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睡得迷迷糊糊的,哪裏注意到逸哥兒的眼色了?”胖子聞言一臉的委屈,合著自個兒剛才是白白做了次惡人。


    “胖子,司元傑既然現在和咱們在一起,那就要當成自己人來看待,以後不要再有這種想法了……”方逸知道胖子心裏還是有個遠近親疏的,但這也是人之常情,方逸隻是點到為止,沒有再多說什麽。


    “我知道了,方逸,你放心吧,以後司元傑就是我親弟弟還不行嘛……”胖子很認真的點了點頭,旁人的話他未必會聽,但方逸說出來的話,卻是要比胖子他老爹的話還要好使。


    “逸哥兒,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看到胖子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三炮出言岔開了話題,眼睛向車窗外四處瞄著,嘴中說道:“方逸,你既然算出了司元傑的下落,為什麽不告訴劉哥呢?讓他跟咱們一起去不好嗎?”


    “告訴他?我怎麽告訴?”


    方逸聞言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難不成我告訴他貧道掐指一算,算出了司元傑在城東向北五十公裏處嗎?你說劉哥會不會相信我的話?”


    “我要是劉哥,肯定……把你當成神經病了……”


    方逸的話讓三炮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和胖子方逸是打小就結識的,也知道方逸師父的本領,所以並不排斥方逸那些超出常人理解範疇的能力,但要是換做個普通人,就沒有那麽容易接受了。


    “那不就得了,還是咱們自己先去找,等找到了司元傑之後再通知劉哥吧……”


    方逸駕駛著車往城東方向開去,他的方向感很強,雖然是第一次來到鳳凰城,但通過灑在車窗上的陽光,方逸就能分辨出東南西北來,這個本領是他從小就在山林中學會的。


    鳳凰城內的交通還是不錯的,但一出了城,道路就變得差了起來,好好的公路上被拉煤的大車壓的到處都是坑坑窪窪,路上的車輛很多,基本上都是拉滿了煤炭的貨車。


    那麽多的車再加上路況不好,車速根本就提不起來,開著個四五十公裏時速的方逸,將車子慢悠悠的跟在一輛半掛車的後麵,但就在經過一段上坡路的時候,車前發生的事情卻是讓方逸他們驚呆了。


    “無量天尊,那是幹什麽的呀?”


    為了防止大車滑坡,刻意和前車拉開了一段距離的反應,忽然發現從坡道旁竄出來了幾道矯健的身影,有兩個身影三下五除二的就爬到了半掛車上,而下麵還有三個人,則是推著一輛平板車跟在了半掛車的後麵。


    “我靠,這是搶煤的啊?”


    當爬上車的那兩個人取下了背後的鐵鍬之後,後麵車子裏的方逸等人頓時都明白了過來,敢情他們是借著陡坡行駛緩慢的時機,從那車上來偷煤的,說偷或許有些不合適,因為這根本就是在明搶的。


    爬車的這幾個人顯然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動作那是十分的諳熟,一鏟鏟的往下鏟著煤,而推著板車跟在後麵的人配合的也很好,那些煤大多都扔在了車裏,隻有少數的一些碎煤灑落到了馬路上,這整個就和在貨場卸車差不多了。


    在車子上辛勤勞動的當口,揮動著鐵鍬的那哥們居然還有閑心咧開嘴衝著方逸他們幾個笑了笑,那一張堪比包青天的煤黑子臉上,一口雪白的牙齒尤其醒目。


    “哥們,牛逼!”


    坐在前排的胖子衝著那人翹了個大拇指,側臉看向了方逸,說道:“這裏的警察也不管這事兒嗎?按照那哥們的速度,等到車子上了坡,我看他們能裝滿這一板車的煤……”


    胖子估算的不錯,這個上坡差不多有三百多米的樣子,裝了幾十噸煤炭的半掛車根本就提不起來速度,吭哧吭哧的像老牛拉車一般,等上到坡頂的時候,跟在下麵的那輛板車已經裝的是都往上冒尖了。


    “走啦,哥們!”


    看到馬上就要到坡頂了,車上卸煤的人手腳麻利的跳了下來,衝著方逸來了個飛吻,然後跟著那幾個拉煤的人飛快的從坡道兩邊跑掉了,前後還不到一分鍾就沒了蹤影。


    “怪事年年有,今兒特別多啊……”


    看著那些快速消失了的人影,胖子嘴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要不是看見那滿地的煤砟子,方逸他們真的會懷疑自己剛才所看到的是不是幻覺,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情。


    “幹這個活的,肯定不是他們一家……”


    方逸從倒車鏡裏看到,在坡道的最下端,又有幾道身影跟上了一輛大車,很顯然這個坡道已然是成為了某些人發財致富的地方了。


    不過像這樣的坡道,方逸他們走了二十多公裏也就遇到了這麽一處,由於前麵有大車壓著速度,一直到了中午的時候他們才跑出了六七十裏路。


    看到前麵跟了一路的半掛車開到了一個飯店的門口,三炮開口說道:“方逸,吃點東西吧,吃完了換我來開車……”


    “沒事,還是我開吧……”


    方逸打了下方向,將車子停在了半掛車的旁邊,在這路兩旁三四百米的國道邊上,是一處飯店紮堆的地方,三四百米的距離上足有數十家飯店,不少大車都停在這裏吃飯,各家飯店的生意都很是不錯。


    “方逸,那兩個人就是咱們前麵車的司機……”走進飯店找了張桌子坐下來後,胖子用胳膊肘碰了下方逸,在他們前麵那張桌子上坐著的兩個人,正是剛才從半掛車上下來的。


    “我去問問他們知不知道剛才的事情……”


    方逸一個沒拉住,胖子就竄到了前麵那桌上,他原本就是自來熟的性子,厚著臉皮給那兩人散了一圈煙之後,已然是挨著那兩個人坐了下來。


    “我說兩位哥哥,剛才我們這一路可是一直都跟在你們車後麵的……”


    胖子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接下來卻是話題一轉就扯到了那個坡道的事情,“兩位大哥,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們一下,在前麵過那個上坡道的時候,可是有四五個人在偷你們車上的煤啊……”


    雖然胖子這話說的有點馬後炮,但出門在外誰願意招惹麻煩事呢,現在能告訴那兩人,胖子已經算是很厚道的了,要不然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會管別人的閑事。


    “小兄弟,多謝你了……”聽到胖子的話,那兩人臉上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不過還是禮貌性的謝了一聲胖子。


    “嗯?兩位大哥,你們知道這事兒?”那兩人不意外,胖子卻是意外了,他原本以為半掛車的司機並不知道發生在他們車後的事情呢,但現在看來,顯然是自己想錯了。


    “我們在這條道上跑了七八年了,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事兒呢?”


    那個身材敦實的中年司機聞言笑了起來,用手指了指周圍那些吃飯的人,開口說道:“在這裏吃飯的都是跑車的人,你問問他們誰不知道這件事。”


    “大哥,你們既然知道,為什麽不下來製止呢?”胖子有些摸不清頭腦了,那一板車煤最少也有好幾百斤,這換成錢就是好幾百塊錢呢,白白損失掉難道他們不心疼嗎?


    “製止?怎麽製止?下去告訴他們不要偷煤?”


    中年司機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那些偷煤的都是附近村子裏的人,他們都是本地的地頭蛇,你要是敢下車,他們就敢打你一頓,那煤一樣給你拉走……”


    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句話,不管在什麽地方都是適用的,還有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些人靠著煤礦,那就隻能吃煤炭了。


    最初的時候,這些村子裏用的並不是這種笨辦法,而是直接設卡收費,想從他們村子附近國道經過的煤車,就必須交錢才能過去,靠著這項收入,很多村子早幾年就已經進入到了小康社會。


    不過這種行為,在前幾年的時候被定義成了車費路霸,公安係統很是打擊了一批人,連六七十歲的老頭老太太都抓進去了不少,遏製住了這種不正之風。


    但上有政策下麵也是有對策的,設卡收錢行不通了,國道周圍的村子就換了種方法,他們不要錢了,而是直接要煤,這些人先是在自家的村子裏建了煤場,然後就組織人在國道上偷煤。


    別看一車偷個幾百斤不算多,一個半掛車上幾十噸煤少個幾百斤也不起眼,但架不住量大啊,一輛車幾百斤,十輛車就是好幾噸了,那一百輛一千輛車的煤,一天就可以堆滿他們半個煤場。


    最先搶占了國道的村子發現,這要比設卡收費竟然還賺錢,而且就算是被警察抓住了,一板車煤的價錢也不夠拘留判刑的,最多隻是帶到派出所罰上幾百塊錢,這對於他們的收入來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於是國道上適合偷煤的坡道,就成了兵家必爭之地,各個村子為了搶占有利地形,幾乎每隔幾天就要發生一場火拚,搶到了坡道的村子吃香喝辣,沒搶到的卻是隻能吃糠咽菜了。


    公路隻是來錢的一方麵,另外還有鐵路和河道運輸,均是被各種勢力爭搶的目標。


    所以在最近幾年,鳳凰城周圍的那些村子選舉村幹部,就是以他們能不能帶領村民占領國道鐵路運河為標準,敢打能拚的那些人,往往是最受老百姓擁護的基層幹部。


    “我靠,這樣也行啊?”


    司機的話聽得胖子是目瞪口呆,就連旁邊豎著耳朵的方逸和三炮也是跟著漲了見識,古人所說的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真的是很有道理,這要是坐在家裏,哪裏能知道外麵還有這種事情。


    “大哥,那你們損失的煤怎麽算呢?”


    胖子消化了一會那個司機的話,又開口問道:“一次幾百斤可能不多,但你們一兩天就要跑一趟吧?這長年累月的累積下來,那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吧?”


    “小兄弟,你是外地來的吧?”中年司機打量了一下胖子。


    “是啊,我們哥幾個聽說最近煤炭形勢好,就想著過來看看,有機會就倒騰一筆煤賣到我們那邊去……”在古玩市場磨練了半年多,胖子的瞎話那是隨口就來,說的旁邊的方逸和三炮都差點相信他的話了。


    “你們這樣子來販煤,估計能賠死……”


    聽到胖子的話,那司機不由笑了起來,接過胖子又遞過去的一根煙,說道:“不管這煤被偷多少,我們搞運輸的是不會賠錢的,因為我們隻出車出人拿個運輸費,車上的貨不是我們的,這個損失是由煤老板來承擔的……”


    “那自己的煤被偷了,煤老板能願意?”胖子追問道,話說那煤老板也不是傻子吧,平白無故的丟那麽多煤,他們能樂意嗎?


    “當然不願意了,可是他們不願意又能有什麽辦法?”


    中年司機笑著拍了拍方逸的肩膀,說道:“他們也想過辦法,當年那些車費路霸就是被他們給打擊下去的,但想要杜絕偷煤的事情,他們卻是沒那麽大的能耐了……”


    在晉省,煤老板絕對是很有能量的一個群體,就是說黑白兩道通吃都不為過,但他們再強勢,麵對老百姓的汪洋攻勢也是無可奈何的,他們總不能讓護礦隊的人拿著槍跟在車子上去幹押解的活啊。


    “那煤老板們不是要賠死了呀!”胖子撇了撇嘴,都說煤老板財大氣粗,但就這麽看,煤炭生意也不是那麽好做的。


    “他們賠?開什麽玩笑啊,誰賠他們也賠不了……”


    胖子的話引來了周圍的一陣哄笑,一個正往嘴裏扒拉著麵條的司機說道:“小兄弟,就你這樣的也來販煤,不怕把你老爹賺的家底給賠光掉嗎?要我說,你還是趕緊迴去找點別的生意做算了……”


    “我說錯了嗎?”胖子被眾人笑得一臉的莫名其妙,整天被人這麽往外偷煤,怎麽能不賠錢呢。


    “小夥子,這裏麵的水可是深著呢……”


    和胖子坐在一桌的那個老司機比劃了個抽煙的動作,胖子這點還是很有眼色的,連忙一根煙遞了過去,想了想幹脆又把剩下的大半包煙塞在了那個老司機的上衣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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