過去:

    從鄰村周家被舅舅接迴來後,迎接她的是舅媽那張陰沉的黑臉、表哥捉弄的惡作劇和村裏長舌婦們鋪天蓋地的議論。

    從那些議論中,肖心平漸漸聽明白了:

    原來媽媽肖秀媛當年是這裏十裏八村有名的美女,更是她那年輕守寡的母親心中最大的希望——希望她考上大學,讓母親二十多年來所受的苦有個好結果。可是偏偏肖秀媛不爭氣,升入高三的那年暑假,她突然懷孕了。這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無疑是個重磅炸彈,立刻炸響積富村這個小村莊。肖秀媛的寡母聽到這個消息,立馬腦中風,當天就去世了。

    葬了母親,肖秀媛和肖誌遠還沉浸在悲痛中,未過門的劉福雲找上門來,放話給肖誌遠:

    要麽讓肖秀媛馬上滾出家門,要麽婚事告吹。本來肖誌遠就在生妹妹的氣,一來氣她氣死母親,二來氣她讓家人蒙羞,借此機會,沒出一個月,就把十八歲的妹妹嫁給鄰村三十七歲的老光棍周富貴。

    後來肖秀媛生下一個男孩。有人說那個男孩一出世就被周富貴掐死了,也有人說那個男孩送人了,反正沒人見過那個男孩。一年半以後,肖秀媛又生了個女孩,就是肖心平。可是生下肖心平半年以後,肖秀媛突然離家出走了,消失的無影無蹤。二十年來從沒有人看見過她。可憐的肖心平艱難的活在世人是白眼和口水中。

    被舅舅接迴來後,有一天,肖心平出門倒垃圾。一出門就碰上一群小孩。這些小孩在大人的影響下對肖心平很不友好,一見她的麵就朝她吐口水,喊她“野種”。肖心平想退迴去已經來不及了,領頭的那個小男孩一口唾沫正吐在她臉上。

    “哈哈哈……”

    “野種……”

    小孩子們發出開心的笑聲,叫喊著,與肖心平的無措和淚眼模糊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準欺負她!誰再欺負她我告訴我姥爺!”

    一聲清脆正義的童聲從對麵胡同口傳來。肖心平和那群小孩都循聲望去: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站在那裏,好看的臉因為生氣微微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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