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太子殿下與慕容丞相千金的婚旨傳遍了整個南朝。

    看疏影麵上的喜色,我不由得想起了南承曜那日離開時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依舊是帶著那樣漫不經心的涼薄笑意,他說,你放心,慕容灩不出半月,必能嫁入東宮。

    我心內微微驚疑,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做何反應,隻得對他福了一福,輕聲開口:“謝殿下。”

    他笑了起來:“謝我做什麽,你不是要我什麽也不做麽。即便是我真的做了什麽,為的也不是你,你可以收迴你那句道謝。”

    說完那句話,他便走了,至今我沒有再見到他。

    也因此,我無從得知,在灩兒與太子的這段姻緣中,南承曜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可是,不管怎樣,我的妹妹終於能得嚐心願,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總是一件好事。

    由於灩兒是帶孕之身,於是婚期定在了最早的一個吉日,也就是十日之後。

    這十日裏,整個慕容家族興師動眾,畢竟時間太緊,要籌備的又太多。

    母親來看過我一次,眉眼間縱然喜色難掩,卻也仍放不下,絲絲憂慮。我知道,她是在害怕事情再生變故。

    所幸,我們憂慮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明日,便是灩兒大婚的日子了。所有族中親人,隻有我能入東宮道賀,卻還是以三王妃的身份。

    我看著好命婆手中的玉梳緩緩滑過灩兒黑緞一般的長發,仿若是我出閣的前夜一般。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是世間女子,最虔誠的祝禱。

    這或許是我終此一生都不能實現的,但願,我的妹妹能做到。

    母親握著灩兒的手,細細囑咐。灩兒如花的容顏上,寧靜美麗,或許是因為經曆了太多,到了如今,不過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她的眉眼間,並不見特別的羞怯與驚喜。

    “姐姐,”或許是看我一直沒有說話,灩兒突然開口喚我:“你過得好嗎?”

    我微怔,看著她柔聲開口:“灩兒為什麽這麽問?”

    她定定看我,方欲開口,已聽得母親的聲音略帶歎息的響起:“清兒,你或許不知道,不止是我和你父親,其實就連灩兒也是一直在自責,我們都覺得對不起你。”

    我心內感動而酸楚,強自笑道:“要父母妹妹為我操心,倒是我的不是了。三殿

    下待我很好,我在三王府中也事事順心。一家人,還說什麽對得起對不起的,是存心要我難過嗎?”

    灩兒看著我,終是淡淡一笑:“新婚之夜讓你獨守空閨,就連歸寧也讓你獨自一人,在姐姐眼裏,這也是好嗎?”

    “灩兒!”母親麵色不豫,聲音裏也帶上了薄怒。

    灩兒不再說什麽,視線淡淡轉向窗外。

    我安撫的握握母親的手,微笑道:“事出有因,殿下亦是不得已,我能體諒。但凡這世間種種,各人皆有各人的緣法,這原是上天注定,強求不來。再說了,我並沒有你們所想的那樣委屈,憑心而論,三殿下待我,已算得上很好了。”

    這一番話說下來,雖是為了要寬她們的心,卻也是實情。

    除了愛,南承曜待我向來不吝嗇,歸墨閣內所用所出,一應俱是這世間最好的。

    他待我甚至算得上是縱容,從不限製我的任何行為,雖然這或許是由於他根本不在意,但是那天,當我告訴他想要迴府為灩兒送嫁時,他懶懶一笑:“你想做什麽便去做,不必事事向我請示,你的分寸我是相信的。再說了,即便真出了什麽事情,我南承曜的王妃,還沒有幾個人敢說半句不是。”

    那一刻,我想我是感激他的。

    母親還沒說什麽,灩兒卻是迴頭看我,淡淡一笑:“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說得也是。”

    我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她卻忽而問我:“姐姐,明天你可會同三殿下一道來東宮觀禮。”

    我微笑點頭:“這個自然,我等著看這世間最美的新嫁娘。”

    母親也笑了起來:“可別再誇她了,再誇下去這丫頭可就真要不知天高地厚了。”

    一麵說著,一麵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時候也不早了,清兒你也該迴王府了。我送你出去,也讓灩兒早點睡,明天氣色才好。”

    我微笑著隨母親起身,臨別前,禁不住迴身輕輕抱了抱灩兒。

    或許,有一天,我們會走向對立也不一定。

    可是如今,她能嫁入太子府,對整個慕容家來說,卻無疑是最大的庇佑。

    奪嫡之爭本就不會因為我們而有所改變,那麽,不管誰勝誰敗,我與灩兒之中,至少有一個人,能佑得全家平安。

    灩兒也並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與我在想同樣的事情。她靜靜與我相擁片刻,然後一直站在小院門外,目送我與母親漸漸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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