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迴了木屋,小搖恰揉著雙眼蘇醒,“爹爹,李落陽,你們做什麽去了?”

    李落陽咧開嘴角,上前輕拍小搖腦袋,暢懷而笑:“你年紀不大,管的事兒不少,睡足了?咱們下山!”

    “又下山!”小搖不情願看向鳳天闕,下了床板央求道,“爹爹,今天小搖想留在這兒,明日再離開好不好?”

    “山上太冷,你呆久了又要生病!”李落陽說的是實情,小搖體質虛弱,雖有功力護身,在天寒地凍的山頂,最多也隻能呆兩時辰,這孩子自被鳳天闕救迴雪山時,就一直由他帶著上山下山兩頭竄。

    小搖欲再開口,鳳天闕已經獨站窗前,怔怔出神不看二人。

    漠然蕭瑟的背影,已是下了逐客令!

    下山的路,小搖與來時截然不同,粉嘟嘟的嘴巴撅得老高,李落陽本不欲哄,最後見這孩子竟眼眶發紅,吸弄起鼻涕,不禁失笑啞聲而道:“小搖,山下多好,有糖葫蘆,還有點心吃,何必非呆在這鳥都飛不上來的雪山頂!”

    “鳥都飛上來,那你李落陽是什麽?!”小搖沒好氣邊抽噎邊頂嘴道。

    “熊孩子!”李落陽熱臉貼了冷屁股,拔腿開始飛奔。

    “李落陽,等等我~,等等我~”小搖本來離開鳳天闕心裏就賭氣,現下李落陽也自顧而走,立時放聲嚎哭,自然,腳下也猶如生了風,步伐半點不敢耽誤。

    半月時光,燕尾剪水!

    雪蓮花熟蒂落之期已到,李落陽與小搖在山頂等候,鳳天闕若驚鴻弧影向崖下一躍而去。

    孤傲堪比白梅,純潔更勝梨花,雪蓮頂著嚴寒兀自怒放,縛在它周圍的情絲,與花朵相映,散發著獨有的朦朧光暈。鳳天闕剛一下山崖,就感覺到情絲周圍膨脹的殺氣。

    一個俊俏清秀的白衣少年揚著唇角冷笑,看著鳳天闕如仙人飛下,一甩腦後順風飛揚的綰髻係帶,惡毒口吻說道:“上次中了小爺的奇毒,你竟然未死?!”緊接,她目光先是一掃雪蓮外罩著的情絲,然後再轉向迎風鶴立的鳳天闕,陰狠而道,“這鬼東西是你布下的?識相的趕緊將雪蓮給我,否則莫怪小爺此次不留情!”

    明明是個女子,卻口口聲聲小爺小爺,鳳天闕懶得與她計較,將手在雪蓮處一虛晃,情絲暗器詭異的在白衣女子眼前繭散成絲,一縷白線飛快鑽入鳳天闕掌心,象是入了她的骨血般消逝了痕跡。隨著情絲的收起,雪蓮根莖斷落,這朵世所罕得的奇芭也到了她手中。

    “找死!”那白衣女子著惱異常,一根極細的烏刺從她袖管中飛速竄出,向鳳天闕周身各要緊穴道兇狠襲來。

    女子輕功奇好,即使在兇險的山間狹隘處,她身姿依然如翩翩飛蝶靈動起舞,手中帶毒的烏刺更是伶俐機巧,每招每式都異常毒辣,似要將鳳天闕渾身上下刺穿刺透。隻可惜鳳天闕早已研究出對付她的招法,知其敵為何而來,便用其利對付之!

    雪蓮成了鳳天闕的武器,無論白衣女子拚得再兇狠,迎上鳳天闕手中的雪蓮,她招式便自動迅速撤迴改了套路,鳳天闕將雪蓮護在身體周圍,對方烏刺襲到她何處,雪蓮便打到何處,隻是十幾個迴合下來,雪蓮便已被烏刺之毒熏得花瓣邊圍打了卷,有了枯黃之兆。

    “爹爹~”小搖在崖上唿喊著,“爹爹,你摘到雪蓮了嗎~”

    白衣女子眼珠兒狡黠一轉,冷笑下展開輕功扶搖直衝崖頂而上,鳳天闕本是一顆冰雪透明心,哪知人間這些陰險伎倆,跟上女子腳步時,隻見小搖已被她勒住脖領懸空提著,雙腿打軟,眼睛緊閉昏厥過去。烏刺握柄,白衣女子蠶眉橫掃,譏屑看著被毒氣所傷,捂胸躬身的李落陽。

    李落陽看到鳳天闕,緊張神色一鬆,他衝白衣女子冷聲喝道:“放開他!”

    “放開他?”白衣女子麵上浮現著得意的笑,對鳳天闕說道,“你將雪蓮給我,小爺自然放開這個娃!”

    李落陽畢竟內力深厚,稍得喘息便恢複功力許多,此時護到鳳天闕前麵提醒道:“公子小心!勿再上前,這賊女渾身皆毒!”

    “喂,醜八怪!”白衣女子被揭破女兒家身份,惱羞成怒,手中烏刺指向李落陽氣憤道,“你說誰是賊女?”

    李落陽森然道:“自然是你這個賊女,兩次跑到雪山來偷雪蓮,如今還隻會欺負一個孩子!”

    “哼?!”這白衣女子忽然宛爾一笑,燦爛之容好似一個天真少女,語氣也轉為輕鬆道,“本小姐若不行此計,豈不任由你們以多欺少?”承認自己是女子後,她見鳳天闕自始至終緘默,猜不透這個身手厲害的蒙麵公子到底在想什麽,眼珠骨碌一轉,她繼續道,“再者,這雪山也不是你們的,你們能來摘雪蓮,本小姐為何來不得?!”

    鳳天闕其實是在衡量,雪蓮若給這女子,李落陽的內傷日後必落沉屙,若不交出雪蓮,小搖性命眼前就堪憂,本來不善表達的她,一旦內心想事,從外表看來,則更加冷落清寒。

    李落陽此時大聲喝道:“賊女,你當我們公子是什麽人,豈能受你要挾擺布!”說完,他提掌上前向那女子劈去。李落陽招招毒辣,狠戾殘暴象一頭餓極了的狼。

    小搖雖說是那女子要挾雪蓮奇芭的製勝法寶,但小搖若真死了,她自己估計也得緊跟著到黃泉,所以,此時的小搖儼然變成那女子與李落陽交手的累贅。

    李落陽功夫及勁道均在白衣女子之上,這女子與李落陽持衡力敵的,就是她渾身的毒氣與輕功,但短時間內,李落陽閉氣與她交手,白衣女子就處在下風了。

    無辜的小搖終是沒躲過二人相鬥的傷害,李落陽指力鋒疾如刀,小搖胸口衣襟處被劃了長長一道口子,鳳天闕形影幻動,擋在了交手的兩人中間。電光火石的霎那喘息,白衣女子知道自己不是李落陽對手,更別提鳳天闕了,她揚手而灑漫天毒粉,在煙霧中叱聲道:“想要這娃,拿雪蓮到上京來找富不仁!”

    隨著毒氣散,已經沒了白衣少女與小搖的蹤影,滿地褐黃毒粉化雪而成大片汙濁水汽,顯示著剛才的危險。李落陽恨然道:“該死,竟讓她給跑了!”隻是他剛說完,就感覺周身戚戚然發冷,原來是鳳天闕原本漠然一切的清眸,此刻正陌生望向他。

    李落陽愕然而窒,他明白,剛才他與那女子交手時,根本未在意過小搖的生死!

    鳳天闕雖然平時對他和小搖冷淡,但卻從未有過這種好似不相識的陌生眼神,承載了失望。

    “公子,我~”李落陽怯懦到此,才發現自己手指尖沾染著星點血跡,定是小搖剛才被他傷到了皮肉!些許愧疚湧上,但隨即又壓下。雪蓮對他來講,比小搖重要,如若沒有雪蓮,他體內積壓的內傷就會日益加重,現在已經時常滋擾他,何況以後漫長歲月,那麽更不用談為父母報仇了。

    鳳天闕將雪蓮擲在地上,她丟棄這朵曠世奇芭的決絕模樣,讓李落陽的心莫名而揪,就象是擺脫,或者嫌惡般不值留戀,鳳天闕不再望他,孑然向山下飛身離去。

    清冷若冰,皎潔如雲,一襲麻衣的瘦削身影在李落陽眼中慢慢變淡,曾經的救命之恩,都象地上的雪蓮一樣,珍貴卻被拋棄!是為了小搖,那個孩子,鳳公子雖然選擇將雪蓮給他李落陽,卻也選擇離開了他,原來在鳳公子的心裏,他終究比不過小搖!

    四年前,鳳天闕從山下揀迴一個孩子,到底經曆了怎樣的磨難,孩子說不清楚,他隻知道自己乳名小搖,母親將他留在湖邊後沒再迴來,鳳天闕當時若不是正巧路過,小搖這孩子怕要在湖邊活活餓死了。

    李落陽嫉妒小搖,從這孩子一上山開始就嫉妒,憑什麽,小搖能輕易跟隨公子,而自己當時請求跟著鳳公子迴來時,卻是全家被滅門的前提再加上百般懇求。

    悠淺的恨,堆積到心裏,忽的又快速加劇,李落陽一口鮮血噴出,眸中煙霧浮蕩,視線模糊中,他仍然緩緩彎身,小心得將雪蓮揀起。一片片,李落陽撕著花瓣喂入自己口中,雪蓮的清涼將他心火壓下,四肢百脈的力量湧動,讓他知道人們對雪蓮的傳言果真非虛。經此一曆,他將來的武功必定橫行天下,別說蠍子林,即便整個錦瑟王朝,他也不再懼怕!

    小搖!!

    豪邁壯誌後緊跟而來的是陣陣虛無,少了鳳天闕的雪峰,就象個陰森鬼地。

    李落陽緊咬著下唇,將浮潛而出的淚水硬是壓迴,自父母與家人的頭顱在他麵前被一一砍下那天,他就發誓,今後絕不再哭泣,眼淚,是要在砍下仇人的頭之後,擺在他家族牌位前用來祭奠的,而不是眼前令他羞恥的英雄氣短!

    李家當年的仇人,在迫害了李氏滿門後,調去了上京為官,李落陽想及此,雙拳再次狠攥,恨不能現在就將那個人拆骨啖肉,他吃完最後一片雪蓮花,獨自“嘿嘿”森笑兩聲,緊接著,他暢懷的桀笑再無忌憚,在險峻的雪山之巔放肆環繞開來!

    血債血償的時刻終於到來,李落陽沿著鳳天闕的去向急飛而行,當兩旁冷風如冰刀割過,他內心對小搖的那些歉意,已經所剩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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