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位於淯水以西,是南陽郡郡治所在,隻是這些年朝廷對地方的管控已漸漸失效,所以,各郡之間,多由軍閥掌控。


    自從張濟戰死以後,張繡接管了軍隊,由穰縣轉走宛城,在這裏建立了穩固的根基。


    曹操興兵十二萬,向宛城推進,這足以證明,曹操奪取宛城的決心,故此,張繡與眾人商議後,最終選擇投降曹操。


    然而,曹操再淯水一帶雖然受降了張繡,卻仍然命令曹仁率軍,對附近的縣城進行征剿,接管。


    張繡漸漸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慢慢架空,隻不過,張繡既然選擇投降,就已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若不是賈詡料定,曹操還不敢對張繡怎麽樣,甚至可能,會重用他的話,張繡斷然不會任人宰割。


    幾日前,有下人來報,嬸嬸鄒氏忽然不見了。


    張繡明裏暗裏讓人打探,最終得知,是被曹操帶走了,甚至,鄒氏已經和曹操有了私情,兩個人在軍營裏好不快活。


    這樣奇恥大辱,再加上曹操一再削減張繡的根基,這讓張繡漸漸意識到,自己似乎隻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張繡連夜召集了謀士賈詡,商討對策。


    唯有趕走曹操,反叛這一條路可走了。


    隻是賈詡這時候還摸不清,走了這條路以後,張繡真的不後悔嗎?


    曹軍的勢力,已經今非昔比,如果得罪了曹操,張繡也隻能依附劉表了,雖然劉表當初單騎走荊州,看似英氣十足,可賈詡很清楚,劉表並非霸主。


    再張繡一再堅持下,賈詡定下了計謀。


    召集舊部,已換防為名,向曹操索取兵器鎧甲。


    胡車兒已經被曹操納入麾下,然而胡車兒的心卻始終向著張繡,隻要與胡車兒裏應外合,便可以夜襲曹營,曹操必敗。


    賈詡又料定,曹操兵敗以後,必然向淯水逃竄,隻要布兵淯水河岸,曹操必死。


    然而,沒有什麽策略和計謀是絕對的,所以,這計策終究能否成事,還要看天意。


    張繡最信服的人,也隻有賈詡,他的計謀安排的天衣無縫,張繡自然樂得聽從,並且暗中布置。


    一眨眼,幾日過去了,眼看著一切都將布置妥當,舉兵反叛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一早起來,張繡便找來了賈詡,兩個人坐在書房裏,靜靜的品茶。


    此時新年剛過不久,寒冬時節,外麵寒風凜冽,但是書房裏已經被炭爐烘烤的十分暖和,張繡喝一口茶,把茶杯放下,慢慢的伸個懶腰!


    “好舒服啊。”張繡眯著眼嗬嗬笑了一聲。


    賈詡臉上,卻看不到一絲輕鬆,似乎有什麽心事似的,這會聽到張繡的聲音,賈詡凝神看去:“寫給劉表的書信已經擬好了,今晚派人送去即可。”


    賈詡從懷裏拿出一卷竹簡,想要塞給張繡看看,張繡卻一擺手,推迴了竹簡:“先生執筆,我自然放心,這信不用看了,直接送出去就行。”


    “那接下來……”賈詡沒有繼續往後說,而是目光深沉的注視著張繡。


    張繡眯著眼,好似很享受的樣子,拿起茶杯抿一口,隨後搖搖頭:“我張繡並非不識大體之人,可他曹操,辱我嬸嬸,此事一旦張揚出去,我張繡以後,又該如何立足?故此,這一戰非打不可。”


    張繡說道激動處,用手奮力的拍向桌案:“砰”


    與此同時,一名身穿軍鎧之人匆忙走入書房,在張繡和賈詡麵前分別施一禮,隨後抱拳道:“將軍,公子昂不知為何,進城來了。”


    “公子昂?”聽到這個名字,張繡露出了詫異的目光。


    張繡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睜眼望向那名軍人:“公子昂帶了多少人?”


    “聽說,隻有二十餘騎跟隨在側,還帶著禮物,好像是要拜訪誰。”軍人恭敬的應一聲。


    張繡又想了想,這才有些焦慮的看向賈詡:“莫非,我們的計劃被曹操知道了?”


    “不會的。”賈詡搖搖頭。


    書房裏忽然靜了,張繡向著那名軍人擺擺手,示意他退下去。


    而賈詡這會,也在琢磨,這公子昂為何忽然進城了?想來,他必不知道張繡有反心,如果知道,他孤身進城,豈不是自投死路?


    可若是他不知道,他又來做什麽呢?


    宛城之中,又有誰值得他公子昂親自走一趟?


    賈詡掠了掠胡須,刹那間,賈詡眼睛瞪得溜圓,因為他已經隱隱猜到了,公子昂興許是衝著自己來的。


    也就在賈詡隱隱猜中這一切的時候,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賈府的管家在門口脫去鞋子,急匆匆走進來:“老爺,公子昂親自登門拜訪,您看……”


    賈詡點點頭,算是應了一聲,自己知道了。


    賈詡又看向張繡,這時候公子昂來拜訪,這不是無事生非,惹張繡懷疑嗎?


    眼看著起兵在即,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出亂子。


    而張繡這時候,隻是靜靜的看著賈詡,神色中,似乎沒有懷疑什麽。


    賈詡苦笑著站起身,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既然人家登門拜訪了,我迴去看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


    曹昂自從進了宛城以後,便馬不停蹄,直奔賈詡的府宅。


    有親兵引路,倒也不需要多繞彎子,很快來到了這裏。


    曹昂也怕呆的久了,引起張繡的猜忌。


    如今的張繡,已經是驚弓之鳥,隨時可能爆發,所以曹昂也不想把張繡惹急了,免得他亂咬人,一旦造反,這筆糊塗賬可就要算在自己頭上了。


    在賈府門前徘徊了片刻,馬武去遞交了拜帖,有賈府的下人帶著曹昂和馬武,走進賈府直奔書房而去。


    書房裏很暖和,炭爐應該放在這裏很久了。


    曹昂脫去披風,扔給馬武後,在書房裏走了一圈。


    書房裏有很多書,隻不過,曹昂一本也看不懂。


    曹昂隨手翻看了幾個竹簡,這些仿佛天書一般的竹簡,曹昂隻能認出一些形體簡易的字,看來,是該學習一下這個時期的文化了。


    就在曹昂扭過身,想要再逛逛其他地方的時候,有丫鬟送來了茶水,並且跪在桌案旁,小心翼翼的為曹昂斟茶。


    曹昂走迴去坐下,拿起茶杯呷一口。


    一路趕來,寒風凜冽,曹昂到真有點冷了,這會脫去披風,寒氣散了一些,如果再喝點熱茶,寒氣會驅散的更快一些。


    曹昂喝完一杯,把杯子放下後,丫鬟又小心翼翼的為曹昂斟滿一杯,當曹昂拿起杯喝一口的時候,丫鬟跪著來到曹昂身邊,開始給曹昂捶背,揉肩。


    丫鬟的手藝很好,曹昂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腳步聲響起,曹昂才緩緩睜開眼,門外,已經有一個身穿褐色袍服的中年人站在那裏,正靜靜的打量著自己。


    曹昂很清楚,這人,應該就是賈詡了。


    曹昂慌忙站起身,丫鬟很識相的退到一邊,馬武也來到曹昂身後,跟曹昂一起抱拳施禮:“晚生曹昂,見過先生。”


    賈詡之所以會站在門口,本來是要拖鞋的,可當他看到曹昂身形魁偉,臉上掛著英豪之氣時,賈詡心中不由得暗讚一聲,也因此愣了一下神。


    這會曹昂起身施禮,完全沒有司空家長子的跋扈勁,這倒讓賈詡吃了一驚。


    可賈詡也是久經風浪之人,並不會因此把曹昂放在眼裏,他靜靜打量曹昂片刻,這才不慌不忙的迴一禮:“公子多禮了,快請坐。”


    賈詡脫去鞋子,走進來,與曹昂相對而坐。


    丫鬟把另一個杯子添上茶水,恭恭敬敬的遞到賈詡麵前,隨後又迴到曹昂身邊,給他揉肩,曹昂這會,已經沒什麽心情享受了,向著丫鬟擺擺手,丫鬟應一聲“喏”,悄然退去了。


    馬武也很識相的退出房間,把房門關上了。


    這會,曹昂才認真的打量起賈詡來,四五十歲的樣子,臉上的褶子很多,但精神頭很足。


    “晚生這次不請自來,還望先生不要見怪。”曹昂又一次抱抱拳,表現出一副很誠懇的樣子。


    賈詡掠著胡須,曹昂越是客氣,說明他這次來的目的越複雜,賈詡眯起眼睛,笑了笑:“公子何必如此,如今我家將軍已經投降曹公,宛城也已經移交給朝廷,公子此來,想是有什麽公務吧?”


    “的確是一樁公務,隻不過,這樁公務,我隻能來和先生談,所以來的突兀,還請先生見諒。”曹昂眯著眼笑了笑。


    此時此刻,當曹昂真正麵對賈詡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並不知道,該如何談起這件事。


    總不能當著賈詡的麵,說自己老子奪了人家嬸嬸,還請賈詡說情,大事化小,讓人家不再追究吧?


    或者說,賈詡到底會不會給自己麵子還未可知,一旦自己掀開底牌,萬一賈詡不允,或者當麵敷衍,這件事反而更加棘手了。


    所以,曹昂承認是公事,把張繡嬸嬸被拐走的事情當作公務來談,也許是最好的辦法了。


    隻是,該如何打開這個話題呢?


    這才是曹昂最尷尬,最無奈的一麵。


    “唔……其實我來,不僅僅隻是為了公事,我還是來解救先生的,若先生信得過我曹昂,我可保證先生一定能全身而退。”曹昂終於鼓起勇氣,拉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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