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握著她的手,淚如雨下,而她依舊目帶依戀與不舍的看著我,輕輕開口:“小姐,我總是急躁,總是經不住事,可我本來是想要永遠都守著這個秘密的……可是,現在慕容家已經垮了,你不要怪三殿下,我看著他衝進火場救你,他是真心對你好的,小姐……還有,我挨打的事,你也不要怪他,這本來就跟三殿下一點關係都沒有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你不要傷心……也不要為了我去做什麽……咳……”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她的手背上,而她眼中的光彩,已經開始一點一點的渙散,聲音,卻依舊費力而固執的響起——

    “小姐……你答應我……你不要怪三殿下……你要原諒他……像從前一樣……像在漠北的時候……因為……隻有這樣……你……你才能……幸福”

    她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最後兩個字,幸福,其實已經模糊得難以辨認,可我知道我不會聽錯,就那樣,輕飄飄的沉入我的心底。

    我抱著她的身子,感覺她在我懷中一點一點變冷,我不想放開,我的疏影,平日裏是最害怕冷的。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輕輕的推門聲響起,南承曜走到我的麵前,試探性的扶住我的肩,向來淡定自若的語氣中,竟然第一次帶上了幾分遲疑和沉痛,他喚我:“清兒……”

    我沒有掙開他,甚至沒有改變抱著疏影的姿勢一分一毫,隻是靜靜抬眸,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殿下,疏影死了。”

    他的眼中現出痛意和憐惜,似是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一樣。

    而我依舊死死的盯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口道:“是被杜如吟活活打死的。”

    他忽然一把緊緊摟住了我:“清兒,我知道你有多痛有多恨,你放心,我不會讓疏影就這樣白白枉死的,你相信我……”

    “殿下打算怎麽做?”我在他懷中,沒有掙紮,隻是一字一句的開口:“如果我說,我要杜如吟現在就給疏影陪葬,殿下答不答應?”

    他的身子似是一僵,摟著我的力道也不自禁的加大,有些困難的開口道:“清兒,你相信我,我不會放過她的,但是,現在還不行……”

    “出去。”我漠然的閉上眼,打斷了他的話。

    “清兒……”

    他的語氣裏似是帶上了一絲惶急,而我卻再也不想,也沒有辦法再聽下去,我開始死命的掙紮,那樣無力而絕望

    ——

    “你出去,疏影還在這裏,我不想看見你,你出去,出去,出去!”

    他抱得越緊,我掙紮得越厲害,我能感覺到他懷抱中所有壓抑的沉痛,可是我的痛,又有誰知道?

    或許是聲響太大,漓陌急急的衝進門來,衝著南承曜罵道:“你想逼死她嗎?還不快讓開!”

    南承曜悚然一驚,鬆手,幽黑的眼眸深處,震痛而蒼涼,有些麻木的任秦安和尋雲半推半拖的拉出門去。

    漓陌也不勸我,隻是飛快的在我身上各個穴位施針,我一動不動,按著她的話抬手,放手,深唿吸。

    “三王妃這個樣子,不會是疏影想要看到的,逝者已矣,王妃就算為了肚子裏的孩子,也不能再像方才那樣激動了。”或許是因為施針耗費了她太多的心力,漓陌的麵色有些蒼白。

    我點頭:“我想一個人陪陪疏影。”

    她沒有多說什麽,提著藥箱出去了,幫我關上了房門。

    我看著懷中疏影如同熟睡一般的容顏,輕輕開口:“對不起,我知道你不要我為你做什麽,是我自己,辦不到。”

    第109章

    疏影一麵笑,一麵提裙盈盈跑著,風吹起她嫩黃的衣裙,她笑得眼兒彎彎。

    “跑慢一點,一會咳嗽起來又該難受了。”我跟在她身後,想要將手裏的披風給她披上,她的身子不好,是最經不得冷的。

    然而,她卻如同沒有聽到我說話一樣,依舊自顧自的笑著,跑著,忽而在一個轉角處,撞上了大腹便便的杜如吟。

    杜如吟的眼神是那樣怨毒,怨毒當中又帶了幾分得意,疏影被按在了矮凳上,然後板子毫不留情的,一下一下,重重砸到她的身上,血慢慢的染紅了她嫩黃的衣裙。

    可是,她的麵上卻依舊帶著笑,她遙遙看著我,囈語一般開口,小姐,你要原諒三殿下,隻有這樣,你才能幸福。

    我想要衝過去救她,可是卻根本動不了一分一毫,聲音哽在喉間,壓得我喘不過氣來,隻記得自己,滿臉冰涼的淚。

    “……王妃燒得很厲害……幸好三殿下沒走,一直暗地守著,發現得及時,現在還不算晚……我要人參、黃芪、生地、鱉甲、香附……我施針的時候絕對不能受任何打攪……”

    恍恍惚惚間,我仿佛聽見漓陌的聲音幹脆冷靜的響起。

    “……淳先生,我見過你之前開的那個方子

    ,我不知道你究竟意欲何在,但是如今情勢危急,我的‘畫鬢如霜’針力還不夠,所以我必須要請淳先生在一旁輔針協助……三王妃是公子看得比自身性命還重的人,你救了她,整個邪醫穀都會記得你的大恩,而若是你有什麽動作,同樣的,你就是與整個邪醫穀為敵。我還想告訴你一句話——醫者父母心。”

    “……從我答應幫她撒那個謊開始,我就已經放棄了……我寫了那個方子,也算是沒有違背卿兒的意思……至於,至於她用不用,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開始吧……”

    漓陌和淳逾意的聲音交替的在我夢中響起,亦幻亦真。

    我的身體時而猶如火燒,時而如墜冰窟,似是酸痛,又不盡然,直到最後,黑暗一點一點的襲來,將我細密而溫存的包圍。

    再次醒來的時候,意識依舊混沌,我看見疏影在喂我喝粥,下意識的張口,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樣。

    可是慢慢的,疏影的麵目不知怎的變成了尋雲,那一口粥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就那樣生生哽在了喉間。

    記憶的碎片仿若靈光一般驀然閃過我的腦海,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吃的是什麽,其實並不是我故意,身體已經誠實的做出了反應,連我自己都控製不住,伏在床邊,將方才喉間的粥吐的一幹二淨,就連五髒六腑也要嘔出一樣。

    怎麽能忘記,如若不是這一碗粥,疏影或許就不會出事,依舊還是那樣純良笑著,聲聲喚我小姐。

    “清兒……”

    南承曜慌了,連忙讓尋雲出去請人,我這才發覺原來自己一直被他抱在懷中,想要掙開的,卻連一絲氣力也沒有,就連開口說出“放開”兩個字,似乎都做不到。

    不多一會,門外傳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我以為是漓陌或者是淳逾意的,卻沒有料到撞入眼簾竟然是蘇修緬清絕冷寂的身影。

    “蘇先生,不是說王妃已經沒事了嗎,為什麽會這樣?”尋雲急急問道。

    蘇修緬看了一眼碗中的粥,又看我,然後拿起南承曜隨手放在案上的粥碗,來到我塌間坐下:“傾兒,你聽著,你現在的身體很弱,隻能靠最清淡溫補的粥食來補充元氣,這個粥其實也算是藥,是我讓漓陌親自熬出來的,你就算再難以下咽,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考慮,也要逼著自己喝下去,知道嗎?”

    他向來清冷的眼眸深處,帶著一抹隱約的心疼與焦灼,我的雙手無意識的護上了自己的小腹

    ,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眼淚忽然就怔怔的掉落了下來:“疏影死了。”

    開口,聲音沙啞無力得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眼中憐意更甚,點頭,聲音是久違的溫和,一如很久以前的記憶:“可是我相信,她不會願意看見你這麽折磨自己,這並不是你的錯。況且,你也並不是一個人,你還有肚子裏的孩子,傾兒,我知道你很疼,也很累,可是,你要堅強,你肚子裏的孩子還需要你保護。”

    我感覺到,南承曜擁著我的雙手微微發緊,可是他一個字也沒有說,而我亦是無心無力再去理會他,隻是很努力的就著蘇修緬的手,喝下了那一勺粥。

    我是真的很想要咽下的,可是,我做不到,我拚盡全力也克製不住自己的反應,我的身體比我的意誌更加倔強,幾乎是以一種最蠻荒的本能抵製著粥液的下咽,我再度嘔了起來。

    “不用粥,換做滲湯之類的可不可以?”南承曜的聲音裏帶上了從未有過的惶急和心痛,對著蘇修緬問道。

    “如果可以,我從一開始就不會逼她去試。”蘇修緬並沒有看他,依舊握著勺喂到了我的唇邊,方才淡漠的聲音也變得柔和:“傾兒,再試一次,好不好?你已經做了母親,你要堅強。”

    我點頭,可是依然做不到,身體似乎有自己的意誌,並不聽從我的支配,我看著蘇修緬手中的粥碗,身體虛脫而輕微痙攣。

    南承曜驟然放開了我,尋雲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在他方才的位置坐下,代替他扶住了我。

    而他一句話也不多說,接過蘇修緬手中的粥碗,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他的唇,便壓了下來,不顧我口中尚有殘留的穢物,強硬的撬開了我的唇舌,將口中的粥渡了過來,然後一手牢牢攬住我的腰,一手緊緊的扣著我的後頸,逼迫著我生生將粥咽下。

    一次又一次,我不知道自己咽下多少,又嘔出多少,隻記得他唇舌的力道,強悍而絕望,而他攬在我腰間的手,那樣緊,緊到微微顫抖,顫抖著沉痛。

    在之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裏,我的意識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我依稀感覺到有人抱著我,一遍一遍喚我的名字,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樣。

    可是我知道,這一次,我睜開眼,現實依舊是現實,我再沒有忘記一切的幸運。

    他親吻我的發心和額頭,告訴我,清兒,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了,可是怎麽過去?

    有誰知

    道,如果愛到了盡頭,恨到了盡頭,想要迴頭,還有沒有路?

    我不知道自己過了多久,才真真正正清醒過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南承曜的一句話,我才清醒。

    他握著我的手,對我開口,聲音溫柔到小心翼翼,竟然有點不像是他了:“清兒,灩兒要走了,你想不想去送送她?”

    “走?”我的心一驚,啞聲問:“去哪裏?”

    “你別著急,她沒事,”他連忙握住我的手:“太子被廢黜,貶往幽州,她隻是跟著一道去。”

    “灩兒已經不是太子妃了,她又快要生產了,幽州那麽遠,為什麽要她也一起去?”

    他靜靜看我:“是慕容灩自請隨廢太子一同前往的,她語意堅決,我已經安排人上奏請父皇赦了她的死罪,你不用擔心,一切都已經過去了。”

    “廢太子?”我定定看著他的眼睛,適才憂心灩兒,到了此刻,我才理清他話中的意思,唇邊忽而就帶出一抹嘲諷而微涼的弧度:“那我是不是應該恭喜殿下,終於得償所願?”

    他的眸中驀然一痛,卻終究是,什麽也沒說。

    第110章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一夢醒來,滄海桑田。

    太子被廢,大腹便便的灩兒要隨他一道被貶幽州,而杜如吟,連同她腹中的胎兒一道,死了。

    我不知道事實與真相究竟是什麽,漓陌告訴我的時候,語氣用詞皆是極為平淡,就像在說一則很久以前無關的故事一樣。

    她告訴我,杜如吟在前往普濟禪寺替腹中胎兒祈福的時候,被太子府的死士挾持,借以威脅南承曜交出那份預謀廢嫡的密函與名單。

    事情,正發生在疏影死後的第五天。

    南承曜自然是不會答應,指派杜如滔親領精兵前往營救,這其中有怎樣的驚心動魄漓陌並沒有說,隻是告訴我,疏影並沒有白死,杜家兄妹,已經為她陪葬。

    而杜奉安,因為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刺激,形同癡瘋,逢人便說自己的女兒不日便可當上皇後。已被皇上降旨,罷了所有官爵。

    我不知道南承曜是通過了什麽樣的手段才讓那批死士供出太子的,又或者就連這批人的存在都隻是一個莫須有的幌子,他們真正效忠的人,指不定是誰。

    可是,這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相信他。

    而也正是經由這一事端,引發了太子

    的最後一搏,逼宮。

    可是,這原本就是他費盡心思設下的局,又怎麽可能會讓太子有半分勝算。

    皇上本是動了“玉杯奪魄”的殺意的,卻最終隻是降旨,將太子廢為庶人,貶往幽州苦寒之地。

    或許是因為他也老了,再經不得這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涼,更何況送走的那一個,還是他親手了斷的。

    漓陌告訴我這一切的時候,馬車正緩緩停了下來,南承曜親自替我們掀開了車簾。

    “三王妃,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不知道令妹會怎麽樣跟你講,所以我先讓你知道我所了解的最客觀的真相,讓你能做好心理準備。你的身子再也經不得任何折騰,再來一次情緒過激,不用說孩子,就連你自己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漓陌說完,徑自下了馬車,而我緩緩抬眸看向麵前的南承曜,沒有動彈。

    我想過很多種,替疏影報仇的法子,卻沒有想到,沒有一種能用得上。

    杜如吟死了,我該開心的,可是此刻心底越積越深的心涼和悲哀,又是為了什麽?

    我看著他,唇邊忽然就帶出了一抹飄忽而微涼的笑意:“權勢真的就那麽重要嗎?為了它,你可以犧牲自己曾經深愛的女子,甚至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他的眼中,晦暗如夜,眸心深處卻又偏偏帶著一絲希冀的亮光,微弱卻頑強得不肯熄滅:“清兒,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沒有愛過旁人,那個孩子,並不是我的。”

    他的語氣暗啞,帶了一絲苦澀與蒼涼,聲音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得見。

    我看著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想起了畫意告訴我的他一直守在荷風軒的話語,卻隻是緩緩的閉上了眼——

    “殿下,你讓我覺得很可怕。”

    他眼中微亮的光漸漸黯了,我沒有再看他,隻是徑直下車,我現在什麽也不願再去想,我隻是想要見到灩兒,我隻是想要她平平安安,餘生靜好。

    這是我第二次來太子府,並沒有去瑞凰樓。

    我跟在一個低眉順眼的下人身後,來到這個簡陋的院落,南承曜和漓陌都默不作聲的跟在我身後。

    我不知道是不是南承曜已經做好了安排,這一路上,竟然安安靜靜,一個人也沒遇到。

    “三王妃,你記著我方才說的話,不管發生了什麽,情緒都不能太過激,我就在外麵候著,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要馬上叫我,

    我並不是在和你說笑,你明白嗎?”

    我點了點頭,輕聲道謝,然後推開了麵前的門。

    屋內的女子,褪盡華服,小腹高高的隆著,即便是身處在這簡陋粗鄙的房間當中,她也依舊是清傲而美麗的。

    她見到我,笑了一笑:“沒有想到,我走之前還能再見見你,姐姐。”

    那一聲“姐姐”,讓我的心控製不住的刺痛了下,我看著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強自壓下自己心底的情緒:“灩兒,你為什麽要自請去幽州,那麽遠,你的身子怎麽能承受得住?”

    “姐姐以為我為的是什麽?廢太子嗎?”她依舊是淡淡的笑,搖了搖頭:“不,我為的隻是我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

    她的雙手,緩緩的撫上了自己的小腹:“我沒有那麽偉大,陪他共患難,我會這麽做,隻是因為我知道,留在上京,南承冕又不在身邊,即便是逃得過死罪,日子也不會好過,下人們其實是最勢力的,從前在家裏看那幾個不得寵的姨娘和她們的孩子就知道了的,隻是有一天,自己身臨其境,才真正明白那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我想起方才進來的時候,她的小院落裏連一個下人也沒有,即便是因為南承曜刻意的安排,可我環視了一下她住的房間,竟是連尋常茶點都沒有備下。

    禁不住心一酸,而灩兒卻如同渾然不覺一樣,自顧自的談笑輕言:“我選擇跟南承冕一起去幽州,至少他會對孩子很好,而無論是在毀了慕容家還是在廢太子妃的事情上,我知道他對我是有愧疚的,所以日後待我也不會差,即便環境惡劣一點,也總比留在這裏強,至少,我的孩子會更安全。”

    “灩兒……”我喚了她的名字,卻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

    她卻忽然轉眸看我:“姐姐,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

    我有些不明所以,她笑了笑,輕輕吐出兩個字:“漠北。”

    我的麵色微微一變,她見了,微笑道:“姐姐別誤會,我雖然深知官宦之家連親情也可以利用的道理,自己卻還不屑去做那樣的事,是後來有一次我無意間撞破的,那時我才知道這原來是南承冕利用我設下的一個局,可是已經晚了,不過還好你安然無恙,甚至因禍得福,我還記得我去恭喜南承冕的時候,他氣得臉都白了,差一點沒失控把我掐死。”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不僅因為她方才所說的話,更因為她漠然帶笑的語氣。

    “姐姐不用這麽看

    著我,其實我知道他是愛我的,或許我也愛他,隻是我們似乎都喜歡以激怒對方為樂。”她笑了笑:“從那次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知道我對三殿下的那份心思了,所以才會設了那個局。到後來,他也不避諱了,總是對我笑著說三殿下的種種風雅事跡,和姐姐又是如何恩愛,可是他越說,我麵上的笑容就越無懈可擊,偶爾還會符合兩句讚譽的話來氣他,外人都道太子和太子妃是天作之合,相敬如賓,又有誰知道其中的真相呢?”

    “灩兒,你為什麽要這樣呢?”我閉了閉眼:“你曾經告訴過我,慕容灩隻會有東宮太子妃這一個身份,為什麽不讓自己好過一點?”

    她淡漠的微笑當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淒涼的裂痕:“那是因為,說那句話的時候,我還能看到希望,可是當我發現所有的溫情都是欺騙的時候,我隻能絕望。”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卻沒有理會,依舊微微笑著,對我開口:“姐姐,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為什麽會嫁給南承冕?”

    我點了點頭,心裏卻因為某個預感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母親告訴我,是他看上了我,硬逼著父母要娶我,家裏沒有辦法。”灩兒淒然微笑,眼淚滴落在她的粗布衣裙上,很快便尋不見了,隻有那暈出的水印,證明它真真切切的存在過:“可你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麽嗎?他是看上了我,沒錯,可是根本不用他多說什麽,僅僅隻是席間略帶欣賞與癡迷的眼神,就已經足夠讓我的父母不惜一切也要將我推到他身邊了。”

    她閉上了眼,淚掉得越發急了:“姐姐,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未婚先孕嗎?我一直以為那盅燕窩是南承冕做的手腳,其實從我答應住進東宮的時候我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了,也從來沒有怨過,我隻是沒想到,竟然會是母親。”

    “灩兒,”我費力的開口:“或許這不是真的……”

    她搖頭,有些恍惚的笑了起來:“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我也希望,那天我沒有去書房,沒有聽到這一切……”

    她閉了閉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其實我知道,因為三殿下手裏的廢嫡密函和在朝廷日益壯大的勢力,讓他心生不安,所以和父親一起圖謀篡政,隻可惜事情敗露了,他為了自保,隻能將一切都推到慕容家身上,也是為了自保,廢了我太子妃的名,我並不怪她,換了我是他,或許也會做同樣的事情。隻是我看著他與父親反目,不惜一切的想要拖下對方以求自保,忽然就在想,父親與母親機關

    算盡,可曾想過會有這麽一天?”

    她的聲音,依舊很淡,淡到飄渺,卻又藏不住隱約的顫抖,我什麽話也說不出,隻是走過去緊緊抱住了她,她柔順的將頭靠在我的頸項間,與我依偎。

    “姐姐,”她依舊靠在我的肩上,輕輕開口:“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要你知道,就如同我自請隨南承冕去幽州一樣,慕容家已經垮了,可是我們還活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肚子裏的孩子考慮。況且,三殿下是真的待你好。”

    我略微僵了一下,沒有說話。

    而她依舊靜靜開口:“他來找過我一次,為了這次見麵。他說你身子不好,交代了我很多,我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在意你,也想明白很多事情,比如說,皇上為什麽會赦了我的死罪,本是貶斥流配,又為什麽會有恩旨下來可攜一名穩婆家仆同往,我可不認為這是南承冕爭取來的,如今的他,說話已經沒有任何分量,更何況,他愛我,但更愛他自己。”

    臨行的時候,我握著她的手,不知道該怎麽囑托,隻能對著暗香輕道:“你要好好照顧灩小姐,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

    暗香乖巧的點頭:“我會的,隻是清小姐,我就要去幽州了,你告訴我姐姐不要牽掛我,要照顧好自己,我總有機會迴來看她的。”

    我的心一疼,險些站立不住。

    一雙手,穩穩的扶住了我的腰,他掌心的溫熱讓我的心強自鎮定了下來,卻依舊不敢開口,害怕一開口,眼淚就會控製不住的掉下來。

    灩兒看著我,似是明白了什麽,開口:“你放心,暗香跟著我,我不會讓她吃什麽虧的。”

    我閉上眼睛點了點頭,而南承曜摟著我,對灩兒開口道:“我們走了,孩子的事你不用擔心,我已經安排過了,一路上都會有人照應,我答應你的也會做到。”

    穿過狹小而蕭索的庭院,眼看就要離開,我再也忍不住,流著眼淚迴頭去看,或許,這是此生我看灩兒的最後一眼。

    她依舊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我們,眸光溫良如水,唇角卻隱約帶了一抹柔和的笑意,整個人如同陷入了一場遙遠的追思。

    上元華燈明明滅滅,太液湖畔香車雪柳,那人自熙熙攘攘中翩然而來,贏下了宮燈,交到她手中。

    “待殿下來日到我慕容相府,灩兒必然親自謝過殿下的贈燈之情。”她說。

    顧不得禮法羞澀,隻是不願意和他錯過。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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