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都來的?

    墨紫正對那地方興趣甚濃。雖說洛州作為大周最為富庶的一州,洛州城裏也來往著很多上都人,但能和上都人鄰桌吃飯的機會不太多,尤其是她很想打聽消息的時候。於是,眼睛看著外麵,耳朵卻豎直,想聽聽有沒有八卦敬王府的。

    “等你去了,就知道。”明明可以長篇大論侃出一座山來,誰知讓二郎兄八個字給結束掉。

    墨紫瞪眼,可惜沒人看得到。

    “我怎麽去得了?我娘才不讓呢。”十一小姐氣唿唿說道。

    “不是不讓,母親是擔心你還小。”六小姐每次開口,必定恰到好處,顯得她很溫良嫻熟。

    “我都快十三歲了,還小?大姐姐十六歲就嫁出去了。”十一小姐繼續氣鼓鼓。

    “我說十一妹,你還沒到十三歲,就想著嫁人了?先不說年齡,至少得等你上頭的三個姐姐嫁出去,才輪得到你。所以要去上都,也是六妹先去。等她幫你找好姐夫,到時,你這丫頭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笑嘻嘻男似乎是這四兄妹中的最年長。

    “三哥,別胡說,母親尚未決定。而且這是家中私事,不要拿到外頭來說。”六小姐語氣間有些羞惱。

    “怕什麽?六妹天姿絕色,就算說是洛州第一美人也當之無愧。以為兄看,隻有上都的王後將相之子,方與六妹相配。”三公子還要拉人助威,“二郎,你看可是?”

    二郎不出聲。

    可能有表情,不過墨紫看不清。

    “三哥!”六小姐這下真生了氣,“你若繼續胡言亂語毀我名節,我這就迴去告訴母親。”

    墨紫對六小姐的保守不以為意,倒是聽到洛州第一美人這個說法,心中大有異議。之前,她瞧得仔細,那位六小姐雖然長得還不錯,比起裘三娘卻相去甚遠,頂多就是一個端莊的大家閨秀,個性保守而無趣。這也可能是因為她跟了一個不一般的主子,而自己也不太一般的關係,眼光與大眾不同。

    “好,好,不說了。我誇你,還不願意。”三公子照舊笑嘻嘻。

    門一開,由剛才那兩個白衣夥計端了菜上來。

    “北邊的戰事對洛州可有影響?”是仲安的聲音。

    “以前沒有。不過,最近潘縣那邊不太平。”油七公子說道,“不但守城的軍士比平時多出兩倍,對過往商客也較以往嚴厲,不但要查驗過關文碟,還要進行盤問檢貨,稍有不對,就

    不讓人出去或不放人進來。我後來聽說,是怕大求的奸細經南德混入我們大周。”

    “也不單是我們怕大求有異動,從潘縣過川江,再到南德境內,守軍也查得極嚴。我就親眼看見幾車的鐵具不讓進,因有供應到大求之嫌。以前沒有文碟,付些銀兩就讓商家過。如今文碟必備,還得在南德有保人,簡直煩不勝煩。”三公子說到後麵,就有點高聲,“父親正在考慮,是否該將南德那兒的買賣收迴來,免得受戰事波及。”

    “你們不必過於擔憂。南德與大周素來交好,如今隻是防大求野心罷了。而大求即便能吞了彈丸小國玉陵,也斷然不敢犯我大周。”說話的還是仲安。

    “那是當然,我大周國土遼闊,兵強馬壯,水陸皆能征善戰,還怕北地的蠻子?”三公子缺點不少,身為大周人的驕傲可以算優點一樣。

    “玉陵雖為小國,國土三麵有急江天險。如何讓大求破了國,至今還未知原由。這才讓我大周和南德都緊張,因為我們的邊境與玉陵各接一江,大求能率大軍進入玉陵,說不定很快會與我們水軍一戰。所料不錯的話,洛州近來水路恐怕也不如以往順暢。”陌生的聲音,粗曠洪亮。

    墨紫知道他該是那二郎身後的另一人。

    “華老哥說得對。除了咱們這兒的七仙峽,到秦暮嶺的江麵,兩國水軍近來排船列陣頻繁,根本不容民船通過,就怕混進大求的船隻。水路不通,陸路難行,兩國特產價格漲了數倍。可恨文碟限製,不能藉機大賺一筆。”三公子扼腕歎息。

    突然一聲低笑,傳入墨紫耳中。不知是誰,仿佛嘲弄某人的市儈。但隔著屏風,離她坐得最近,是那家二郎。

    “如此說了,若從水路進南德,完全不可能了?”仲安問。

    “應是不能了。”三公子迴答得頗為肯定,“要是能走水路,我還會待在家中?”

    “那也未必。”七公子聲音神秘起來,“早些年我聽人說起過有私船走驚灘,連過關文碟的錢都不用花,專買賣兩國禁止通商的貨物。”

    “荒謬!無稽之談!驚灘上淹死。那裏兩麵險峰,水流湍急,亂石鋪河床,百裏地荒無人煙。”三公子高聲反駁。

    “所以,那兒也叫白骨灘。發財的人寥寥無幾,船翻貨沉的死人多得數不清,化成厲鬼,不讓活人上岸。血肉在江底種出十裏蘆花,根根長毒刺,就算你能靠近岸邊,也無法從毒蘆花蕩裏找出方向。”

    墨紫正放茶杯,

    聽到七公子在那兒危言聳聽,還搬出厲鬼和毒蘆,噗哧噴出半口茶。好在,那邊十一小姐驚聲叫了起來,似乎沒人注意到自己。

    “哥哥們好沒意思,說打仗的事已經無趣,居然還講起那般可怕的鬼故事。快別再說了,嚇得人心驚肉跳,六姐姐臉色都白了。”

    在十一小姐的堅決反對下,男人們不再討論時局,轉而商量著要不要找幾個擅歌擅舞的葛秋來。

    那邊還沒商定,這邊門就開了。

    “墨哥,不好意思,勞你久候。”正牌的二郎,岑家二郎進來了,“一筆帳怎麽都搞不清,莫名其妙少了三千兩,硬生生嚇出一身冷汗。”

    可一看屏風後麵這許多人,愣完就問,“墨哥,你帶了客人來,怎麽自己點了碗陽春麵?”

    墨紫哈哈笑道:“幫你那本帳多省幾兩銀子出來。”

    “墨哥也太小瞧我了。三千兩銀子我是藏不住,一頓飯,你就隻管叫好酒好菜,還怕我招待不起不成?”岑二郎捧出一疊本子,“既然你來了,就省得我跑一趟,幫我瞧瞧到底銀子歸沒歸位。三千兩哪!”

    “我不看。三千兩你弄不平,還敢把賬房交給你嗎?我跟你爹說過了,今日來,不看帳。”墨紫站起來,拉著岑二郎往外走,“咱倆邊走邊說。”

    門輕輕合上了。

    “原來是望秋樓東家的人,怪不得一人占了這麽大間包廂,萬般自得的模樣。”仲安直說難怪。

    “最多也就是管家。”三公子自認不算看走眼。

    那家二郎淡淡掃過去,屏風後那道悠然的影子已經不在,卻仍能聞到茶香。一雙墨玉眼光芒乍現即隱。

    一切,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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