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冥夜君主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他雙手緊拽鳳天闕手臂,著慌而道:“怎麽辦?芷筠又不理睬寡人了,她嫌寡人詩吟的不好,她還嫌棄寡人~”說到這兒,他忽陷思索狀,低語喃喃,“她還嫌棄寡人什麽?竟都想不起來了,唉~”

    鳳天闕見對方如此癡怔模樣,便曉得他還陷在夢痷中,她隻能靜謐不語,安然看著對方。

    冥夜君主冷汗漸起,頹喪模樣與他平時喜愛耍鬧的作風判若兩人,他弓起身,頭恨不能埋到雙膝處,戚然而道:“落搖,寡人是不是真的不配做這個君主,寡人的心,全在芷筠身上,她是那麽知書達禮,那麽的溫婉,寡人是不是真的配不上她?”

    鳳天闕顯然聽不明白,疑惑而呆怔的開始走神,她在想,李落陽現在是否來到了上京,是不是就躲在某個角落?而那兩個采女呢,落陽將她們殺了,還是擄了?

    突然,冥夜君主的笑聲讓鳳天闕的心思從遊離中撤迴,他充滿玩笑意味道:“落搖啊,還真不能讓芷筠見到你!”

    鳳天闕麵露不解。

    冥夜帝卻不再接這個話茬了,起身去穿外袍,剛剛手臂伸進兩隻袖管兒,眼珠兒一轉就向鳳天闕招下手。

    鳳天闕走上前,冥夜帝命令口吻道:“給寡人更衣!”

    鳳天闕何曾做過這種事,從前小搖也都是李落陽一手照顧的,對方一說完,她自己徑自坐到了圓桌旁。

    冥夜帝本來是開玩笑,現在倒開始認真了,他再次喚道:“鳳落搖,給寡人更衣!”

    鳳天闕沒反應。

    “鳳落搖,你敢違抗君令!”

    鳳天闕幹脆起身向殿外走去,冥夜君主趕緊上前攔住,又氣又笑道:“鳳落搖,你這是做什麽?!”

    鳳天闕拉過他的手,冰涼指尖寫道:離開!

    “為什麽?”冥夜君主輕問的語氣讓他自己都覺得奇怪,好象在哄勸,好象在道歉。

    鳳天闕又寫道:相處不來!

    “相處不來?”冥夜君主用被寫字的手揉下鼻尖兒,這裏好似還有鳳天闕留下的寒意,他來迴踱兩步道,“寡人~,以後不會支使你,可好?”

    鳳天闕點下頭,又坐迴原來位置。

    冥夜君主皺著鼻子在她背後不滿模樣虛晃兩拳,聲音雖低但卻不懷好氣兒道:“簡直是請迴來個爺爺!啊呸!”他作勢唿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什麽爺爺不爺爺的~!”他見鳳天闕總是木訥呆板的模樣,一時無趣說道:“算了,寡人隻問你,穿這件藍衣好,還是那件黃袍?”

    鳳天闕搖下頭。

    “兩件都不好?”冥夜君主試問道。

    鳳天闕在桌上沾著茶水寫下幾個字,冥夜君主上前一看,是“不知道”三個字。他幹脆坐在鳳天闕身旁,問道:“鳳落搖,你在鄉下是怎麽生活的?美和醜你真分不出來?”

    鳳天闕神情緘默,眼神悠遠穿透了麵前之人,遙遠的淚魄星球浮現在她眼前。不是沒有美與醜的概念,是因為人與人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的交流與溝通,發達科技下的產物讓人們行為能力嚴重退化,每個人都活在自己隔離起來的一片天地中。在沒有人來人往的世界裏,美與醜,誰能夠看到並去分辨呢?

    鳳天闕的手背有些溫暖,是冥夜君主的手掌輕搭上,鳳天闕不經意的向迴縮手,卻被對方更賭氣的牢牢握住。冥夜君主的表情極為認真嚴肅,言語也沒了玩笑口吻:“落搖,你放心,從前的苦日子,寡人定會讓你忘記,有寡人在,你一定與別人過得一樣快活!”

    窗子“劈劈啪啪”作響,冥夜君主從自己的感慨中清醒過來,他趕緊抽迴自己的手煩燥道:“原以為快要下雪了,沒成想是一場大雨!”說著,他起身到窗子邊,打開一扇,雨斜潲進來,打濕了他剛披上的外袍,他邊向外望,邊幽幽而言,“寡人最喜歡雪,落搖,你呢?”

    鳳天闕感受到冥夜君主性格的善變,氣氛隨著他的黯淡而開始落寞。她走到他身旁,關上窗子,然後將他慢慢拉迴桌邊,在桌上寫道:雪有痕,水無情!

    “嗬嗬~”冥夜君主笑了兩聲,眼底依然有一閃而過的酸澀與淒涼。但很快,他振奮精神道,“不與你嘮這些沒用的東西了,今日寡人高興,芷筠來宮裏,寡人要去選個禮物送給她!你在這殿裏老實呆著,莫出去知道嗎?”

    鳳天闕點下頭。他又囑咐道:“寡人一會兒就帶走所有內監,太後肯定也是陪著芷筠的,所以你不必怕有人闖進來!”

    走出兩步,冥夜君主好象想起什麽再次迴頭,一眼正見鳳天闕不知何時站到窗邊去了,他愣愣看著如鬆鶴般飄逸的鳳天闕,竟忘記該說什麽了。待出殿外,他自個兒搖搖頭,惆悵自語道:“若芷筠見到落搖,不但寡人,怕梓煒也再無希望了!”

    鳳天闕獨自沉浸在自己失神的思緒裏,她經常如此,從前世開始就如此。也不一定就在想什麽,隻是打發時間的一種被迫習慣。這種習慣很無奈,但卻可以隔離悲傷與期盼!

    不知道過了多久,鳳天闕還是聽到了有人闖進來的動靜。不是走進來,而是“闖”進來!來者輕功倒不錯,可惜鳳天闕早早就發現了,在皇宮中若是起爭鬥,肯定會惹來極多麻煩,沒有思索,她借著雨勢翻出窗子上了殿頂。

    闖殿的人是來做什麽,鳳天闕根本未尋思,凡是與她無關的事,她都不會主動去思索。對於總是生活在悲傷與孤獨中的人來講,麻木是一種解脫。

    躍上殿頂,靠翹起的巨大簷角遮擋住身形,鳳天闕於密集雨中坐了下來,雖然光線被雨線遮的有些昏暗,但皇宮博遠的景色還是能收在眼底。慢慢地,鳳天闕的視線收到了另一處殿頂,那上麵赫然有一個如自己般淋雨的白衣男子身影。

    隻不過,那男子是仰麵躺在那裏的,而且一動不動,象個死人!

    為何總覺得那人依稀眼熟!鳳天闕騰起數丈,盡量離地麵高遠向那男子處靠近,近些後發現,就是那晚醉酒的男子。他怎麽會在這裏?

    鳳天闕下意識就要離開,那男子卻突然伸直胳膊衝她擺擺手,其餘部位均不動彈。

    已經被發現,鳳天闕無法,隻好靠近過去。

    男子衝她一咧嘴,並伴著狂放的笑聲。鳳天闕生怕有人聽到,上前一捂他嘴,男子向後一撤身體道:“你手好涼!”

    鳳天闕上下打量男子一番,見並無礙。男子一拉鳳天闕胳膊,鳳天闕駭異發現,雨水根本打不濕此人,到了他跟前的雨珠兒,全都被此人身上所發的一股特殊之氣阻擋在外。

    這是什麽功夫?

    男子一挑眉,任散著的發肆意披在腦後,更稱得他氣勢霸道,卓爾不凡!他說道:“想睡會兒,又被你吵醒,小兄弟,你長得不賴呀!”

    鳳天闕一捂臉,原來出殿時未帶麵巾。

    孰料這男子隨意說完這句話後,並未象別人一般對鳳天闕的相貌訝異,而是從腰間摘下個酒葫蘆,對著飲一口後,向鳳天闕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小兄弟,你怎樣理解這句話?!”

    鳳天闕坐到他身旁,眼睛發直呆望向殿前遠處。那裏有片明黃篷子,裏麵穿梭著人影,君主與太後在雨中歡宴。

    冥夜君主說過,他不喜歡雨,但他爽朗的笑聲卻在雨隙中隱約穿梭!

    定是因為見到芷筠姑娘了!可是,怎麽還有一個孩子的身影?

    男子見鳳天闕發愣,順著她目光延伸,放肆一笑道:“小兄弟也喜歡那個姑娘?王朝第一美女,嗬嗬,人皆向往啊!”

    見鳳天闕不語,男子又象自語,又象是在對鳳天闕說道:“她叫宋芷筠,左相獨女,雖不是皇族之人,卻位寵天嬌!琴棋書畫樣樣皆精,性子也好,冥夜君主從小便立誓,要將此女子娶到身邊!”說到此,他指指雨篷下那個俏立身影道,“小兄弟,你若喜歡,隻藏在心中罷了,她,怕是隻有做皇後的命了!”

    鳳天闕一雙冰雪清澈的眸子漸漸凝光,小搖,沒錯,的確是小搖!剛才她一直盯著的那個孩子,竟然就是小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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