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祥心髒一滯,下意識鬆開賀淑君追了上去,「小笙……」


    天空飄起了小雨,卻沖刷不掉地上流淌的斑駁血跡。


    賀淑君握緊了拳頭,「她的孩子流掉才好。」


    蕭天祥迴頭瞪了她一眼,她隻是冷笑,眸裏無懼無畏,她的兒子已經死了,她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


    她恨蕭笙,恨不得抽她的筋喝她的血,她的兒子因為蕭笙死了,憑什麽蕭笙的孩子能平安無事的活著?最好,蕭笙能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一起去死。


    現場一團亂,處理事故的警察已經在指揮收拾現場,賀淑君冷冷和蕭天祥對視一眼,強撐著無力的身體去處理蕭欽的身後事。她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嫁了一個不愛她的男人。


    蕭影扶住她的身體,「媽……」


    賀淑君心髒顫了顫,握住她的手,「小影,別哭……媽隻剩下你了……」


    母女倆抱做一團,低低的哭聲纏繞在一起,說是不哭,誰能忍得住?


    ……


    冷雨敲窗,滴滴噠噠的聲音像是一種節奏,外麵漆黑一片,隔著玻璃窗子似乎都能感覺到外麵的寒意侵蝕。雖然已是春天,卻依舊冷的徹骨。


    蕭笙緩緩的睜開眼睛,入目的是一片耀眼的白,嘩嘩的雨聲讓她有些心煩意亂,她微微往窗子的方向偏過頭去,眸底的白轉為外麵冷沉的黑。


    中間毫無過度,突然的轉變讓她有些不適,眼角落下淚來。


    寧跡見她醒了,急忙湊上前去,「阿笙,你醒了……」


    情緒失控而引起的休克,還好,她沒出什麽問題。


    那鮮紅的血液像是印在他的腦海中一般,鋪天捲地的占據他整個思緒。


    時至今日,他還記得路笙竹死的那天,也是這樣,耀眼的紅幾乎灼傷他的雙目,燃燒他的生命,那一幕,必將成為他永遠的夢魘。


    其實他比蕭笙更怕,他怕蕭笙會永遠忘不掉腳下流淌的血液,怕蕭笙像他一樣,永遠活著蕭欽的陰影之中。也怕蕭笙會像路笙竹那樣,從他的生命中永遠消失。


    他的眸緊緊落在蕭笙身上,生怕錯過她一絲不尋常的神情,「有沒有身體哪裏不舒服?我叫醫生過來。」


    蕭笙緊咬著下唇,視線落在他的臉上,眸底映出他俊逸的臉龐,才逐漸褪去了隻有黑與白的空白。


    「我哥他……」


    「阿笙,這是場意外,和任何人無關。」寧跡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涼,還伴隨著密密麻麻的顫抖。寧跡緊擰了眉心,心裏如同針紮一般,痛痛麻麻的。


    蕭笙輕輕搖頭,「這不是場意外。」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直腰坐起來,但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如果我沒讓他查那些事,如果他沒有急著迴來見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眼眶酸漲,再度蓄滿了淚珠,「都是我的錯……寧跡,為什麽出事的那個人會是他呢?」


    他從來沒做過虧欠別人的事,也沒做過傷害別人的事,為什麽會是他?


    「我哥現在在哪?」她下唇咬的發白,聲音哽咽。


    寧跡握住她的手,「已經被賀淑君帶迴去了……警方那裏已經立案,我也派了人去查,很快就能抓住逃逸的司機。」


    蕭笙譏嘲的嗤了一聲,「人已經死了,抓住兇手又有什麽用。」


    寧跡抿抿唇,眼眶也有些澀,看著她的模樣心疼的厲害,卻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有些情緒,隻能靠自己的去宣洩,有些胡同,也隻靠自己走出來。


    人死了,抓住兇手沒什麽用,但總該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片刻,她又直起頭來,晶瑩的琉璃眸子帶著一股令人憂心的沉然落在他的臉上,「珍珠泉的項目究竟有沒有問題?蕭影說的是不是真的?」


    牧之寒跟她說的時候,她並不信,蕭影提起的時候,她也不全信,可現在她看著寧跡,心裏卻在懷疑。


    這個圈子裏的人沒有幾個是幹淨的,她相信寧跡,可寧氏集團不僅僅是寧跡一個人的。


    病房裏很靜,靜的似乎隻剩下兩個人四目相對時碰撞出來的火花,一旦打破了這份平靜,立刻便火光四射。


    許久,寧跡開了口,眼眸微微垂了下來,「近期是有些問題,但阿笙,我有辦法解決,並非是蕭影說的那樣。」


    但也並非不是毫無關係,如果他不對賀家下手,蕭欽不會挪用那筆資金,他也就沒有必要叫蕭欽迴來。


    蕭笙嗤笑,移開了眸,嘲諷的情緒在琉璃眸子中化開,「如果我哥哥沒有接受這個項目,就不會出事。」


    寧跡咬了咬唇,緊緊握住她的手,「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阿笙,大哥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蕭笙的手明顯一顫,抬起頭愣愣的看著他,沉默了許久才開口說話,「葬禮……」她哽了一下,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在什麽時候……」


    寧跡搖搖頭,「還不知道,看你爸爸的安排。」他輕輕摩挲著她的手指,「阿笙,你爸爸在外麵,要見他嗎?」


    蕭笙頓了頓,輕輕搖了搖頭。


    ……


    門外,蕭天祥看到她安然無虞,鬆了一口氣,頓了片刻轉身離開。


    腳下似是有千斤重,他有些抬不起腳。


    外麵的雨沒停,不大,但落在身上還是泛著涼意。他的身影有些落寞,蕭笙沒事了,可卻永遠失去了兒子,如今,家裏還有妻女等著他迴去。


    蕭天祥從來沒覺得作為一個男人,會有如此不知所措的時候。


    不,這種感覺他有過,在二十多年前麵對時碧柔的時候……他陡然停住腳步,微微抬起了頭,目視前方。


    雨幕中站著時碧柔,頭頂的黑傘與夜幕融為一體,就那麽靜靜的站著,隔著雨幕,他依然能看清時碧柔此時的神情。


    無悲無喜,無情無緒。


    兩人對視片刻,時碧柔挪動了腳步朝著他走過去,在他麵前停了下來,「節哀。」


    她眸色毫無波瀾,蕭天祥輕嗤了一聲,「人如果連哀傷都不能痛痛快快的,還有什麽意義?」


    時碧柔眉心動了動,他看到了,但選擇了忽視,「你上去吧,小笙沒事了,情緒不太穩。」


    兩人錯身而過,時碧柔突然轉過了身,看著他的背影,「蕭天祥,這是你我的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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