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雙兒腦袋耷拉著,他雖然也是天月般的容顏,但在那些尋歡作樂的酒客眼中,未免太過硬朗了,所以搶奪鳳天闕的籌碼已經加到一千兩黃金,而蘇雙兒如同被擱置角落的物什,蒙滿了灰塵。

    “媽的,老子出一千一百金!”有個臉色臘黃的紈絝公子雙袖挽起,邊怒罵邊叫嚷著。

    “老爺我出一千二百金~”一個四十來歲醉醺醺的精瘦男子說著,他穿著並不奢華,但言語氣魄倒也不象虛張聲勢。

    “本少爺出一千三百金!”這聲音之前未出過價,但一張口就喜得老鴇眉開眼笑,此人坐在角落中,把玩著酒杯,年紀不大,其貌不揚。

    老鴇的臉堆成一朵菊花,捂嘴樂的時候,她每抖下帕子臉上脂粉就要落下一層,此刻似乎任何形容詞都表達不出她內心的喜意。

    大廳內驟然安靜,一千三百金,不是個小數目,即使一千三百兩銀子,普通的經商之家,一輩子也夠嗆能賺出這些錢來。

    “噯呦原公子,”看來出價的公子是這裏常客了,老鴇喜迎上前說道,“老身就知道,原公子有眼力有魄力,不是老身說話不中聽,這個小爺兒,”老鴇指下鳳天闕,“您若領迴去,哪怕您剛娶的三姨娘,恐怕也及不上他一根腳趾頭啊~”

    “嗯?”原公子臉陰下來,但很快,隨著他的哈哈笑聲,他說道,“本公子以前若碰上這小爺兒,什麽二姨娘三姨娘,統統滾蛋,哈哈哈哈……”

    通往後院的小門暗處,小搖看著所發生的這幕鬧劇,樂得直躥腳,他身後還站著那位剛認不久的新爹爹老劉。

    “爹爹,爹爹,你快看呀,是不是很有意思?”小搖雙肩抖動著,麵上強忍著綻放開了的大大笑容。

    “嗯!”

    “爹爹,你現在知道我的厲害了吧?”小搖又掃了前堂一眼,在感受到人群突然靜寂的氣氛後,他小大人兒般叉手在胸前道,“看來鳳天闕要讓人買走了,老四白長一張好臉,關鍵時候,忒不爭氣,哼!”

    “知道他為什麽不爭氣嗎?”老劉不陰不陽而道。

    “嗬嗬,他,他太老了,”小搖眼珠兒一轉,邁著小小的步子慢慢向寬敞處蹭,嘴裏擔慮什麽般問著,“爹爹,我都忘了,您怎麽也沒中毒啊?”。

    “象你這麽大的孌童上去,肯定會賣個好價錢!”老劉如鬼魅一飄,轉眼到了想逃走的小搖跟前,語調極輕,俯低身至對方小臉兒前道,“你從大嫂那兒偷了這半瓶子春毒,以為可以對付我,你卻不知道,這藥厲害歸厲害,但它本就是我製的,頭前兒半瓶就用在大哥和大嫂身上!!”“啊,”小搖撓撓頭,皺著眉、擠著眼笑道,“您說什麽胡話啊,我一句也聽不懂!”

    “聽不懂?”說著,“老劉”撕下麵上的一層假皮,露出了蘇雙兒的臉,他揪住有些驚顫的小搖,低聲怒罵道,“你個小兔崽子,用那種不入流的手段來對付我,你就不知道,老子是用毒的祖宗,憑你下三流的功夫也敢異想天開,真是不自量力!”

    小搖的雙腳被拽得離地兒,愁眉苦臉看向廳堂上那個假“蘇雙兒”,現在用屁股想也知道了,那才是他剛認不久的爹爹老劉,無奈下,小搖歎氣道:“四哥,四哥,有話好好說嘛,我也隻是和你開個玩笑而已~”

    “你還知道我是你四哥?”蘇雙兒居高臨下看著小搖,微挑的唇角象是翱翔的雄鷹麵對唾手可得的獵物般不屑與輕狂,“在你小搖眼裏,不對,應該是在你即墨無野的眼裏,竟然還有親人?!這可真是笑話,即墨家千年不遇出你這麽一個禍害,練武練邪了性子,功夫沒見怎樣,倒將自己練成一個永遠長不大的鬼孩子模樣兒!”

    “你才是鬼孩子,你也好不到哪兒去!”小搖叫道,尖銳的聲音惹來廳堂外某些酒客向這好奇觀看。

    蘇雙兒挾著小搖施展身形出了妓院,街道鴉影寒瑟,蘇雙兒狠狠將手中之人摔到地上,然後再無顧忌罵道:“我再不濟,也不會象你一樣無恥的到處認爹!”

    小搖利落爬起來,梗著脖子迴嘴道:“誰讓母親把我趕出來,她一天不讓我迴去,我就一天給她認一個相好兒!”

    “呸!你個欠揍的東西!”蘇雙兒衝上前掄起了手,定在小搖麵前半晌卻又放下,氣哼哼道,“你就作孽吧!”

    “再作也不用你管,我就是死在外麵也不用你管,不用即墨家和你們姓蘇的管!”

    “滾!”蘇雙兒罵道,“滾得遠遠的,別再讓我看到你!”

    “哼!”小搖虛晃兩下拳頭,一溜煙兒的跑遠了。

    蘇雙兒看著那個孱弱幼稚的背影不見,剛才的怒氣忽而轉為失笑,宛然一樂,他搖搖頭無奈道:“猴兒東西,還嘴硬,都迴到明城了,唉,也該進家門兒看看了。”說完,他仰望星月滿天的蒼穹,看著那輪孤傲的月,它那樣聖潔與美好,優雅絕倫令天下萬物失色,朦朧的它象極了一個人,一個隱藏在蘇雙兒心底深處,世間最完美的女子,隻是本來暢想失神的麵容突然懊惱發怒,蘇雙兒低咒一句:“媽的,怎麽變成鳳天闕了!”

    等蘇雙兒迴到妓院,叫賣的喧鬧業已結束,沒有滿足的酒客們有些散了去,有些則更加放縱在別的鶯燕的溫柔中,鳳天闕不見了,假的蘇雙兒也不見了,剩下的吵雜對於沒有尋到人的真正的蘇雙兒來講,滿眼寂寞與驚慌。

    很快,蘇雙兒將老鴇製住,將她帶到離妓院極遠的楓林中,背對月光看著渾身哆嗦,嚇得癱在地上的老鴇,蘇雙兒冷聲問道:“剛才那兩個人呢?”

    “客、客官指的是哪兩個?”老鴇幾乎要哭出來。

    “剛才賣的那兩個!”蘇雙兒的聲音更加幾分寒意。

    “哦,買,買走了,都讓客人買走了!”老鴇生怕自己說得慢一步,語速快得讓舌頭幾乎打結。

    “誰買走的?”蘇雙兒陰聲而問。

    “瘦些的讓容城的原少爺買走,壯實的那個,就不,不,不知道了,”老鴇說著終於嚎哭出聲,跪在地上叩頭道,“大俠饒命啊,老身可什麽也不知道啊,大俠饒命啊,都是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子將人帶來的,老身也是糊塗,沒問來曆,大俠要尋由頭兒,千萬不要尋到老身這兒來呀!”

    “你倒是聰明!”蘇雙兒獰笑道,“不過,爺向來不是心軟的主兒,你既然掙了這不要臉的錢,現在就別怕丟命!”

    一聲陰森可怖的脆響,老鴇的腦袋扭向不可思議的方向,她最後驚恐圓睜的雙眼沒有絲毫用途,因為至死,她也沒看清殺了自己的人長什麽樣子。

    蘇雙兒慢慢走向狹小的道,夜深了,消失了一段時間的孤獨感再次襲上心頭,他拿起酒葫蘆,放到唇邊,頭次嫌惡的又放下,“鳳天闕,等著我,你這個傻瓜,傻瓜…”蘇雙兒低磁的聲音被風拂過,破碎在無邊的空落四處。

    在蘇雙兒尋找鳳天闕時,錦瑟皇宮中的宋太後也失了冥夜帝的蹤跡。一紙薄箋,少年天子在她層層布控的眼線下消失了。

    “廢物,廢物,一群廢物!!”宋太後如今哪裏有一絲半點沉穩的模樣,她的雍容華貴此刻都變成潑婦般的河東獅吼,指著底下跪著的內監宮女們狂嘯不止,“哀家要你們有什麽用,一個大活人出了宮你們現在才來報,哀家就是殺了你們也不解恨,他是誰,他是皇上,他是這個王朝唯一的皇帝,你們知道這種兵荒馬亂時候,一個皇帝微服出宮的下場是什麽嗎!!”

    肝火盛怒後的宋太後身體搖搖欲墜,跌坐在禦桌案後,滿桌都是奏折與批文,可是皇帝卻不在宮中了。

    “報~太後!”叔青焰麵色緊張,由殿外大步進來跪稟道。

    “叔青焰!你做什麽去了?!皇帝離宮,你身為禦林侍衛統領,不但沒有察覺,反而不在宮內值守…?!”宋太後怒氣升騰的問話還沒斥完,就被叔青焰接下來的話打擊得直欲昏倒。“稟太後,京城城守宋明達昨晚在府邸書房內遇刺身亡!”

    “什麽?!”

    “太後保重鳳體!”叔青焰不敢抬頭。

    宋太後憤恨交加,宋明達是她的堂弟,隻比她小個把月,他與宋明通可是她在朝中勢力的左膀右臂呃!“兇手呢?”

    “兇手早已逃逸!”叔青焰聲音沉重稟道,“隻在宋府大院兒用血留下他的名字!”

    “是哪個廝?!”宋太後咬牙怒問。

    “李落陽!”

    “誰?”

    “李氏亂黨之首,李落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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