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是漢人最擅長的玩意兒,兵陣同樣是,縱觀下來西域南疆等等勢力,從來是仗著國力與兵種的強大橫行無忌,張牙舞爪,自然看不上這玩意兒。


    可現在這兵陣出現在滇國,還被一群勢力超群的怪物掌握,這意味著什麽?


    身為漢使的趙鬆明不寒而栗。


    “你怎麽會兵陣的?是誰教你的!”他憤怒吼道。


    無涯不會迴答他的話,隻是一揮手,下了最後的命令。然後,這個兵陣便啟動。數不清的怪物們圍攏著趙鬆明開始進行一輪又一輪的攻擊。


    趙鬆明苦不堪言,他的攻擊雖然強大,但也不是不能被格擋,特別是在兵陣合力之下,他每每使出全身力量想要打開口子的攻擊,最後都會被化解。既然攻擊無用,那就防守,可是這防守根本不是辦法,怪物們的騷擾與實攻虛實交接,讓他難以分辨。


    這些怪物,竟然比一般的悍卒還要強上許多,氣息茁長,顯然是練過了什麽功法,一個個都是初級宗師的實力。


    他拄著長槍,吃力地看著四周,咬著牙,神色有些恍惚,似乎又迴到了當年身陷敵軍腹地時的情景。


    “我不能死……但即便是死也要把你們這些怪物殺了,不能給大漢留下禍患……”


    趙鬆明大吼道,再次持槍撐著身軀戰鬥了,這一刻的他不再為名,不再為利,一晃便迴到了當時少年,窮苦出身的他曾經發誓要保家衛國,隻是後來步入了軍營、步入了官場他才知道,人終其一生為名利所奔波,活在世上便身不由己。


    然而這終究隻是一場空談罷了。


    一腔熱血在時間流逝中變涼,曾經的單純與傲氣在也被消磨殆盡……如今,生命即將耗盡的他,仿佛又重拾起了初心,他永不忘自己是個軍人,是大漢的兵。


    “為兵者,醉臥沙場,馬革裹屍,若能戌疆守土,此生無憾!”


    朝著怪物組成的兵陣,趙鬆明發出了最後的咆哮與力量,但最終被淹沒在兵陣中……被戳成了篩子。


    無涯看著這躺在地上睜眼朝天的老者,蹲下來為其合攏了眼皮。


    ……


    “啊喔喔喔……”無涯轉身對所有怪物一抱拳,發出古怪的聲音。


    “啊喔喔喔……”所有水鬼也發出類似聲音,然後一個個跳下了船頭,消失在太陽河中。


    如今的水猴子已開了些許靈智,懂得人言,更知道要如何生存。


    這也是易少丞當年的功勞——那時候的易少丞時常捉魚喂它們,這種行為久而久之便烙印在它們心頭。


    易少丞走後,無涯心中隱約覺得效仿此法隻會讓水猴子越來越多,而食物越來越少,在偶然一次看到人家耕種、放羊之後,他便突發奇想地嚐試牧魚。


    這一試便試掉了十年一般的光陰,幸好的是最後果然成了。


    後來,他就算不在,那些水猴子也會沒事的時候操練,有事的時候去牧魚。平日裏還會打漁晾曬,做食物儲備,這樣一來便形成了良性循環。


    由於水猴子的壽命並沒有人類長,所以繁殖得也快。今日他帶出來的依舊是當年那些老兄弟,如今這些老兄弟基本上都已有了崽子,算是子孫滿堂。


    無涯看著水猴子消失的水花良久,笑了笑,然後便離開了。


    今夜一戰,他並不需要直接和趙鬆明交手,隻因為自己這段時間修行已來一直找不到適合練手的對象,這才對趙鬆明起了興趣,而那招平凡的刺出,也是自己磨練了許久都沒尋找到關竅,如今總算通過這個契機融會貫通了。


    “師妹交代給我的事,完成了。”


    紅發少年臉上露出一絲憨憨的笑容。


    ……


    無涯離開後,那艘大船也被水猴子們鑿了個底朝天,半浮半沉的在太陽河越走越遠,直至過了許久後,終於在漢朝境內被官兵們發現,上報給了朝廷。


    又是深夜,年輕的皇帝匆忙把徐勝召到了宮內。


    在早上的時候他便得到了這個消息,當時差點氣昏了頭,也虧他城府極深才忍了下去,直到此時此刻才將徐勝傳召了過來。


    “徐勝,你看這個!”


    啪!


    兩份折子,直接摔在了徐勝腳跟前。


    徐勝看了皇帝的臉色,彎下腰撿起來一看。


    隻看了第一份,手便一哆嗦,差點跪了下去。這一份折子裏寫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上百人的大漢隨軍在與滇國的中央緩衝帶被殺,隨軍統領的屍首已經確認,無一幸免。


    他知道,這次出使肯定出大事了,看情形那樣東西也應該沒找到。


    於是,他深唿吸一口,打開了第二份折子看,這一看,整個人當即癱坐在了地上。


    正使趙鬆明被殺,屍體捅成了篩子,剩下上百隨軍無一幸免,所有人都是在一艘發往關內的滇國船隻發現的,在船上還發現了一具腐化的屍體,確認無誤為副使徐天裘的。


    “噗……”徐勝身體僵了良久,一口老血噴出,整個人也踉踉蹌蹌,搖搖欲墜。


    這徐天裘是不能死啊,誰讓他是罡震璽的弟子!


    幸好眼疾手快的皇帝連忙扶住,但眼中明顯帶著一絲上位者那種特有的厭惡之情。


    “陛下!”徐勝慘唿一聲跪在了地上,抱著雙拳聲淚俱下:“請陛下答應老臣,老臣願意率三萬兵馬踏平滇國,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皇帝冷哼了一聲,轉過身軀,“我知道你一直想打仗,就想滅掉滇國,這一點嘛,與我的念想倒是有些一致。”


    “請陛下答應!”徐勝又朝著地麵狠狠磕了一個頭。


    “隨軍統領是在緩衝之地發現,你就斷定是滇國做的?那趙鬆明徐天裘全部死了,沒一個活口,沒一個證明,船是到了漢朝境內才發現的,中間路途多少,你就確定是滇國做的?出兵,你拿什麽名義出兵?”


    皇帝一拳狠狠砸在了桌案上。巨大的聲音夾雜憤怒,讓所有的燈火忽閃忽滅。


    砰!!!


    氣,實在是太讓人生氣了!


    這股憤怒,是漢朝皇帝對滇國發出來。


    “可是陛下……”


    “沒什麽可是,就算真是他們做的,無憑無據,冒然出兵,不正不順,滇國一推脫,我們再攻打便會引得諸國恐慌。滇國地處要塞,看似是能當我漢朝大關,又何嚐不能當那西域匈關?到時候諸國會聯手抵抗我漢朝,得不償失。”


    皇帝比所有人更加能認清局勢,這麽一說,徐勝也清醒過來。


    你把滇國逼急了,他們換個靠山,這樣潛在的朋友就變成了惡敵,實在不妥。


    無可奈何的徐勝,一拳砸在地麵上,也隻得狠狠發泄。


    “這件事你就不用插手了,自己還是好好想想,該如何向那位老人家交代吧。”


    “罡震璽……”徐勝一聽這話,原本憤慨的麵色變得冰冷,冰冷的臉色又一白,白了之後泛青,最後麵若死灰。


    “老臣明白,老臣告退……”


    徐勝站起來,整個人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失魂落魄的離開了皇宮。


    就連皇帝都不知道,兩人的談話早已被黃門小太監聽了個一清二楚,然後乘著夜色將此事告訴了李水真。


    ……


    滇國的上空永遠那麽湛藍。


    一聲鷹嘯驟然響起,一點黑影在天空中出現。


    焱珠長公主坐下的龍射手統帥之一的瓏兮,連忙打開窗口抬眼看去,一隻碩大的鷂子衝飛而來,最終穩穩落在了窗口處的架子上。


    瓏兮的目光落在這隻鐵鷂子的腳上,那是一根竹管。


    她熟練地拆卸下了竹管中的信紙,喂了幾塊上好的肉幹,便轉身進入了寢宮內。


    深邃的宮內傳來了慵懶但又性感的聲音。


    “有點意思,諒他也不敢對我們動武,讓李水真繼續等候!”


    說完,還女音若有若無地打了個哈欠。


    ……


    一夜過去,漢宮內,側臥的皇帝一夜無眠。


    天未亮時他便起了傳,一人離開了寢宮,坐在那欄杆上遙望東方。


    直到太陽從東方冉冉升起,落在他那略顯蒼白的麵容上,他便轉身走入了禦書房內,寫下了一紙詔令。


    這道詔令被加急送到了常山郡,在當天下午,便落在了易少丞手上。


    “太好了將軍!”項重看著詔令興奮無比。


    自從上次殺了徐蒙後,易少丞便掛了軍中閑職,若是長此以往,注定無法掌權。若無法掌權,那麽接下來又如何能夠培養為驍龍報仇的力量?而這詔令下來,易少丞雖然職介未變,卻由閑職轉正。


    最重要的是,這詔令上寫明了,允許他帶二十人。


    “出發去滇國……滇國……”和項重不同,易少丞的思緒一下就飄得很遠了,這笑容莫名帶著神往色彩。


    雖然這早在他預料之內,可他沒想到一切來得這麽快,一想到去滇國,他的心不免開始緊張起來。


    “我……我要見到嬌兒了麽。”


    印象之中,那時她隻是個紮著小辮子的玉娃娃,生得非常可愛,又極討人喜歡。易少丞真是想不到,自己這一生的命運,竟都會是係在她的手上,以至於十年過去,每每夜深人靜之時,自己總懊惱當初選擇對青海翼的屈服,讓她一個人在冷幽幽的雍元城長大。


    這份心思,別人難以理解。那她現在又過都如何,是否可以獨當一麵?


    “大人,這人選你可有?若無的話我倒有個注意。”


    項重的話把易少丞的思緒拉了迴來,易少丞想了想,若是他孤身一人前往,這一路上沒個人照料,屆時出了什麽事也說不準。但信任的人又沒有幾個。


    “嗯,你有什麽打算?”


    “將軍,昔年將軍曾練有一支兵陣,專門挑殺不服管教的強者,這些人是將軍的親衛,是值得信任的同袍,將軍也待他們如手足,如今有了陛下這詔令,項重願前往將這些人召迴。有了這些知心的兄弟幫忙,到時候會順暢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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