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個原配 十六


    於丫鬟來說, 自家主子哪怕生下了孩子也看不到未來,已經是很大的事。


    當然了, 她也不認為憑著自家姨娘的年紀還能生出孩子來……可是夫人讓衙門寫下來這張契書, 就是針對幾位姨娘的。


    自家姨娘不能生,難道就要活生生受了這份針對嗎?


    煙雨麵色慎重,沒有聽出丫鬟的言下之意, 她心思已經飄到了別處。


    常人來看, 賀玉娘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可是丫鬟說長子嫡孫……這裏麵會不會有問題?


    尤其賀玉娘已經把那個叫長安的車夫收攏在了身邊,她是真的隻是看他投緣才收在身邊照顧, 還是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


    “老爺呢?”


    丫鬟低聲道:“已迴了主院去。”


    煙雨心裏越想越不安, 吩咐道:“你去請老爺過來, 就說我有要事商量, 要立刻見他。”


    聞言, 丫鬟大喜, 這才對嘛。不想爭寵的姨娘,一般都風光不了多久。


    譚遷出了衙門後,其實有點後悔自己一時衝動之下答應搬出祖宅的事。


    兒子確實不能搬!


    可他身為當家人, 也不應該搬走。


    別的不說, 就庫房中那些祖輩傳下來的物件, 搬還是不搬?


    不搬吧, 他不在府中, 萬一被人偷了變賣了怎麽辦?


    要是搬走,這麽貴重的東西, 隨便放在外頭的院子裏, 被人偷了怎麽辦?


    還有, 那些東西搬來搬去,磕磕碰碰的難免, 萬一壞上一兩件……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所以,譚遷迴了正房,一直都在糾結搬不搬庫房。


    聽到丫鬟稟告,他抬步就走。


    煙雨看到他進門,立刻迎上:“公堂上的事我聽說了,老爺,那契書是怎麽寫的?”


    提起此事,譚遷心裏格外不是滋味。不用想也知道這事情傳出去之後,譚府定然會淪為所有人的談資,每每想起,他心裏就格外煩躁。


    “以後的家財留給長子嫡孫。”譚遷並不覺得這契書有何問題,他做生意多年,深諳這契書裏的各種陷阱,當時他也是再三確認過後才摁了指印的。


    說實話,他對於煙雨今日的處事很是不滿。


    明明賀玉娘都已經接受了他們倆,沒打算鬧上公堂。煙雨為何還要提二人相識的年份?


    要不是煙雨多事,事情很可能不會鬧到這一步。譚遷舍不得責備她,長歎一聲:“怪我把你寵壞了。”


    煙雨沒聽見他這帶著怨氣的話,她心思已經飄到了別處,左右看了看後,揮手讓丫鬟退下,拉著麵前男人的手,把人往屋子裏帶:“你過來,我有事跟你說。”


    譚遷有些不耐:“趕緊說吧,迴頭我還得去讓人整理庫房。”


    就算不搬走,也要把庫房重新清點過封存起來。


    煙雨眼看周圍無人,也沒非要進門,壓低聲音問:“你就不覺得“長子嫡孫”這幾個字有問題?”


    譚遷:“……”哪有問題?


    他眼中的長子嫡孫,就是譚啟郎。


    時隔多年,譚遷早已經忘記了當初那個孩子,可煙雨沒有忘。


    她常年住在郊外,進一迴城偷偷摸摸像做賊似的,但凡是和譚家來往密切的人家麵前,她都不敢表露自己和譚遷之間的關係。


    這些年來,幾乎每一天都有事情提醒著她,她隻是一個見不得光的女人。


    這人呢,越是沒有什麽,就越是在意。


    煙雨就格外在意自己的身份,自然也在意兒子的。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自己是譚遷的原配該有多好,如果兒子真的是原配嫡子該有多好。


    煙雨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契書上寫了啟郎的名麽?”


    譚遷擺擺手:“沒有,讀書人以後可能會用字作名,寫了反而麻煩。”


    煙雨:“……”完蛋!


    她臉色唰地蒼白下來:“老爺,萬一以後賀玉娘找到了親生兒子,我們怎麽辦?”


    聽到這話,譚遷戒備地看了一眼四周:“那個孩子被你遠遠送走了,哪裏還找得迴來?”


    煙雨急得險些哭出來:“我沒送走。”


    譚遷皺起眉:“人在哪兒?”


    煙雨撲進他懷中嗚嗚地哭:“我好害怕。”


    譚遷卻不允許她糊弄,把人從自己懷裏扒拉出來:“你把話說清楚,人到底在哪?”


    其實,煙雨把話說出口後就有點後悔。


    她對那個孩子深痛惡絕,可譚遷不同,那個是他親生兒子,他就算再恨,也沒想要他的命。


    所以,煙雨隻哭不說話,並不想告訴譚遷那孩子的下落。


    譚遷也不蠢,如果賀玉娘當真找著了自己兒子,那這個長子嫡孫指的自然不是譚啟郎。他皺起眉,仔仔細細迴憶賀玉娘的神情,沒覺得有哪不對勁。


    “那個孩子到底在哪?”


    煙雨哭著搖搖頭:“當時我就把孩子丟在了城內,剛才聽到你簽的契書後,突然就害怕起來。我也不知道孩子現在在哪。”


    譚遷沉下臉:“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告訴我實話。”


    煙雨搖搖頭。


    見她如此,譚遷滿眼都是恨鐵不成鋼:“當年你說會把孩子送往你家鄉給一對生不出孩子的中年夫妻,且保證孩子一定會被善待,我才把孩子抱給你的。現在你卻跟我說,你沒把孩子送走。”


    他指著麵前的女人半晌,恨恨放下了手:“讓我說你什麽好!”


    “這又不能怪我。”煙雨張口就來:“我想送的時候,卻得知他們已經另找到了一個孩子。莊戶人家窮,根本養不起兩個孩子。所以我才另找了一戶人家。 ”


    譚遷滿心無奈,問:“那戶人家住哪?”


    煙雨試探著問:“要是找到了孩子 ,你打算怎麽辦?”


    “自然是遠遠送走。”譚遷想也不想地答。


    聽到這話,煙雨微微安心,再次問:“要是送不走呢?”


    譚遷反問:“怎麽可能會送不走?”


    他狐疑地盯著麵前女人:“你到底知不知道孩子下落?”


    說這麽一會兒話的時間裏,煙雨心裏已經想了許多。並且,她已打定主意,不告訴譚遷真相。


    實在是長安離賀玉娘太近,譚遷但凡一動作,那邊肯定會發現。人家賀玉娘要是沒懷疑兒子身份,因此反而心生懷疑……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如果賀玉娘知道親生兒子身份才把人接到身邊。想要讓其認祖歸宗,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正,她隻要知道,譚遷是站在自己這邊,幫著他們母子的就安心了。


    當日午後,譚遷帶著幾位姨娘搬了出去。


    譚府傳承了百年,底蘊深厚。除了祖宅外,在這個城內還有一處不輸於祖宅的大宅子。


    譚遷一走,秦秋婉就覺得府中清靜了許多。


    譚琳怕她想不開,一直陪著。


    就連她身邊的下人也格外擔憂,哪怕在做事,也偷偷往她這邊瞧。察覺到各處的視線,秦秋婉哭笑不得,揚聲吩咐:“來人,今兒我高興,每人賞一月的月銀。”


    和眾人的歡欣鼓舞比起來,譚啟郎夫妻倆就沒那麽高興。


    聽到外麵丫鬟興奮得嘰嘰喳喳,譚啟郎霍然起身。


    見他麵色不善,胡敏依急忙伸手拉他:“你要做甚?”


    譚啟郎抬步就往外走:“我也要搬出去,我要和我爹一起住。”


    胡敏依:“……”她才不要!


    她急忙上前把人攔住:“不可。”


    譚啟郎怒瞪著她:“你讓開,不要攔著我。”


    胡敏依是萬分不想伺候煙雨的。


    煙雨那個性子,和出身大家的賀玉娘很是不同。


    賀玉娘豁達寬和,就算不高興了,也是擺事實講道理。煙雨不一樣,她不高興就冷著個臉,得讓外人猜她的心思。


    婆媳兩人同住沒多久,胡敏依是想起來就累,如果讓她選,她真心想留在府裏。


    “娘本來就是惱恨你認別人做母親才把父親趕出去,要是你也搬走,著實是太傷人了。”煙雨歎息一聲:“夫君,我們倆是夫妻,夫妻一榮俱榮,我不會害你的。這麽說吧,你把你自己看成是一個陌生人。”


    “一個陌生人認了別人做娘,還瞞著自己的親娘多年,親娘生氣和離後,你還要奔著外頭的娘去……”


    譚啟郎麵色古怪。


    這麽一說,他好像確實有點過分。


    讀書人要名聲,當今又以孝治天下,他要是不認親娘,夫子那邊可能會對他有些想法。


    就算看在銀子的份上不逐他這個弟子,以後你們也不會在他身上費心。


    所以,他不止不能搬出去,最好是幫著賀玉娘義憤填膺討伐父親和外頭的女人。


    可那個女人是自己親娘……他假裝不知道,盡快搬去郊外躲開這一切算了。


    小夫妻兩人上門辭行,秦秋婉並沒有攔著:“學業要緊。但有一樣,我不許你私底下見煙雨。”


    譚啟郎心裏不願意,嘴上滿口應下。


    兩人臨啟程時,胡敏依很是不舍。


    把人送走了,秦秋婉也沒歇著,把當年那些老人一個個請到麵前一一詢問,想要從中找出證人來。


    忙活了兩天,什麽都沒尋到。


    譚遷當初做得實在太隱秘,應該沒有經過下人的手。想到此,秦秋婉氣笑了。


    賀玉娘從頭到尾就沒懷疑過譚啟郎不是自己親生,換句話說,她看孩子的第一眼,看到的就已經是譚啟郎了。


    把剛生下來的親生兒子抱給別人處置,譚遷當真是腦子有病。看來,真的隻有讓他二人親口承認這一條路走。


    想要做到此,有些艱難。但也不是毫無機會,秦秋婉是一定要讓長安認祖歸宗的。隻希望那幾個姨娘給力一點。


    姨娘果然給力,搬出去剛半個月,蘭姨娘就傳出了喜訊。


    得知此事,煙雨手中的茶杯滑落在地,“啪”一聲茶水和瓷器碎片摔落一地,眼淚不自覺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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