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一般的白衣男子從殿頂如仙飄落,帶著他特有的孤傲與狂放,微笑模樣看著鳳天闕,仿似前段時間,不是他將鳳天闕擊傷一般。

    他垂肩散落的發絲被鬆垮後挽的束髻攏住,隨意而又不淩亂,如水光滑的錦袍上,領口赫然圍著整圈罕見的白狐裘毛,雙袖寬鬆似雲朵飄柔,他眸中冰潭般幽靜,不經意的一撇一睨間卻均閃爍著洞穿一切的深邃。

    鳳天闕默默看著眼前男子,自容城初遇,到宮殿之中她與他的相鬥,再到現在此人的突兀出現,都昭示著他與皇室有著密切卻神秘的關係,如此高的身手,二十左右的風華,且渾身縈繞著逼人的貴胄之氣,到底,他是何人?!

    白衣男子又飲了葫蘆裏的一口酒,仰脖間,連他的發梢似乎都帶著不羈的放浪,或許有些醉了,他腳步虛浮的蹣跚兩步,走近鳳天闕,聲音低迷道:“鳳、落、搖!你,記住,下次再在宮裏亂來,我,我就,呃~!”他打了個酒嗝兒,見鳳天闕一臉冰涼的麻木,他又笑道,“你不怕我?!嗬嗬,人都道我是個怪人,不成想,你這個小啞巴比我還怪!好,好,好!鳳落搖,看在你不入世俗的份上,我,以後,會饒你三次!”他邊說邊豎起三根手指,根根長纖如蔥卻又有鬆幹的勁力。

    就在此時,突然,鳳天闕情絲從掌中發出,這男子待驚察後已經晚了,情絲延伸,象成千上萬隻蠶齊皆作繭,眨眼間將白衣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媽的!”男子破口大罵,卻沒有一絲一毫讓人厭惡的下流猥瑣,仿似如此說話更顯露他不拘一格的散漫個性,“放開爺!放開!”

    鳳天闕神情不變,走到案桌,拿起平日裏冥夜帝所用的紙筆,寫好幾個字後,再走到男子近前,雙手一抻,將這幾字昭示到他麵前:我也饒你三次!這是第一次!

    男子剛想罵,突然想到什麽,看到這幾個實在不好看的歪扭大字,他突然喊道:“好你個該死的小啞巴,我說好象在哪裏見過你,那天在堰河邊兒甩下爺的就是你!怪不得你蒙著鬼臉,原來長得象兔爺兒!”

    兔爺兒?鳳天闕凝神思索,身體深處的機液所記載的曆史文明中,並沒有這個詞匯。看來也不是什麽好話,她懶得與此人囉嗦,何況,她也說不出話來。

    冥夜帝腳步匆匆迴來,興衝衝模樣剛喊聲“落搖”,就看到了內殿那一幕。鳳天闕仔細觀察著君主的反應,不出所料,她先是看到冥夜帝立馬轉身要走,然後搖下頭,又迴過身,無奈並苦笑看著被纏作一個蛹的白衣男子。

    “臭小子,快給爺滾進來!”白衣男子嚷著。隨著君主耷拉腦袋聽話的走近,鳳天闕再沉靜也忍不住麵上的驚奇了。

    他,到底是何方神聖,不但敢如此辱罵君主,而冥夜帝竟也如此聽話!

    “落搖~,”冥夜帝輕拽下鳳天闕衣袖,小聲乞求道,“給我個麵子,放了蘇爺,好嗎?”

    鳳天闕本不是惹事之主,現在看這情形,不放人也不可以了,她在二人麵前象變戲法般收起情絲,被稱為蘇爺的白衣男子被捆許久,怒火豈是一般的高漲,上前拿起酒葫蘆就要砸鳳天闕。

    “蘇爺!蘇爺!”冥夜帝知道對方也沒使什麽勁力,否則哪是他此刻能攔住的,他抱著男子的腰,使勁後扯著,“蘇爺今兒賣煜兒一個麵子,落搖不懂事,您別跟他計較!”

    鳳天闕怔怔看著這男子,原來姓蘇?她不願意再陪著演這場鬧劇,轉身收起案桌上的兩個木偶,走出殿去。身後,依舊有君主勸慰的聲音,那男子大概也覺得再鬧無趣了,鳳天闕剛走到殿門,就感覺到自己身旁一陣風過去,白衣男子當著她的麵以極其瀟灑的輕功飛走。

    “落搖!”冥夜帝又過來拉迴鳳天闕,忍著笑說道,“你可真讓寡人不省心啊!什麽人得罪不好,偏得罪那個祖宗!”

    鳳天闕拉過對方的手,寫道:他是誰?

    冥夜帝神情隱晦搖下頭道:“他的身份,我暫不能與你說,但你隻記住,下次千萬別與他衝突,你,永遠不可能鬥得過他!誰,也不能!”

    鳳天闕又寫道:他姓蘇?

    冥夜帝輕“嗯”一聲,說道:“對,他姓蘇,叫蘇、雙、兒!”

    鳳天闕向後一跌迾,若不是冥夜帝手急眼快扶住,她非坐到地上不可,如此失態的表現,對她來講還是頭一次。冥夜帝驚慌詢問,鳳天闕腦袋裏如蜂群過往,隻覺得“嗡嗡”作響,她清晰記得,這副身體的生父曾經留下那本功夫密冊的首頁之上,明白清楚寫著,鳳天闕與蘇雙兒,三生三世姻緣天定!

    “落搖,你快坐下歇歇,是不是又受傷了?我剛才在禦書殿心就發慌,若知道那個祖宗在這兒,定不會讓你獨個兒迴來!”冥夜帝見鳳天闕臉色蒼白,驚得開始不停叨念。

    鳳天闕似乎身臨其境到一個惡夢中,姻緣注定,與蘇雙兒?這男子簡直是個魔頭呃!自己若真與他有姻緣,豈不是水火相拚,兩敗俱傷?!

    或許,是真正的鳳天闕與蘇雙兒有三生三世之緣呢?說不定,自己從附身那刻起,這場姻緣就會斷了呢?雪峰上長髯男子臨走時留下的話,又響蕩在她的耳邊:“輪迴昭示,錦瑟王朝與你,是分不開的!書冊中有你的姻緣記載,這場姻緣是上天賜予的,你不可駁卻!”字字珠磯,句句如擲,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鳳天闕都無法再欺騙自己。

    夜暮四降,昏黃如暗紗垂簾。

    鳳天闕臥在內殿軟榻上,臉上忽有冰涼的濕潤之意,是冥夜帝在用濕帕為她擦臉,邊拭他邊說道:“落搖,你的皮膚怎這般好,比女子的都好!”說著,他又揶揄一笑,“這樣的你,與我日夜在一起,難怪太後越來越生氣!你知道麽,芷筠對我也較從前好得多,落搖,你放心,等芷筠進了宮,我也定會給你尋個好媳婦兒,絕不會讓你白擔一個與我斷袖的窩囊之名,委屈了你!”

    鳳天闕一聽此話,立刻想到了蘇雙兒,臉頰抑製不住得紅了起來,其實她明白,自容城相遇,她腦海中就抹煞不去這個如月光彩的男子,他的放浪形骸,他的無拘無束,他的逍遙灑脫,無不讓她在夜深靜寂時悠然迴想,即便上次她差點喪命於對方掌下,她也不曾真正對他起過敵意!

    朦朧的光暈中,鳳天闕眼簾下流光魅轉的羞怯傾倒眾生,冥夜帝看得心中一緊,恍惚下連濕帕子掉到榻沿邊也不知覺。

    “稟皇上~!”內監在殿外稟道,“秦嬪送參湯與皇上,在殿外候見!”

    “宣!”冥夜帝尷尬迴神,轉而對鳳天闕溫和道,“落搖,你知道嗎?秦嬪與芷筠多麽相象,唉~”他轉了語氣道,“魯城主,看來甚知寡人之心啊!”

    秦嬪嫋嫋婷婷進來,如今已經是一身宮裝的麗人,淡妝淺抹的精致麵容上,掛著幸福而知足的笑妍。她手執玉籃進來,看到的卻是君主守候在軟榻前寵溺一個‘男子’的情景,而那個男子,如神祗一般擁有不可比擬的冰雪容顏。

    “參見皇上~”秦嬪偷打量下鳳天闕,柔弱的身軀微一震後向君主施禮道。

    “起吧,”冥夜帝隨意而道,“鶴蘭,過來,這是鳳先生!”

    秦嬪聽著君主親切稱喚自己閨名,粉腮羞紅,慢慢近前細聲軟語道:“秦嬪見過鳳先生!”

    鳳天闕細瞅此女,她想研究秦嬪是否有別的心機,但對方的眉眼中,隻有對君主的滿腔愛意。

    冥夜帝與秦嬪均感覺到鳳天闕異樣的注目眼神,前者輕咳一聲以示提醒,後者臉龐緋紅,顯然誤會,有些著惱。

    “鶴蘭,與寡人去外殿吧,鳳先生累了!”冥夜帝沉聲不悅而道。

    冥夜帝邊向外行邊迴頭,並附耳在秦嬪近前酸語道:“蘭兒真是美豔可人,連寡人這個武師傅都被你勾去魂魄了!”

    “皇上~”秦嬪略不自在的嬌嗔而道。

    二人行到外殿,秦嬪從玉籃中取出參湯,冥夜帝滿臉笑意接過,輕嚐一口道:“蘭兒竟有如此手藝,這湯美味可口,如寡人初抱蘭兒,總是不舍得放手呃~”

    “皇上取笑蘭兒~”秦嬪笑著說完,眼神落到案桌的紙帛,上麵幾個歪扭大字,十分難看。她剛要相問,冥夜帝卻將紙帛卷起,似自語道:“這個落搖,字總寫得和爬一般!”

    秦嬪溫柔一笑,說道:“這練字呃,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如君主的字,蘭兒就非常喜歡!”

    冥夜帝一把將秦嬪扯入懷,用鼻尖兒互相摩唆著,低語道:“寡人還是喜歡叫你鶴蘭,鶴蘭,鶴蘭,鶴蘭~”

    一聲聲的低喚充滿誘惑與迷離,秦嬪受不住,咬著朱唇細聲央求道:“皇上,聽內監說,今晚皇上要去趙嬪那裏,蘭兒不知為何,就是說不出的難過~”

    冥夜帝更摟緊她道:“寡人並不喜歡趙涵晴的性子,不過尊太後之意罷了,後宮雖說現在隻你二人,可也得平衡君寵,”他見秦嬪不言語,又寬慰道,“寡人去她那裏,也是為了你在太後麵前好做,明白嗎?”

    秦嬪一聲哽咽的“蘭兒明白”後,眼淚象無辜的珠子般晶瑩掉落,冥夜帝無奈的一歎,然後為她擦拭去道,“好了,寡人不去就是了,鶴蘭莫哭~”

    “皇上~!”秦嬪又是歡喜又是悲傷,滿腔嬌意半躺到冥夜帝懷中,任對方纏綿與愛撫,半晌,她羞怯道,“皇上還是去涵晴妹妹那兒吧~”。

    “為何?”

    “皇上對蘭兒至情至深,蘭兒若不知足,不但讓皇上難做,還讓太後難做,況且蘭兒與趙嬪情同姐妹,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剛才不過是臣妾心裏堵的難受,以後,再不會了。”

    冥夜帝感懷道:“算了,寡人既答應了你,就不會失信,明兒再去趙嬪那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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