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天闕隨著男子而去,她想過,李落陽必是沒有被官府捉住,所以才會被通緝,反正自己無處去,看樣子這年輕男子家中有些勢力,倒不如再請他幫忙尋找小搖。

    隻是鳳天闕沒有想到,這年輕男子的家會是這樣一個大宅院,他家的牆快趕上城牆高厚了,延伸到眼神盡處,仿似整個上京都是他家的一般。隻是這男子帶她走進的小門兒頗為寒酸,自然這也是相對的,比起一般人家的正門來講,小門兒也足夠寬敞了。

    年輕男子仿佛察覺什麽,調侃道:“別看我喜愛在外遊玩兒,我母親管我倒嚴,所以經常從後門偷溜出去,你別在意!”緊接,他又皺眉道,“你別戴這鬥笠了,反而礙眼!”

    鳳天闕尋思也是,將鬥笠摘掉卻不知道向哪裏扔,年輕男子撲哧一笑,指著鳳天闕道:“你既蒙著臉,又戴著鬥笠,這不是明著叫官兵拿你嗎?把麵巾摘了吧,你放心,我的人各個嘴嚴,不會把你供出去!”

    鳳天闕搞不明白,自己有這樣可笑?看年輕男子臉憋的都漲紅了,果然,很快他大笑出聲,鳳天闕疑惑的望向他,男子卻又強忍住,滿眼都是捉弄神色道:“你從鄉下來上京的?”

    鳳天闕點下頭,雪山應該算鄉下了吧。

    男子又問:“我這府邸大不大?”

    鳳天闕再次點頭,的確,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大的宅院,甚至可以用浩瀚來形容。

    “走、走、走!”男子好象實在忍不住了,頭前領著路,肩頭笑的幾近哆嗦。

    越往內走,鳳天闕越是心驚,凡路過的地方奴仆成群,每個請安的人均神情收斂,規規矩矩,隻是年輕男子不待奴仆靠近就都罵遠,生怕身後之人亂想什麽一般。鳳天闕暗自放眼一望,真是處處金碧輝煌,殿堂肅立,經過一處園子時,溪水花徑環繞著四角亭台,在這個時節,仍有奇花異草各自爭相怒放,實是罕見。而假山與湖水各按布局相偎,數隻仙鶴糜鹿更是在花庭深處悠然踱步,不怕有人靠近。

    “這是我自己的園子,不得我的令,誰也不許進來!”年輕男子在前慢聲而道。

    鳳天闕腳步開始放緩,一個不敢想的念頭在她腦海輾轉,漸漸由模糊到清晰,從這男子說話的口氣托大,到這宅院中奴仆的裝扮,無不象極她靈魂“機液”曆史中記載的某處地方。

    但是,真有這樣巧嗎?

    鳳天闕拽了下前麵之人的衣袖,男子立住,鳳天闕在地上寫道:這是哪裏?

    男子詭秘一笑,湊近鳳天闕耳旁,極緩極輕道:“皇~宮~!”

    鳳天闕掉頭就走,年輕男子立即喝道:“站住!”

    鳳天闕哪裏肯停留,果然是皇宮,她可真是自投羅網了,本不欲與錦瑟王朝有任何關聯,哪成想一下子就撞到王朝中央的漩渦中來。

    “你莫走!”年輕男子無賴般重耍伎倆,往前一撲,抱住鳳天闕的腰壓低聲音道,“你不想救自己了嗎,你走出這個皇宮,外麵等待你的就是牢獄!”

    鳳天闕不想弄傷此人,萬一此人真是皇帝?傷了皇帝或打死他,都會改變整個王朝的曆史軌跡。

    年輕男子接下來的話讓鳳天闕直想苦笑,他說道:“皇宮有甚可怕,我就是這個皇宮的主子,寡人就是錦瑟王朝一國之主冥夜梓煜,你留在寡人身邊,隻要是寡人要的人,哪個敢抓,你為何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鳳天闕無奈,她功夫再好,也不能傷害這個少年天子,隻能在冥夜君主手背上輕寫:為何非要留我?

    冥夜帝鬆開手臂,一臉笑意道:“你於寡人有恩哪,寡人不喜歡欠別人情!”

    鳳天闕疑惑看向對方,他解釋道:“你搶了魯城主送進宮的采女,不就是幫了寡人,哼,想用美色收買寡人,真是做夢,可恨!!”說到最後,他還揮了揮拳頭,以表示難以抑製的憤怒。

    李落陽果然下手了,鳳天闕心裏歎息著,暗憂李落陽現在逃脫官兵追捕,過的是怎樣一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怎麽樣?你留在寡人身邊當個習武教頭,既保全性命,還能享榮華富貴,兩全其美的事,你何必拒絕?!”冥夜帝的話語有著循循善誘的意味。

    鳳天闕終於點了下頭,因為李落陽!

    不管怎麽樣,以後能救李落陽的,恐怕也隻有這個皇帝了。

    冥夜君主象是累了,坐在亭子台階處,看向鳳天闕道:“你把那破布摘了吧,既留在皇宮,可不能戴這玩藝兒了。”說著,他氣喘的更粗,邊揉著自己左掌心道,“自昨兒讓刺紮了手,怎這樣癢!”

    鳳天闕眼光隨意一掃,卻趕緊上前點住了對方腕間穴道,明明是中毒,這皇帝竟然不知道!

    “怎麽?又中毒了?”冥夜君主撇下嘴角,幹笑兩聲而道。

    鳳天闕抬眸間,恰看到對方眼底一閃而逝的酸澀,這一瞬間,她心中產生了憐惜,就象對李落陽,以及小搖。指尖輕一劃,冥夜君主的手指泛出血珠兒,毒血呈黑色,鳳天闕在他腕間到手指來迴輕輕而擼,漸漸,冥夜君主的毒血被她一滴一滴給逼了出來,直到他感覺到麻癢不再,破了的地方有些許疼痛為止。

    鳳天闕也沒問,“噝啦”從冥夜君主寬袖上一撕,扯下布頭為他將手指包了起來。冥夜君主又抽動下嘴角,不滿說道:“你知道換成旁人,撕寡人的衣服會滿門抄斬嗎?”

    鳳天闕眸子裏寫滿誠實,她搖了搖頭,她的確不知道。

    冥夜君主唇緊閉,從鼻中長歎出一口氣,半晌,他鬱鬱而道:“寡人知道你為什麽想走,其實,寡人也害怕這皇宮,天天是看不見的刀劍,連夢裏,都有人滿臉笑意橫劍刺殺過來,寡人誰都不敢相信,包括,太後!”

    這是訴說心事嗎?這可是皇族秘密呃,鳳天闕恨不能自己聾了,也不願意知道太多。冥夜君主又說道:“寡人當初為太子時,曾眼睜睜看著自己那些兄弟死去,就算知道兇手是哪個,也隻能裝聾作啞,寡人當時其實希望,自己若瞎了更好,就不必麵對一切骨肉相殘的事實!”

    鳳天闕表情肅默,眸低垂。

    “害怕寡人嗎?與你講這許多?”冥夜帝的眼神本來清澈,說這句話時,卻凝聚了太多的東西,複雜多變,但在鳳天闕木訥搖頭後,他好象全身的氣力懈了般鬆垮下來,他自嘲道:“是呃,誰能怕寡人,嗬嗬,連你一個剛入宮的莽夫都知道,寡人其實是個窩囊廢,是個擺設,嗬嗬~”

    真是越說越瘋了,鳳天闕雖然不了解皇宮與朝政內幕,卻明白自己不能再讓這個君主說下去了。她手指輕抬,用最笨的方法止住了冥夜君主的嘮叨。

    被點住穴道的少年君主瞪向鳳天闕,此刻若他能動彈,能開口,必定撲過來咬鳳天闕。竟敢點天子的穴,真是活膩歪了。當然,這是君主內心的話,現在隻能幹瞪眼了。

    鳳天闕坐到他身旁,呆呆望著天空,看著天色變黯,再一點點的浸染墨色。

    夜空,絢爛多彩,人們抬頭間可以看到星星,卻看不到上麵有著怎樣的故事與經曆。

    出完神,直到有人在園子拱門外向內急喚,聽聲音便知道是尋君主的,鳳天闕這才點開他的穴道,滿以為年輕氣盛的對方會發火,沒想到,君主卻一臉頹廢道:“走吧,陪寡人迴寢殿!”

    鳳天闕在後跟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冥夜君主一迴頭,她正撞到他胸口,這時才發現,對方長得竟如此高。

    冥夜君主嘟囔道:“想什麽呢?”

    鳳天闕搖搖頭。

    “把你臉上那玩藝兒摘掉,免得奴才們明日到太後那裏嚼舌頭!”冥夜君主看到前方奴仆以及紗籠晃動的層疊身影,心中更加煩燥起來。

    二人再轉過花壇一角就要到拱門了,鳳天闕拉住君主,用真氣在地上寫道:“我長相怪異,怕你害怕!”

    君主單腳兩下將字抹去,然後不滿道:“胡鬧,鬼我都不怕,還怕你!快摘掉!”

    鳳天闕無法,隻能將麵上粗布輕輕扯掉,卻猛地聽冥夜君主一聲驚唿,奴才們看到主子,過來參拜的功夫,君主象練過功夫一般,動作飛快的將鳳天闕手中麵巾搶過,複係到了她麵上。

    “參見皇上!”

    “皇上今日去哪了,太後問了幾遍了!”

    “皇上呦,您可迴來了,否則奴才們怎麽向太後交差呀!”

    一聲聲劫後餘生般的口氣,配著那些尖細的嗓音,鳳天闕覺得好象在上演一出戲,各個演技拙劣無比,卻十分賣力。

    突然,她理解了冥夜帝害怕皇宮的原因,這裏,再輝煌,再豪華,也是座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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