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梨花帶雨,蟬露秋枝的楚楚容顔,或許是沒有辦法不心生憐意的。

    可是如今,我隻覺得倦,於是淡淡開口道:“杜小姐多心了,聖上的婚旨既已頒示天下,你是三殿下尚未過門的側王妃,實在是不需要特意過來同我說這些的,因為我怎麽看你,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三殿下怎麽看。”

    她含淚看我,似是還欲再說什麽,可我實在是不願意再勉強自己陪她虛應下去,隻道是想要休息,便讓畫意送她出了歸墨閣。

    這一次,她倒是並沒有再癡纏,端端正正的對著我行了個大禮,然後靜靜退了出去。

    待她走了,疏影想了半晌,還是忿忿道:“即便她說的都是真的,可我還是討厭她!”

    我笑著拍了拍她的手:“疏影你記著,若是真的為了我好,那麽即便你再討厭她,也要忍著。”

    杜如吟方才說的,其實並不全是假的,我相信她如同她所說的那樣,因為天姿貌美,自小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可是也正因為如此,讓我確信,她並不是世人眼中那個單純無害的女子,她的綿密心計,或許更超出我的想象。

    “小姐,你為什麽總是這麽委屈自己,咱們根本用不著給她好臉色看的!”疏影憤然不平的開口道。

    我極淡的笑,搖了搖頭:“我並不委屈,隻是不想遂了旁人的心意。”

    那天之後,杜如吟依舊每日晨昏必來我歸墨閣請安,即便我真正肯見她的次數不過十之一二,即便南承曜曾出言,讓她不用拘這些虛禮。

    我從未費心留意過關於她的一切,但人言總是無處不在,韶儀館的種種,仍然斷斷續續延綿不斷的傳入我的耳中。

    他們說,他對她極盡寵愛,不惜重金封賞,尋遍天下奇花異草,隻為搏紅顔一笑。

    他們說,他為她摒棄了弱水三千,就連南朝第一舞姬桑慕卿,也隻不過成了舊時顔色。

    他帶她賞花遊湖,帶她踏春赴宴,席間極盡溫存體貼,情難自禁,並不避諱人前。

    雖尚無側王妃之名,但上京城內,已無人不知“杜如吟”三個字。

    而在三王府中,她的身影亦是無處不在,隻除了“玉露殿”和“楓林晚”。

    我笑了一笑,再怎麽的像,卻終究不是,她到底是抵不過他心中纏綿不去的那一縷芳魂。

    我不知道杜如吟是不是知道前朝公主的舊事,可

    我相信,即便是知道了,她也會裝作不知。

    我曾聽她在王府花園練過一曲《浣溪沙》,清喉嬌囀,柔婉纏綿,一字一句,盡是道不完的相思意——

    “歎隻歎,滿目山河空念遠——愁隻愁,落花風雨更傷春——愁隻愁,一向年光有限身——知不知,不如憐取眼前人——”

    我並不知道她是不是練了去唱給南承曜聽的,她也並沒有察覺到我的到來,隻是一遍一遍的唱著,曲意纏綿,卻又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那一刻我知道,她所說的,對南承曜的情意並非是假。

    “王妃,杜小姐還是不肯走,說是有東西要呈給王妃,我說要替她轉交她也不肯,非得要親自交給王妃不可。”畫意進來,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我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麽固執的人。”

    “她這哪是固執,分明是不要臉,小姐都已經擺明態度不想跟她攪和不清了,她還非要天天過來戳我們的眼,也不知道是存了什麽樣的心!”疏影忿忿說完,又轉向畫意:“她要給小姐什麽東西?她有的那些東西我家小姐哪樣沒有,又哪樣不比她好,誰稀罕她亂獻殷勤!”

    “好了疏影,跟你說過多少次,以後這樣的話就不要再說了。”我開口打斷她,雖然知道她是為了我在抱不平,但她是那樣單純又與人為善的孩子,我並不願意讓她的純善心性因為我而有任何改變。

    疏影撇撇嘴,不說話了,而畫意開口道:“我也不知道杜小姐要給王妃送什麽,她說是要親自呈上呢,那王妃現在怎麽辦,要不要見她?”

    我開了一眼窗外飄飛的細雨,淡淡道:“如若不見,她隻怕又要一直等下去,請她到前廳去吧。”

    畫意應著出去了,而疏影陪我來到前廳坐下,杜如吟尚未進來,我便先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襲來,並不濃烈,卻綿延悠長,久久不斷。

    她一身粉衣,裙裾鬢發因著細雨微微的濕潤,而她身後的紅衣婢女手中捧著一個紅木匣子。

    “民女杜如吟見過王妃。”她依舊是端端正正的先對著我行了個大禮。

    我已經倦於再去說阻止的話,隻是直截了當的開口問道:“杜小姐今天來歸墨閣有什麽事嗎?”

    她喚了一聲“紅茵”,她身後的那個紅衣婢女便將那紅木匣子交到她手上,而杜如吟恭恭敬敬的捧著匣子,上前一步輕聲開口道:“民女的姑姑在恆山專營香料生意,恆山雖地遠,但香料卻極為出眾,這是她自家秘製的‘舒和安

    息香’,是用甘鬆、鬱金、葶本、冰片、川芎、伽南沉等等十幾種香料調配所得。本來這麽一點微末的東西吟吟是不敢呈給王妃的,但這香吟吟已經用了十多年了,對舒神安眠,溫行定血最有奇效。姑姑新近才從恆山托人又捎了幾盒到上京家中,吟吟想著王妃聞慣了宮裏的天木、旃檀這些名貴的香,或許願意換了一試,這才拿過來的,還請王妃笑納。”

    我微微笑道:“杜小姐冒雨在歸墨閣外等了這麽久,就是為了要送這‘舒和安息香’給我,我若是不收,豈不是太不識好歹了嗎?”

    她連忙跪地應道:“吟吟不敢,若是王妃真的不喜歡,吟吟再拿迴去也就是了,絕不敢有多餘想法的!”

    我不欲再糾纏下去,喚了疏影接過她手中的紅木匣子,淡淡的道謝過後,便讓畫意送了她出去。

    那香倒是好香,即便沒有點上,又隔了厚厚的木匣,仍是沁人心脾。

    疏影恨恨的盯著自己手中的匣子:“小姐,你收下這香做什麽,咱們什麽好的沒有,何必用她這些害人的東西!”

    “即便是收下了,也沒人逼你去用,何苦落得個目中無人的壞名聲。”我自她手中接過匣子放到桌上,斂了笑正色道:“但是疏影,即便是在歸墨閣內,你方才那話也不能再胡說。”

    疏影的眼睛瞪得圓圓的,一時沒忍住嚷了起來:“我可沒胡說,她就是到處用這香害人的!那天我去找尋雲拿東西,恰好就在韶儀館附近撞見裏麵的小丫鬟拿著一盒東西神神秘秘的,尋雲覺得奇怪就跟過去看,一看才知道那是燃盡的香料,審了半天她才哭哭啼啼的說,是紅茵要她埋了的,說是,說是,催情媚香……”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也漲得通紅。

    我斷然開口打斷了她:“你不要聽人瞎說,除了紅茵以外,韶儀館侍奉的人可都是三王府的人,怎麽可能會這麽做。”

    “小姐,那是我親眼見到的,哪會有假呀!”疏影急道:“尋雲當時就氣得臉色發白,那個小丫鬟像是新入府的,經不住韶儀館那位的幾句好話才幹下的糊塗事——小姐,我可沒胡說,你不信就去問尋雲!”

    我輕輕的歎了口氣,手指也無意識的把玩著桌上的紅木匣子,雖然我對香料並不在行,但也知道催情媚香用了是會對身體有損傷的。

    疏影還在自顧自說著:“最可氣的是後來有一次我路過韶儀館的時候,又見那紅茵捧著個盒子,我倒是不知道盒子裏麵裝著什麽,但那盒子

    卻是跟先前那個小丫頭拿的是一樣的,我猜,她還在用那害人的東西!”

    “什麽時候的事?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我沉聲問她。

    她有些支支吾吾的開口道:“都過了好長時間了,小姐最近本來胃口就不好,我害怕小姐聽了以後更生氣傷心,所以才沒說的……”

    “你後來撞見紅茵捧著盒子的時候有沒有跟誰提過?”

    她點點頭:“我當時就去找尋雲了,可是她的態度變得好奇怪,說是之前弄錯了什麽的,我一直很納悶,怎麽會弄錯呢?那時她明明很生氣的,怎麽後來就像默許了一樣,難不成她也被那杜如吟收買了?我們要不要去告訴三殿下呀……”

    她說話的時候,我心底的涼意,一直不受控製的絲絲散開。

    疏影並不知道,這件事如果尋雲清楚,南承曜如何會不曉。

    默許的不是尋雲,而是南承曜。

    既然明了,卻刻意壓下,無非是想要包庇保護杜如吟不受人非議,亦或是,這原本就是他們的,閨房之樂。

    疏影猶在自言自語的猜測著,我打斷她,靜靜開口問道:“疏影,你會不會背棄我?”

    “小姐怎麽問這樣的話?疏影就算死了也是不會背棄小姐一分一毫的!”她嚇了一跳,急道。

    我安撫性的握了握她的手,輕輕一歎:“你別急,我這樣問隻是想要告訴你,尋雲對南承曜就像你對我一樣,她和逐雨自小跟在他身邊,在他最艱難的時候都依舊忠心不離分毫,現在就更加不會背棄他。”

    “那為什麽尋雲會這樣?”疏影迷惑的問道:“難道之前真的弄錯了,那並不是什麽媚香……”

    我閉了閉眼,唇邊帶著一個微涼的弧度:“有沒有弄錯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即便這件事是真的,那也是,三殿下自己願意。”

    第84章

    即便疏影沒有提起“催情媚香”的事情,我也並沒有打算真正去用杜小姐送來的這“舒和安息香”。

    縱然這香是上好的香,而我也相信以杜如吟的心計,她必不至於笨到親自將下過毒的香拿來送我,甚至於,她所說的,她沿用這“舒和安息香”直到如今的話我也相信,隻是,我心底卻一直沒有辦法抹去,對她的介意與戒備。

    所以,這香我雖然是收下了,也阻止了疏影想要扔出去的衝動,卻也一直壓在香料奩的最底層,從未動過。

    一麵想

    著,一麵心不在焉地隨手撥箏,卻見疏影端著一個紫砂杯小心翼翼地往我的方向走來。

    “小姐,你這段時間胃口不好,身體也越發拖得虛了,疏影記得你的月事又有好長時間沒來了,這是我剛煮好的人參養榮茶,你快趁熱喝了吧,小廚房那邊我已經吩咐他們熬著淮山藥薏米粥了。”

    我接過她手中的紫砂杯,笑了一笑。

    當年墜崖後,我的身子大受損傷,雖是僥幸揀迴了一條命,然而卻也落下了氣血虧虛的病根,雖經蘇修緬多方調理,卻到底積弱過深,沒有辦法徹底根除。

    後來迴到家中,母親亦是想方設法打點我的飲食,除了按著蘇修緬給的方子每日備好人參養榮茶之外,像是參歸鯧魚湯、淮山藥薏米粥、芪棗羊肉羹這一類的補品,也一直是變著法子地端到我麵前。

    日子久了,就連疏影似乎都成了半個大夫,不需人提點,便將我的飲食打理得麵麵周全。

    慢慢將手中的參茶喝完,恰好彈得也有些乏了,便起身帶著疏影往寢殿走去,想要小睡一會。

    一路上和她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話,不一會便到了。

    疏影推開門,一陣綿延幽馥的香氣便撲麵而來。

    “這是什麽香,我怎麽從來沒聞過?”疏影一麵往香爐那走,一麵問收拾房間的小丫頭。

    “這是放在香料奩最下麵那個紅木匣子裏的……”

    她的話沒說完,疏影已經臉色一沉,劈手就將案上的香爐掀到了地上:“我早就交代過你們的,誰讓你們用這匣子裏的香了?”

    那小丫頭才入府沒多久,嚇得簌簌發抖,顫聲哭道:“是,是往日用的旃檀香恰好完了,我,我聞著這匣子裏的香很好聞,所以才……”

    “好了,沒事了,你先下去吧。”我目前用絹子替她擦了擦淚,又轉向疏影微微一笑:“不就是點了點香嗎,至於氣成這樣?”

    疏影原本也不是對著那小丫頭生氣,見她這樣,也有些於心不忍,慌忙又是道歉又是安撫的,直到那小丫頭抹著眼淚下去了,她轉身看向地上的殘香,麵上又現出一些忿恨的神情,也不說話,一個人悶頭收拾起來。

    我知道她對杜如吟的成見已經根深蒂固,其實就連我亦如此,又如何能強求她太多。

    輕輕一歎,當下也不多說什麽,徑直轉入屏風的塌間躺下。

    我睡得並不安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香的緣故

    。

    “舒和安息香”的確是上好的香,即使滅了,疏影又通了好半天的風,卻仍能聞得到幽幽香氣,延綿不絕,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

    其實那香本是安神穩眠的,卻因為送香的人,讓我的心理終究還是不舒服,不由得苦笑,再怎樣看得開,至少如今,到底還是沒有辦法完全釋然。

    直到晚膳時分,疏影喚我起來的時候,我其實都並沒怎麽睡著。明明已經是重新燃上了旃檀,可我總覺得“舒和安息香”的香氣仍是若有若無。

    沒來由的感覺有些厭,頭腦也有些昏沉,身子更是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起身才走了幾步,便覺得下腹隱隱作痛,足下一時無力,幾乎癱坐在地上,幸虧疏影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我。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你沒事吧?”她急急地問。

    我本欲搖頭安撫她,卻突然感覺身下湧出一陣熱流,而小腹間的酸墜疼痛似乎也越來越甚。

    “扶我到床上。”我勉強開口。

    她自是不敢耽擱,小心翼翼地扶我半倚在塌間,滿臉焦急地問著:“小姐,你到底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不要嚇我啊!”

    我根本無力去理會她,心裏因著某種猜想驚疑不定,也越來越害怕。

    這並不是月事來時的疼痛,我知道。

    緩緩地將手探入裙下,觸到溫熱的濕意,再慢慢的,慢慢的伸出,指尖一片淋漓暗黑的紅。

    並不多,然而卻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有沉銳的痛狠狠襲來,那一刻,我疼得連唿吸都不能。

    “小姐!”耳邊傳來疏影驚痛的聲音。

    我遲緩地抬眸,卻發現看不清她的臉,隻是覺得冷,那樣冷,似乎連心也跟著麻木。

    我勉強地開口,卻控製不住地打著顫,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地費力開口道:“疏影,快去請大夫,一定要快……”

    她怔了怔,隨即猛然起身,跌跌撞撞地朝房門外衝了出去。

    我慢慢地閉上眼,伸出雙手,一點一點覆上自己的小腹,就像是護著我畢生最珍貴的寶貝一樣。

    可是,可是我卻不知道我能不能護得住他。

    我忽然間想起了那一日在毓順殿內,孟太醫的欲言又止。

    淚水緩緩地沿著麵頰流了下來,記憶中,我甚少哭泣,父母親總是讚我心性灑脫堅韌,可是直到現在我才知道,

    那隻是因為,從未有一種痛,可以像如今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母親不知道你的到來,我竟然一直都沒有意識到,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你。

    是我太自私,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以為那些的反常,不過是因為旅途勞累和最近的心緒鬱結所致,從未深想,那樣的不小心,所以如今,犯下了這樣不可饒恕的大錯。

    可是,可是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的孩子,不要離開我。

    你會是母親最心愛的寶貝,我會用我全部的心力來愛你,我再不會放任旁人傷害你一絲一毫,再也不會。

    所以,我的孩子,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恍惚中,我聽到門外有急急的腳步聲大步而來,身體下意識地緊繃起來,雙手也更加緊密地護住小腹。

    疏影出去請大夫沒多久,絕不可能那麽快迴來的。

    屏風外有隱綽的人影越來越近,疾步而來,繞過屏風,來到了我麵前。

    我看著他眉眼間的焦灼緊張,方才緊繃的身體此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一樣,軟軟地向後倒去。

    他慌忙上前扶住我,將我小心地抱入懷中,聲音裏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和一絲我無力去分辨的暗沉情緒響在我的耳際:“淳逾意很快就到,我不會讓你有事。”

    第85章

    我靠在南承曜溫熱堅毅的懷裏,心緒複雜難言。

    真的,不是一點也不怨的。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小臆間忽然又是一陣疼痛襲來,我的身體下意識的緊繃了下,手指也緊緊絞住了衣裙。

    他的聲音裏同樣帶著緊繃與焦灼,雙臂緊緊的擁著我:“清兒,你不要怕,你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

    我的心裏突然就有尖銳的疼痛不受拉製的蔓延,費力的轉頭,我看著他的眼,唇邊勾起一個淒傷而冰涼的弧度:“殿下,你能不能保證,臣妾肚子裏的孩子,也一樣不會有事?”

    他的眼中驟見驚痛,手上也不自覺的加重了力道,緊緊鉗住我的肩,問:“你說什麽?”

    我深深的吸氣,一下,兩下,可是還是沒有用,用力的閉上眼,卻關不住淚水悄然滑落:“臣妾大概是有了孩子,可是,我不知道能不能留住他!”

    再也無力多說什麽,也強撐不住,我閉上眼,任由他沉默的一點一點擁緊我,誰都沒有

    再說話,可是我能感覺到,他擁抱中所傳遞的那些壓抑得太深的情緒,那些和我一樣,還來不及喜悅便驟降的疼痛,肆意蔓延。

    我想我真的是累了,昏昏沉沉的閉著眼,周圍似是有腳步聲漸漸近了,可我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理會,隻是下意識的,伸出雙手護住自己的小腹,然後便放任柔軟的黑暗,一點一點,將我溫存環抱。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有斷斷續續的聲響傳入耳中------

    “……體內也有‘千日醉蘭’……內賊……那麽久……還沒查出……”

    “……泰安無能……恕罪……”

    微微動了動身子,掀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仍是靠在南承曜懷中,他見我醒來,眉眼一柔,開口讓屏風外的秦安退下,然後帶著隱約的憐惜與喜悅,握著我的手,一同覆上我依舊平坦的小腹:“我們的孩子,已經有一個多月大了。”

    我心中一直沉甸甸壓著千鈞巨石,在那一刻,終於放下。

    “殿下,我……”

    我的話沒有說完,就像是心底的那絲溫寧喜悅尚末擴散開來便已噶然而止一樣。

    門外,是紅茵聲嘶力竭的聲音-----

    “讓我進去……我要見殿下……殿下……殿下……我家小姐突然暈過去了……奴婢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殿下……你快去看看呀……嗚……嗚嗚……”

    他摟著我的手,微微一頓。

    他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有晦暗光影一閃而逝,然而待我細看,卻隻見他極緩的閉上眼,俊美無鑄的麵容上,沒有一絲可以解讀的情緒,那樣平靜。

    我幾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鬆開擁著我的手,再抱我平躺到塌間,俯身拉過被子。

    他暗遂幽深的眼在我麵上定定停了幾秒,似是含了一絲憫柔之意,卻終究是什麽話也沒說,毅然決然的起身,大步向門外走去,聲音裏含著鮮有而外現的冷恕:“還不快放開她……吟吟身子不好,我不是吩咐過你一定要好好照料她,怎麽會暈過去的,宣了太醫沒有……”

    我聽著他的聲音越來越遠.雙手慢慢的撫上自己的小腹。

    垂眸,極淡極淡的微笑輕言:“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你還有我,母親會保護你,絕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一分一毫,決不!”

    第86章

    南承曜離開沒多久,疏影便端著藥汁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小姐,這是照著淳

    先生開的方子熬的安胎藥,你快趕熱喝了吧。”

    她扶我坐起來,我接過她手裏的藥汁,慢慢喝完,將碗遞還給她的時候,一抬眼,卻發現她站在一旁看著我怔怔落淚。

    “小姐,都是疏影不好,你月事沒來,胃口又不好,我還以為跟以前一樣,又因為三殿下傷了心,所以就隻頓著拚命熬補血養氣的湯藥,壓根沒往這方麵去想,這才會讓你受那麽大的罪,差一點,差一點就…”

    我搖了搖頭,一手伸過去握她的手,另一手輕輕的覆上自己的小腹,垂然而笑:“怎麽能怨你,是我自己疏忽了,可是今後,我們都不會再犯這樣的錯了,是不是?”

    她猛然點頭,我安撫性的緊了緊她的手,然後放開:“淳先生現在還在府中嗎?”

    “他幫小姐診脈施針穩住孩子以後,三殿下就讓他一直在前廳候著,怕有萬一,有位桑姑娘也一直陪著呢,疏影這就去請他過來再幫小姐看看。”

    她一麵說著,一麵退了出去,我的雙手,輕輕扶著自己仍然平擔的小腹,閉上了眼。

    我的孩子,已經有一個多月大了。

    默默推算了一下時間,應該是在從漠北歸返上京的途中,他來到我身邊。

    當日意中眼中,情漸篤。

    誰曾想不過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竟然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

    認定的,一點一點幻滅。

    堅持的,逐漸變得可笑.

    我已經不想再去追究是非對錯,也無力再去探詢其中的曲折隱情,這些於我,已經不再重要。

    腦海中忽然就想起了那一日在紫荊宮時,灩兒淡笑的話語。

    她說,二姐,盡快要一個孩子吧,當你覺得什麽都沒意思的時候,至少還有他,是完全屬於你的。

    輕輕的撫摸著小腹,其實什麽也感覺不到,可是心底卻無端的寧和了下來,那樣柔軟。

    我的孩子,那樣的乖,他肯原諒我的疏忽,他願意繼接留在我身邊。

    那麽,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有任何機會傷害他一絲一毫,絕不!

    疏影不一會便帶著淳逾意進了房間,她先繞過屏風拿起床頭的麵紗替我戴上,又替我整了整衣裳,方請屏風後的淳逾意進來。

    淳逾意伸手搭上我的脈,片刻之後開口道:“這一次算是僥幸保住了,不過你的脈象跳浮,胎位不穩,再加上本身身子就弱,如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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