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心髒好似被一根針輕輕紮了一下,然後又隱約覺得快要失去什麽,但又不知道那種失去是什麽。

    “陸東皓,你有沒有恨過一個人?那種恨深入骨髓,即使你明明知道他遠在萬裏,你這一生都不會再見到他,但是無時無刻,隨時隨地,你都可以感覺得到他的氣息。那種恨,讓你無法安眠,寢食難安,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她的神色渺遠,好像又迴到了剛到法國的那段年月,她像一個落魄的遊魂,靈魂遲遲得不到救贖,懼怕陽光,懼怕與人說話。

    “如果不是遇到maro,我想我會跟我母親一樣的下場。”她話鋒一轉,聲調微微上揚,言語裏有股隱忍的甜蜜。

    他嘴角牽扯起諷刺的笑,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個幼稚無知的女人:“maro?”

    “隻有景然那個傻瓜才會相信我是無意間救下了maro。”她陷入迴憶,像是在陳述,又像是在厘清過往,“那年陪你去馬來西亞,我見過他。”

    彼時,她依偎在他身邊,像一隻乖覺溫馴的小獸,對任何人都漠不關心,他走到哪裏都愛帶著她,以為她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原來算計從那時就已經開始。

    “到了法國,我處心積慮地想要接近他,可是,你們這樣的人啊,哪裏是隨隨便便就能相信一個陌生人呢?更何況……”更何況那時的她,狀若瘋魔,不成功便成仁。

    她頓了頓,“如果不是隨時隨地都跟著他,哪有那麽巧就出現在車禍現場?”

    她的神色仿佛又迴到了當初,她把他拖至後巷,不遠處有零星的槍聲傳來,她手忙腳亂地把他塞進垃圾桶,躲避追殺,過了兩三個小時,她掀開垃圾桶,暗色的血液漫過層層黑色的塑膠袋,她以為他死了,顫巍巍伸出手探他的鼻息,沒想到他卻突然睜開眼,說了一句中文:“瘋女人。”然後徹底昏了過去。

    “一開始隻是一場交易,我把名單給他,我以為這就是我對你的報複。可是,後來全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maro說得對,人不能靠仇恨過著,當聽他說他搶到了代理權之後,我居然一點欣喜的感覺也沒有。我問自己,我報複到你了嗎?人,就是這麽奇怪。你以為你在靠仇恨支撐著才能活下去,其實,如果沒有仇恨,你還可以活得更好。”

    陸東皓不懂聲色地聽完她的講述,周遭的氣息冷了下來:“那麽你是來幫他對付我了?”

    甘尚川笑了出來:“陸東皓,他又不恨你,為什麽要對付你?”那綻放

    在嘴角的笑容明媚天真,晃痛了他的眼。

    “那你那個maro知道你跟景然的關係?”他想問的明明不是這個問題,他以為她不過隻是一個女人,當初說放也就放了,可是如今再次重逢,他還是問出了如此幼稚,夾雜著酸味的問題。這,一點都不像他。

    甘尚川點了點頭:“他知道一切。”嗬,知道一切,如此包容,你要說的,是這個意思麽?包括放她迴國?

    “maro遇到些棘手的事情,他不放心我留在法國,所以我迴來了。”

    陸東皓不知道從心裏躥起的怒氣會不會讓他失去理智,他站起身,冷冷地扔下一句話:“不要在我麵前搞花樣,否則,就算是maro,我也不會放過他。”

    甘尚川聽見“砰”的一聲關門聲,瞬間滑落在地,如果不是燈光昏暗,他不會看不到她額頭細細密密的冷汗,這大冷的冬天,她居然出了一身冷汗。緩緩鬆開僵硬的指頭,掌心已經被指甲深深嵌入,沁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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