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我的提前迴校,父母倒是沒有多說什麽,事實上我和張乾等人打架的經過後來在鎮上還是漸漸傳開了,特別是把武裝部部長的兒子給打傷的事,讓兩老著實擔心了好長一段時間。他們怕我在家呆時間長了後又惹出事,所以隻能忍住那種別離和思念的感覺,提前送我上了迴省城的長途車。


    提前迴來的事,我沒有通知任何人,除了想給蔡老師和學姐們驚喜以外,我也不想讓兄弟們為我擔心而提前返校,以致於占用了他們的假期。但在走出車站的時候,遠遠地我就遇到了一個熟人——體校散打隊的龍佑。


    這個平時帶著眼鏡、表現斯文的小個子,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來他是一個散打專業的學生。雖然他曾在去年七月我們校園大混戰時和滄小六一起幫過我們,但之前和我結下的怨仇也不少,而且自那次的事以後一個學期我們幾乎都沒有來往,所以猛一看見他的時候,我還是有些心虛的,幸好他壓根就沒有看見我。


    我重新躲進車站,去一家衣帽店買了頂帶臉罩的那種毛線帽,又在旁邊一家雜貨店買了幅墨鏡戴上,連自己都認不出鏡子裏那人是誰後,才放心地走出車站。我不是怕龍佑,雖然打不過他,但以我和孫天、大華哥的關係,我相信他即使還要跟我算舊賬,也不敢趁我落單後打我,何況我現在早已今非昔比,去年帶阿榮三人大鬧體校門口的事,可是讓體校和技校兩校的校長都親自向清風幫賠禮道歉了的。


    但就在我排隊上公交車的時候,後肩猛地被人重重一拍,驚得我差點沒向前就跑。畢竟是要做職校大哥大的人,這時候如果跑的話,以後說起來可就太過丟人了,而且之前我自信之餘也沒有放鬆警惕,右手一直在褲兜裏握著甩棍,再說這裏是公共場合,怎麽說都沒必要害怕。


    為了穩妥起見,我又把左手伸進懷裏,摸到匕首的刀柄後才緩緩轉身。


    看清站在身後的人時,我不由得笑自己太過激動,站在身後拍我的哪裏是什麽對手,分明是昨天晚上和我一起從鎮上坐長途車到省城的小夥子。


    這家夥穿著一身髒兮兮的粗布製服,在臥鋪車上的座位跟我並排,上車時司機可能是見其太髒,非要讓他把衣服褲子全部脫了才讓其睡。二月份還正是冷天,那破車上又舍不得開點暖風,我實在看不下去,便出言為其說了幾句好話,為此還私掏腰包加了二十塊的“汙染費”給司機,這才讓司機沒有了話講。


    也正因為此,小夥一路上跟我聊個不停。他介紹說自己是苗族,也上過一年職校,隻不過上的是職中,因家裏貧困,所以輟學了,現在在我們鎮一個偏遠的礦區當礦工,每天非常辛苦卻隻有十塊錢的工資,活計又非常的累,所以很是辛苦。最關鍵的是過完年開工第一天便出現了一起安全事故:礦洞上方塌方,一大片泥巴帶著石頭砸了下來,雖然沒有傷到人,但把所有的礦工都嚇得不輕。


    “我抽了一包半煙,一個半小時後工友叫我的名字我都沒反應,直到現在我都感覺自己的三魂七魄還沒有安全迴到身體裏!”這個礦工朋友當時的原話就是這樣的。現在他決定不在礦區做活了,想來省城裏麵闖一闖,對此他的看法是:“就算做狗,在城市裏也有機會撿點剩骨頭啃啃,在礦區那種地方,吃苦倒不怕,就怕把命搭進去。”


    如果不是看到龍佑之前也在車站,我此時是絕對不會搭理這個礦工朋友的,沒有歧視勞動人民的意思,反而我很尊敬他,要不昨晚在臥鋪車上也不會幫他出錢說情了!但我在省城說白了就隻是一個學生狗,他來城裏又沒有目標,是個完完全全的流浪漢,我實在是沒有能力幫他更多了。


    但此時卻不一樣了,多個熟人在身邊總好過獨身一人,龍佑找不找我麻煩不重要,但要是技校的人、或者我們學校那些老對手,甚至是湘幫的人發現我提前來校後,誰敢保證不出現去年被長刀把枕頭都砍了個稀爛那種事!


    所以見了他後,我連忙把帽子罩取開將臉露出來,熱情地問他:“礦工朋友,你這是要去哪?”


    “我第一次進城,找不到去處,還好又遇見你了!”他有些掩飾不住興奮,迴了一句後低頭紅著臉又小聲道:“我想……想先跟你去你們學校,看看附近有沒有建築工地之類的,有的話就在你們學校附近做工,這樣的話偶爾還能看見你這個好心的大哥,也不至於太孤單,而且我還欠你二十塊錢呢,這樣苦到錢也能還給你這個恩人。”


    看他一臉的天真和純樸,外加還有一些羞澀,我忽然就動了惻隱之心:這個礦工跟我是一年的,當我還在享受學生生活的時候,他卻已經在為明天的早點而奔波了!很多時候,沒有了參照物,我們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多幸福!


    “走吧,即使我們學校附近沒有工地或者不收人了,我也可以幫你找到工作,大不了幫我們學校當個水電工或者去學生食堂裏學著做菜。”我拉著他就一起上了車,可把他給樂得連唿出門遇貴人。


    我是真心誠意想要幫他的,我的想法是即使學校和附近都沒人願收他,那我也可以請阿榮或者周叔直接給安排份簡單的工作給他,再說我們班田小龍可是個土豪家族,他爸的機械廠總會收工人吧!最不至的話大不了求一下王宸寶,他父親有個橋梁公司,做點散工應該是能安排的。反正無論做什麽工作,也總比這礦工在礦山上冒生命危險要強得多。


    由於早就已經放棄了想利用他來給我壯聲勢的想法,主動跟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所以在公交車上時我們談得比昨晚還要投機。而我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向忠朝!他讓我叫他小向兄弟就行了,我也不客氣,讓他以後也就叫我二哥。


    下車的時候,我已經放鬆了的心情又提了起來,連忙將臉罩拉下來罩好,並輕聲交待小向:“跟在我後麵,城裏麵有時很亂,千萬別去人多處湊熱鬧。”


    其實不用我交待,小向下車後就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躲在我的身後不說,還緊緊地抓著我的外衣邊角,渾身都在發著抖。


    小向有這表現可不是給凍的,他呀,完全是被嚇成這樣的!公交站台旁邊,一群身穿迷彩服、手持短棍的年輕人,正圍著三個年紀差不多的人狠狠地毆打。別說小向這老實巴交第一次出門的人,就是身經上十戰、兩次被真槍指著過的“老油子”,見到那場麵都可算是膽戰心驚。


    因為那些迷彩男實在是太兇殘了,被他們圍著的三人已經蜷縮在地、雙手抱頭,一看就是放棄抵抗投降的人,可他們卻沒有絲毫要停手的意思,一棍比一棍還要狠地將棍棒招唿到三人身上,大有不打死誓不甘休之意。打架的場麵震撼也就不說了,我參與過的很多場架場麵也不小,主要是這些人打架居然不出一聲:被打的不開口叫喚和求饒,施暴的也是一言不發!街上除了來來往往的車流聲外,就隻剩下棍棒擊打在身體上的“撲撲”聲!那氣氛讓我這個見慣了風浪的旁觀者都感覺說不出來的壓抑。


    原本我準備跟其他下車的乘客一樣,帶著小向先跑去路對麵,然後再朝學校方向走的,但才跨得兩步,便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叫:“我們跟清風幫和張世明都沒有交情,真的!和他有交情的是我們的教練孫老師。”


    既然都有人叫我的名字了,再這樣做旁觀者就有點說不過去了!所以我停下腳步,迴頭向那些人看去,看看是誰那麽倒黴,因為跟我和清風幫有交情就被打成這樣。


    這一看不打緊,我心頭的火立即就竄了出來!那被打的三人當中,竟有兩個是我認識的,一個是因為悠悠而與我結下梁子、後來卻又幫過我忙的滄小六,而另一個則是今早我還在車站見到、並因此而把小向帶來的龍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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