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娶的王妃(完)三合一


    皇上仔細打量麵前女子, 見她眉眼間毫無夫君病重的擔憂和懼怕,一直都是淡淡的。還有種冷眼看他掙紮求生的高高在上。


    他特別厭惡這種感覺, 想到什麽, 他忽然問:“你是不是知道是誰動的手?”


    秦秋婉還真知道。


    本來她也不想忍這個男人,正打算動手,發現皇上已經吐了血。這些日子她暗中查探, 加上殷世安那邊得到的消息, 已經基本可以確定,下手的人是成王。


    皇上見她不答, 眼神落在她唇邊了然的笑意上, 再次問:“是誰?”


    秦秋婉歎息一聲:“你之前說讓我陪葬, 應該是懷疑動手的人是我。但真不是!”


    “那是誰?”皇上緊盯著她。


    秦秋婉又是一笑。


    皇上迴想了一下自己登基之後所有的人和事, 恍然道:“成王?”


    秦秋婉搖搖頭:“在這個世上, 最恨你的人是他, 你連這都想不到,活該病重。”


    皇上此時滿腔激憤,憤怒之餘, 他似乎又有了些精神, 立刻就想要找人來收拾成王和其黨羽。聽到秦秋婉的話, 怒道:“你既然知道, 為何不早告訴我?”


    “我也是才知道。”秦秋婉站起身:“皇上接下來應該很忙, 我就不打饒了。”


    皇上看著她背影,問:“你沒胡說?”


    秦秋婉頭也不迴:“那位一直幫您配藥的周大人最是清楚。”


    皇上睚眥欲裂, 周大人在他還是豐王時就已經投誠, 所以才會找他開壯陽之藥。最近皇上病情不見好轉, 自然也懷疑上了太醫院。所有太醫輪番換走,卻始終留著他。還讓其負責最要緊的配藥一事……原來他竟然背叛了麽?


    “來人, 請周大人前來!”


    *


    天子一怒,浮屍萬裏。


    帝王哪怕是強弩之末,也不容小覷。


    當日傍晚,朝華殿中的青磚就染了一層又一層的血,周太醫當場被杖斃,那個收買他的宮人也被打死。


    遺憾的是,宮人到死,都沒有招認成王,甚至一個字都未提及。


    沒有人證物證都不要緊,皇上認定了成王害自己,也不需要證據。找來了幾位心腹商量過後,沒兩天,成王便攪和進了貪汙大案之中。


    要說成王在朝堂上這麽多年光明磊落如陽春白雪,那自然是假話,但他做的那些事都足夠隱蔽。皇上要是早就查出,也不會忍到現在。


    同理,皇上現在讓人狀告成王貪汙,其實都是汙蔑。


    他也不想汙蔑,也想找出成王犯案的證據光明正大將他送入大牢,但是,他實在找不出。而這麽著急陷害,就是怕自己活不下去。


    陷害得太粗糙,要不是成王身邊幾個得力的人手同樣入了大牢,此時怕是已經幫他洗清了冤屈。


    皇上大半的時候都在昏睡,清醒的時間很少,已經有些瘋魔了。凡事想幫成王求情或是暗地裏收羅證據的,通通都關入大牢。


    把人關了,皇上並沒有收手,他另找了一個宮人,拚死指認成王給當今皇上投毒。


    成王自然是要分辨的,刑部那邊派人徹查,又用了重刑,雙管齊下,很快便尋到了蛛絲馬跡。


    也是這個時候,後宮中的秦秋婉得了消息,說天牢中的成王要見她。


    成王在這種要緊時候見她,隨便一想便知其中緣由。


    如今成王和其心腹全部關在牢中,但凡有人求情也會落入同樣境地。朝堂上的人哪怕知道其興許有冤,也不敢隨意開口。


    這明顯就是皇家兄弟之間的博弈,誰卷進去誰倒黴!朝堂上的大人都拖家帶口,萬一被關入大牢不得申冤,那一大家子可就完了。


    沒有朝臣幫忙,成王唯一能尋的,隻要有她這個皇後。


    曾經秦秋婉下的毒讓成王忌憚,但如今,那事就變成了成王威脅她的把柄。


    把柄這東西,得有證據。


    成王沒有證據,但是,曾經秦秋婉有說過她給皇上下毒的事。


    秦秋婉沒有搭理成王,翌日,刑部就派了人來,找到了皇上。


    緊接著,朝華殿就派了人來請。


    皇上還是躺在床上,和以前不同的是他精神了許多,一雙眼如鷹隼一般銳利,緊緊盯著秦秋婉,揮退了下人後,他沉聲問:“你當真對他下了毒?還把我中毒之事告知了他?”


    秦秋婉頷首:“之前他想威脅我,勸我做太後來著,還想欺辱於我,於是我就……”


    皇上啞口無言,好半晌才問:“你為何不告訴我?”


    秦秋婉一臉無奈:“當時周圍黑漆漆一片,下人都被他打發走了,你也不在啊,我要是不動手,現在說不準已經被他欺辱。”


    皇上深唿吸幾口氣,不再糾結此事。比起她被成王欺辱後被威脅背叛自己,還是下毒自保比較好些。又再次問:“那你為何要把我中毒的事告訴他?”


    秦秋婉眨了眨眼:“隻是舉例說明,萬一他不相信,直接把事情鬧出來,又是一樁麻煩。當時我說你中毒近一年沒能解,他立刻就老實了。”


    皇上噎住。


    她說話有理有據,皇上竟然找不出可以責備的地方,但就這麽放過又不甘心,斥道:“這些事,你完全可以跟我說。”


    秦秋婉麵露嘲諷:“我們倆之間壓根沒有感情,你對我還滿是怨憤,告訴了你,你幫我還好,如果不幫,甚至還順水推舟,到時我怎麽辦?”


    皇上若借著她給成王下毒之事,堂而皇之把她弄進大牢,她想出都不得出,到時隻能任其宰割。


    皇上:“……”


    若早知道成王也每五日要喝解藥,他完全可以往藥裏加料,無知無覺把人弄死,何至於現在這麽麻煩?


    “此事我會幫你壓下,往迴


    後……”


    聽到這話,秦秋婉出聲打斷:“你怕事情暴露要滅口,那是你自己的事,別說是幫我的忙。我可承受不起。”


    皇上忽然發現,甘綿綿此人很會揣摩人心,他隻開口,她就已經想到了他即將做的事。這樣聰慧,當初他為何會以為她乖順聽話的?


    甘綿綿最開始進王府那大半年,被他欺辱後除了哭,絲毫不知反抗,她好像是突然開竅的。想到此,皇上麵色肅然:“你的那些藥,是誰給你的?”


    其實,他更想問是誰改變了她?


    正是有了那藥,甘綿綿才突然底氣十足,變得強硬起來。如果之前就有,應該也不會乖順大半年。


    “有個人塞給我的。”秦秋婉假裝迴想:“我後來就再沒有見過那個老婦人。”


    皇上心下大驚。


    比起被甘綿綿轄製,他更害怕她後頭還有人想要控製他。


    “那人長什麽模樣?多大年紀?”


    秦秋婉擺了擺手:“皇上放心,那個老婦人應該隻是看不慣我被你欺壓,出手相助而已。”


    皇上哪裏敢放心?


    他心亂如麻,道:“你多迴憶一下,一會兒我讓畫師到鳳寧宮,你把那人畫出來。”頓了頓,又道:“成王不會再給你添麻煩,此事你欠我一個人情。”


    人都要死了,欠一百個人情又如何?


    秦秋婉對著畫師一通亂指,畫出來一個慈祥的老太太。


    這邊剛畫完,秦秋婉就得了消息。成王在大牢中畏罪自盡。


    皇上下旨廢除了他的親王爵位,不入皇陵。其餘同黨,一律查清罪名後按律處置。


    從周大人那裏,皇上得知了讓自己虛弱的藥方。給了其餘的太醫看過之後,重新配了藥。


    皇上沒有再繼續虛弱,但之前虧損的身子一時間補不迴來。


    皇上好轉,太後很是高興。這一日,還特意來約了秦秋婉一起去探望。


    “皇上,那周大人既然被人收買,那他給你配的壯陽藥也不能再喝。還有,你如今身子虛弱,再想要補身,也應該等痊愈之後。”


    太後言下之意,是想讓皇上斷了秦秋婉送的藥。


    但那玩意兒能斷嗎?


    皇上如今弱成這樣,多說幾句話都累得直喘氣,哪裏經受得起那樣的疼痛?


    “母後,朕心裏有數。”皇上語氣不容反駁,也不想和太後繼續糾纏此事,轉而道:“賢妃最近還抄宮規嗎?”


    之前皇上昏睡的時候多,醒來還要忙著過問前朝,楊鄢雨就算能夠來探望,也不過片刻就會被攆走。所以,一直沒能找著機會為自己求情,皇上也沒想起來此事。


    也是這會兒,他想要引開太後注意力……最好是和皇後吵上一架,才想起來此事。


    秦秋婉一直記著這事,皇上不求情,她就假裝不知道,那個去查看楊鄢雨宮規的嬤嬤每日都會準時去。


    “昨天還在抄。”


    皇上板起臉:“皇後,你該適可而止。”


    秦秋婉滿臉不以為然:“臣妾一會兒派人去說一聲。”


    當著太後的麵,秦秋婉還是很給皇上麵子的。


    太後沒有多問,她本就不喜楊鄢雨。後宮之事交由皇後管轄,她過問得太多,於婆媳關係無益。再說,胡妃進了宮,她要是為難皇後,皇後若跑去為難胡妃,又是一樁麻煩。


    *


    皇上病情好轉,無論是前朝還是後宮,想要覲見也不如以前那般艱難。


    隻要皇上願意,加上時機合適,一般都能見得著。


    朝臣們絡繹不絕,到了午後宮門關閉,後宮的嬪妃也接二連三跑去。不過,要論得寵,還得屬楊鄢雨。


    秦秋婉身為皇後,再加上和皇上之間有些秘密,自然是什麽時候想見都可以見的。其餘三位嬪妃就不同了,能不能看到皇上,全憑皇上心情。


    所以,看到隨意進出朝華殿的楊鄢雨自然是格外妒忌。


    楊鄢雨很快就發現了皇上對自己的優待,看到皇後有別於其餘三位嬪妃,她心裏便有些不爽快。之前皇後還罰她抄了近兩月的宮規……再有以前結下的恩怨,忍不住就想給皇後添堵。


    又是一日,秦秋婉剛到朝華殿,楊鄢雨也到了。


    秦秋婉如今有些惡趣味,特別喜歡在皇上和楊鄢雨獨處時故意留下。


    楊鄢雨進門,看到皇後也在,心下愈發不滿,道:“皇上,臣妾還想給您讀書,這有別人在,臣妾不好意思。”


    這個“別人”,指的自然是皇後。


    皇上得以和意中人光明正大,如今又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正是情濃之際,也特別討厭留在這裏辣眼睛的皇後。


    但是,他也不敢出聲攆啊。


    “皇後也是擔憂我。”


    楊鄢雨:“……”


    “皇上,臣妾也很擔憂您。”


    兩人中間隔著秦秋婉含情脈脈。


    秦秋婉看在眼中,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一層又一層。楊鄢雨側頭看來:“皇後娘娘,方才臣妾聽說,好像淑妃妹妹又病了。”


    淑妃自從那一次被皇上毒打之後,一個月裏有小半個月都在生病,既是被嚇得,也是因為受傷太重落下了病根。


    皇上找著了理由攆人:“皇後,你替朕去探望一番。”


    秦秋婉似笑非笑:“皇上如今使喚起我來愈發順口了。”


    皇上垂眸,道:“皇後要是覺得累,可以把公務分一些給鄢雨。”


    秦秋婉冷笑:“要不要我把皇後之位也分給她?”


    楊鄢雨低下了頭。


    皇上勉強扯出一抹笑:“皇後說到哪去了,朕並無此意。”


    等到秦秋婉終於離開,楊鄢雨才做出一副放鬆模樣,走到床邊坐下,伸手幫皇上捏著額頭:“豐郎,我實在害怕皇後……”她伸出手,指著手指上的幹繭:“這是我抄宮規留下的,再不想抄了。”


    皇上看在眼中,憐惜道:“委屈你了。”


    楊鄢雨確實有些委屈,進宮這麽久,尤其皇上病重的這段日子,讓她看明白了許多事。比如,皇上不一定能長長久久的活著,就算是活著,也有諸多不得已之處,不能一輩子護著她。


    就像是這一次他病了,楊鄢雨每次來都會被太後的人趕走。還有,她抄不想這麽久的宮規,但卻一直沒能找著機會求情。


    皇上要管的事情很多,她在其中並不顯眼,顧不上她是常有的事……總之,這權勢還是要捏在自己手頭最好。


    趁著如今皇上對她還算上心,有些事得立刻提!


    楊鄢雨歎息一聲:“豐郎,是我錯了。如果當初我爹娘許了親事,皇後娘娘也不會夾在我們中間。”


    皇上深以為然。


    楊鄢雨餘光偷瞄他神情,又笑了笑:“好在我們倆有緣,兜兜轉轉還是走到了一起,往後我們還能相伴餘生。如果沒有皇後就更好了……”話出口,她像是驚覺自己失言一般,急忙捂住了嘴。飛快解釋:“豐郎,我不是嫌棄皇後……你聽我解釋……我不敢嫌棄……”


    她急得眼圈通紅,忽地撲進了皇上懷中:“豐郎,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皇上憐惜地拍著她的背:“我也想和你長相廝守。”


    楊鄢雨試探著道:“可皇後她非要擋在我們中間……”你就不能把人給廢了嗎?


    皇上也想啊!


    他做夢都想把甘綿綿給廢了,然後碎屍萬段。可惜他不能。


    皇上一路走到如今,並不是蠢貨。已經聽出來了楊鄢雨話中之意。但有些事情不宜告訴她,隻道:“皇後品性敦厚,並無可指摘之處。”


    不好廢!


    楊鄢雨對於這樣的迴答並不滿意。


    他是帝王。


    甘綿綿隻是一個後宮女人,皇上不喜,隨時都可以廢了才對!肯定還有什麽事是她不知道的。


    目的沒能達到,楊鄢雨很不甘心。但她也知道,自己改變不了皇上的想法,隻能徐徐圖之。


    都說見麵三分情,想要讓皇上厭惡甘綿綿……先從隔開兩人開始。想到此,楊鄢雨試探著道:“我聽說,皇後還在幫你熬藥?豐郎,你躺在床上,我心裏也擔憂,總想為你做點事,皇後事務繁忙,你這藥……不如交給我吧。”


    如果可以的話,那個藥皇上誰也不想交托,隻想自己熬。


    他擺了擺手:“皇後熬慣了,你別操心,得空就多過來陪陪我。”


    楊鄢雨:“……”


    甘綿綿隻是容貌和她相似,憑什麽能得皇上的這份優待?偏偏她這個正主還撼動不了甘綿綿的地位,皇上也是,她都迴來了,還留著甘綿綿做甚?


    皇上不願意,那她就自己做!


    又到五日之期,秦秋婉照舊端著一碗藥去朝華殿,還沒靠近門口,就在小道上碰到了楊鄢雨。


    楊鄢雨笑意盈盈上前一禮:“皇後娘娘,這藥交給我吧?”


    秦秋婉似笑非笑:“皇上有旨,這藥不得讓任何人插手,非要本宮親自送到他口中。”


    楊鄢雨眼中滿是惱怒,但被收拾了幾次,她也學乖了,不敢反駁皇後的話,道:“那臣妾賠您一起進去。”


    兩人結伴進殿,皇上剛打發走了大臣,看到二人,隨口問:“你們倆怎麽一起來了?”


    “給你送藥。”楊鄢雨和皇上之間相處也挺隨意,少用敬稱。


    皇上在她麵前,也很少自稱朕。


    她從自己帶來的人捧著的托盤上端過一碗藥:“皇上,這是我親手熬的。”又補充道:“張太醫給的方子。”


    皇上:“……”


    秦秋婉抬起手,擋住唇邊漾開的笑意。


    周太醫出了事後,皇後替皇上熬的“補身”藥就是張太醫的方子。


    皇上此時身子虧損嚴重,自然不能喝補藥。他搖頭拒絕:“朕不好忤逆皇後的心意。”


    楊鄢雨訝然,隨即泫然欲泣:“皇上是嫌棄臣妾麽?”


    看她傷心,皇上心裏不太好受,朝著秦秋婉伸出手:“皇後,藥!”


    邊上的嬤嬤端著托盤上前,還沒靠近,楊鄢雨身邊伺候的人悄悄伸出了腳。


    嬤嬤麵前有托盤擋著,看不見腳下,踢上去之後腳被絆住往前一撲,手中的托盤飛出,那碗藥直接砸在了地上。


    一切隻發生在頃刻之間,皇上正想提醒嬤嬤卻已經來不及。他看著那支離破碎的碗和地上的藥汁,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楊鄢雨伸手捂住嘴,驚唿出聲:“嬤嬤怎麽這樣不小心?”又看向秦秋婉,道:“皇後娘娘,您身邊的這些人該好好教導一下了,當著皇上的麵失儀,可是會被入罪的!”


    一句話落,再次轉迴身端起她身邊人托盤上的藥,吹了吹後,笑著送到了皇上唇邊:“豐郎,看來這是天意。”


    皇上看著放到眼前的藥碗,伸手一把推開。


    楊鄢雨驚唿,這一迴的驚訝是真的,她萬沒想到皇上竟然真的不喝她送來的藥。要說不信任她……不存在啊,之前她還送過點心之類,皇上都沒讓試菜的宮人進來就直接吃了。


    她看著皇上,麵色驚疑不定。隨即眼圈漸漸紅了:“豐郎,你為何……”


    秦秋婉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出聲道:“皇上,你別辜負了賢妃一番心意。”


    皇上沉著臉:“皇後,你趕緊再去熬一碗。”


    否則,一會兒他就該肚子痛了。


    秦秋婉一笑,轉身就走,臨走時還不忘挑釁:“這人呐,還是得看清自己的身份。否則,隻會貽笑大方!”


    楊鄢雨麵色乍青乍白。


    她忽然就惱了,端起那碗藥送到皇上麵前,怒道:“豐郎,你變心了!”


    皇上否認。


    楊鄢雨不依不饒:“那你為何不肯喝我端的藥?這是我親自熬的,不會有問題!”


    皇上歎息一聲:“我喝慣了皇後的手藝。”


    這樣的理由,楊鄢雨自然是不滿意的,她哭著道:“藥而已,能有什麽手藝?難道還能熬成甜的不成?”


    皇上不能告知她內情,雖然覺得她添了亂,但人家不知道真相,也情有可原,強壓下心裏的憋屈,出聲安撫。


    秦秋婉這一迴熬藥,隻讓嬤嬤去送。


    嬤嬤送到殿外,被楊鄢雨的人攔住搶走了藥碗。


    另一邊,秦秋婉送走了藥後,就帶著奶娘給孩子洗漱,剛把孩子從水中抱起來,衣衫還沒來得及穿,就聽說朝華殿出了事。


    朝華殿出事,就等於是皇上出事。


    她生性謹慎,將孩子一裹,抱著就往那邊趕。


    於太後來說,皇上的身子是天底下第一要緊的事。秦秋婉趕過去時,在門口剛好碰到太後。


    太後沒有多言,甚至沒來得及多瞧一眼她懷中的孩子,拽著他的袖子就往裏走。


    此時在朝華殿中,皇上痛得滿床打滾,太醫想要把脈就拉不住。


    邊上楊鄢雨急得直哭,看到太後前來,立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哭著上前:“太後娘娘,臣妾也不知道皇上怎麽就這樣了。”


    秦秋婉若有所思:“我送來的藥呢。”


    楊鄢雨麵露心虛:“喝了啊!”


    “如果喝了,皇上不會痛成這樣。”秦秋婉剛上前兩步,榻上的皇上一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滿眼哀求。


    楊鄢雨傻了眼,到了此刻,她再遲鈍也知道定然是皇後和她送的藥壓根就不是一個方子。皇上一直以來喝的,也根本就不是什麽壯陽補身的藥。


    秦秋婉迴頭:“我熬的藥呢?”


    楊鄢雨囁嚅道:“倒……倒了……”


    皇上僵硬了下,他看著秦秋婉的眼神裏滿是恨意,開口語氣卻緩和,甚至還帶著點哀求之意:“皇後……勞煩你……”


    秦秋婉歎息一聲:“好吧。”


    太後在邊上看的一頭霧水。


    秦秋婉使命掐著皇上的手,用就隻擋住自己的動作,迴頭對著太後耐心解釋:“皇上還未登基之前,就生了怪病,每五日得喝一次藥。這種事情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一直以來都是臣妾在熬藥。方才熬來的第一碗,被賢妃身邊的人絆倒,熬來的第二碗臣妾忙著給皇子洗漱,便沒有親自來送。結果倒好,被賢妃給換了。”


    她又迴頭看向皇上,道:“皇上,你先忍一忍,別說話,臣妾這就去熬。”


    “別說話”三字語氣極重。


    皇上痛得牙齒打顫,就是此時讓他告訴太後實情,他也說不了那麽多話。


    再說,小命捏在別人手裏,他不敢說。


    秦秋婉看著他的眼睛,又道:“您放心,臣妾還記著曾經您說的話。”她張口,背對著眾人用唇形道:陪葬!


    皇上見狀,愈發放心,立刻鬆開了她的手,又開始在床上打滾。


    太後震怒:“來人,把賢妃帶下去!”


    楊鄢雨傻了,大聲喊冤:“太後娘娘,您聽臣妾解釋……”


    秦秋婉適時出聲:“皇上的病情一直都可控,以前沒有這樣痛。”


    幾乎就是明擺著說皇上會這樣難受,都是因為喝了賢妃不對症的藥。


    楊鄢雨睚眥欲裂:“甘綿綿,你胡說。”說著,還推開了押她的人。


    太後正滿心焦灼,聽到她如此吵鬧,嗬斥道:“以下犯上,帶迴去關押起來。待皇上病情好轉,再行追究!”


    皇上疼痛難忍,想要開口求情都沒精神,隻關押一時半會兒,賢妃也不會有事。當下便沒有費神開口,滿心都想著喝解藥。


    這一迴的疼痛尤甚,真的讓他有了瀕死的錯覺。


    也讓皇上下定決心,不能再受甘綿綿轄製,等把解藥喝下之後,在下一個第五日到來之前,無論如何也得撬開她的口拿到方子!


    秦秋婉迴去熬了藥,皇上迫不及待喝下,疼痛減輕,他隻覺得周身無力,身子沉重無比。不過,好歹是不痛了。


    太後看到他真的不再痛苦,也放鬆了些,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上前問道:“豐兒,要不要看大夫?”


    “不用。”皇上開口。卻發現沒有聲音,他大驚失色,再次開口試圖發聲。


    幾次之後,他很確定……自己啞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皇上抬眼看向了榻邊的秦秋婉。


    秦秋婉一臉疑惑:“皇上,怎麽了?”


    皇上看向太後,想要指認於她,卻發現自己抬不了胳膊,手指頭都動不了。他滿臉驚懼,試圖讓自己動彈。卻發現自己再也不能動。


    太後發現了不對,上前幾步:“豐兒,你怎麽了?”


    秦秋婉一臉驚詫捂住了嘴,眼圈都有些紅了:“當初給皇上配藥的大夫說,要是不按時喝藥,興許會周身麻痹,再也動彈不得……”


    皇上:“……”


    太後側頭看她,見她神情不似作偽,嚇得渾身顫抖起來:“不,不可能!”她揚聲喊:“讓太醫進來。”


    皇上已經發了病,太醫進來探望過後,都說他是半身不遂,最嚴重的那種。能不能好轉……全看天意。


    太後眼前一黑,直接暈倒在地。


    皇上惡狠狠瞪著秦秋婉,張口欲言,卻隻流出來一灘口水。


    秦秋婉坐在榻邊,溫柔地幫他擦拭唇角:“皇上別急,你會好起來的。”


    皇上一個字都不信。


    這會兒到他滿心後悔自己以前沒有戳穿皇後,現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動,隻能任其宰割。


    *


    皇上病了。


    躺在床上如行將就木的老人,或許還要更嚴重一點。老人臨去時還能囑咐幾句遺言,皇上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太後醒來,忙著給兒子遍尋天下名醫。


    至於追究,賢妃是兒子的心尖尖,她暫且不好動,就怕再刺激了兒子讓他病情加重。


    而皇後……太後當時看得真切,兒子對於皇後端來的藥絲毫不抵觸,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撲上前去喝。在她看來,皇後應該沒有說謊。


    再仔細一打聽,得知皇後近一年的時間裏,每隔五日都要給皇上送藥,風雨無阻。在問了兩個知道內情的宮人和另外幾個偶然發現此事的宮人後,太後打消了對皇後的懷疑。


    再說,皇上如今病成這樣,所有的大夫都說,幾乎沒有好轉的可能。那麽,就不得不考慮儲君。


    皇上唯一的子嗣還是皇後所出,這種時候,皇後不能出事!


    被關在長春宮的賢妃整日大吵大鬧,一直都在汙蔑皇後,太後為江山傳承,直接灌了她藥,讓其整日昏睡。


    後宮不安寧,在得知皇上病後,朝堂震動。


    很快,幾位重臣上表,求立儲君。


    此舉正和太後之意,前後不過兩日,還未滿周歲的大皇子被立為太子。太後還指認了三位太傅,殷世安是其中一位,又選了已經是襄郡王的四皇子為攝政王,暫代皇上處理朝政。


    朝堂暫時安穩,秦秋婉自己上表,言皇上病重,身為皇後有不可推卸之責任,主動請求廢後。


    太後自然是不願的。


    太子由皇後所出,嫡出正統,如果太子生母不再是皇後,怕是又要生出波折。於是,極力壓下此事。


    接下來幾個月裏,攝政王性子綿軟,容易被朝臣左右,太後發現後,自己垂簾聽政。但她忙著兒子的病情,又想要護著娘家,弄得心力交瘁,三天兩頭的臥病在床。


    在這期間,皇後也出了不少利國利民的主意,漸漸地,皇後走到了人前。


    太後對此並不反對,在她看來,皇後沒有強有力的娘家。隻有一心護著太子才有出路,不止不阻攔,還會幫著說話。


    秦秋婉有殷世安支持,在朝堂上話語權越來越大。


    幾個月後,好多折子都會送到她麵前。


    在這其中,秦秋婉和殷世安自然付出了許多心力。但好在,結果挺讓人滿意。


    也是因為二人處事不會刻意針對,對待朝臣公正,有功當賞,有罪當罰,愈發得人心。


    秦秋婉滿心惡趣味,特意將折子般到了朝華殿中。在這期間,時常都能趕到皇上瞪過來的嫉恨目光。


    陽春三月,景致正好。


    太子已滿周歲,正跌跌撞撞學著走路。榻上的皇上消瘦無比,眼窩深陷,一看便知命不久矣。


    秦秋婉忙碌中側頭對上了他的視線,忽然笑了,走到榻邊坐下。


    “皇上,你這國庫不太豐裕呀,邊關那邊的糧餉得先備著,黃河的堤壩還有一截沒修……”她拿起另外一份:“好多朝臣上表,讓重新修繕你的地宮。”


    聽到最後一句,皇上睚眥欲裂,張了張口。


    秦秋婉仔細辨認口型:“陪葬?”


    她就指著自己鼻尖:“你想讓我死?”


    皇上眼神裏滿是得意。


    秦秋婉沉默了下:“你和楊鄢雨好久沒見,她最近老是鬧著要來侍奉你,你見不見?”


    皇上閉上了眼。


    身為男人,他不想讓自己這副憔悴又無能為力隻能任人宰割的模樣出現在心上人麵前。


    秦秋婉明白不了他複雜的想法,隻是隨口一問,便又將心思放到了別處。


    從那天起,皇上不肯再吃東西。


    他身子本就虛弱,三日後,就已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隻剩下一口氣。


    朝中不少重臣和後宮的嬪妃全都趕到了此處。


    皇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想要囑咐幾句都不能。隻是深深看著一眾嬪妃裏哭得傷心不已的楊鄢雨。


    秦秋婉上前:“皇上舍不得賢妃嗎?”


    皇上久久看著她,又看了一眼被太後抱在懷中的太子,漸漸地沒了唿吸。


    皇上駕崩,朝華殿中氣氛悲戚不已。


    當然了,有多少是真的傷心,也隻有哭的人自己知道。


    給皇上辦喪事時,宮人悄悄將那個讓皇後陪葬的旨意拿了出來。


    當然,宮人也不蠢,此時的皇後已垂簾聽政,並不能隨意殉葬。他悄悄找到了太後。


    太後白發人送黑發人,傷心悲痛之下,暈厥了好幾次。也愈發察覺自己精力不濟,看到那聖旨,她頗有些不解。


    不過,如今的皇後不能殉葬!


    太子年幼,沒有親娘看著,她不放心。想了想,道:“皇上愛楊氏至深,既然下旨要與她死同穴。那便依了他吧。”


    一錘定音。


    甚至都沒有把聖旨的事告訴皇後,事情就這麽愉快的定下了。


    皇上這麽年輕就沒了,是楊鄢雨做夢也沒想到的,她別說做皇後了,甚至沒能為自己生下個孩子傍身。悲痛之餘,也在為自己想退路。


    退路還沒想好,聖旨就已到了。


    當得知自己要被殉葬時,楊鄢雨隻覺得天旋地轉,對著太後派來讓她喝毒酒的宮人,她極力掙紮,一個不留神還真的被她跑出了長春宮外。


    她頭也不會,隻往宮門外奔。


    可惜,還是敵不過身後的大群宮人。


    喝下毒酒後,楊鄢雨顧不得體麵,腹中疼痛傳來,她大聲咒罵著已經死去的皇帝。


    死者為大,無論皇上生前如何,他也是皇帝。死了也不允許有人謾罵,立刻就有宮人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皇上出殯,身邊跟著一副小一些的棺槨,一起葬入皇陵。


    *


    秦秋婉這人是很好說話的。


    出了孝期,康媛媛主動求去。


    秦秋婉沒有攔著,不過,皇上的妃嬪想要再嫁也沒人敢娶。沒多久,宮中的淑妃病逝。


    與此同時,宮外的康大人府上多了一位遠房表小姐,後來嫁到了外地,一輩子都再未迴來過。


    茹妃一直留在宮中,秦秋婉並不約束她。茹妃三天兩頭的種個花,下個廚,興致來了還跑出去釣魚,挺會自己找樂子,日子過得還算有趣。


    至於胡妃,她一直在慈寧宮陪著生病的太後。


    在三年後,太皇太後也到了臨去之時。


    臨死前,她將秦秋婉叫到跟前,囑咐道:“太子和江山哀家就交給你了。”


    秦秋婉頷首:“太後放心。”


    太後很是虛弱,沉默了下,道:“蟬衣是個好姑娘,哀家走後,你也讓她和淑妃一般病逝吧。”


    秦秋婉再次點頭:“聽您的。”


    太後看著她眉眼,忽然低聲問:“皇上真的是生了怪病嗎?”


    秦秋婉揚眉:“要不然呢?”


    婆媳二人對視,太皇太後眼中一片茫然。秦秋婉伸手拉開明黃色的袖子,露出白皙的胳膊。


    此時那胳膊上密密麻麻都是老舊的鞭傷,傷疤一層疊著一層,秦秋婉笑著問:“我身上更多,太後要瞧瞧嗎?”


    太皇太後也是後來才發現,自己兒媳性情殺伐果斷不輸男兒,漸漸的起了疑心。


    此時看到兒媳給自己看這些傷疤……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一直以來的懷疑成真,太後忽然激動起來。當然了,她本就隻剩下一口氣,這一激動,直接就去了。


    秦秋婉歎息一聲,幫她蓋好被子:“你但凡多管教一下兒子,也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燕國史上,有一段康平盛世。


    而開啟這段盛世的,不是哪位帝王,而是一位太後。


    後世稱康平太後。


    康平太後垂簾聽政時,兒子才剛滿周歲。後世記載,她在位期間,國庫豐裕,輕徭薄賦,百姓家家有餘糧。各處設有書院和收留老弱病殘的慈善堂。彼時,正是許多寒門子弟嶄露頭角之時,也是貪官汙吏最少的時期,為後來燕國幾百年盛世奠定了穩固的基石。


    但凡是能幹的女人,身邊免不了都有一些風花雪月的傳言。這位太後也一樣,野史都說,朝堂上的殷太傅與她關係匪淺。


    殷太傅一生未娶,隻聽她的命令。且在太後去了的當日,也死在了自己府中,如此,更添不少猜測。


    後世為此,還延伸出了不少二人互相愛慕卻礙於身份不能相守的話本,感人肺腑,催人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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