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早已是一片哭聲,往日裏爭強好勝的嬪妃們今日抱在一起哭作一團,看著身邊魁梧的蒼月士兵們,她們嚇的渾身發抖。

    皇後不在這裏,她被帶到了另外一個房間,在那裏她看到了自己狼狽不堪的丈夫,她哭著撲到了他的懷裏。

    冷炎落輕拍妻子的脊背,撫慰她:“愛憐,不哭!不要在這一幫畜生的麵前流淚!”話音剛落,一旁的士兵就舉起手中的庭杖,狠狠地拍了下去……

    冷炎落悶哼一聲,咬緊了牙關,倔強地抬起了頭。

    而皇後看得一陣心驚,那一杖就像落在自己身上一般,讓她痛苦不堪:她的丈夫,她一生的靠山,現在就像奴隸一樣被杖笞著……她看著,呆了,但隨即,隱忍在心頭的憤怒爆發了,她高喊著:“你們這群禽獸,怎麽能這樣對待至高無上的皇帝!你們的良心哪裏去了!你們一定會下地獄的!”

    夜夙寒冷笑著,他走到她的麵前,蹲下,看著她:“我們是禽獸?對!沒錯,你這個至高無上的丈夫的確像對待禽獸一樣的對待我們,他從來沒有把我,把我的子民當人一樣的看過!這十五年來,他強走了我們蒼月國多少糧食?抓走了我們多少壯丁?玷汙了我們多少姑娘?掠奪了我們多少財寶?我父王恭恭敬敬地對待他,可是他呢?他想使喚奴隸一樣的對待我的父王!那個時候,他的良心哪裏去了?”

    “你胡說!你強占了我們的皇宮,還這樣汙蔑我們的皇帝,你不得好死!”

    他冷笑著站起身來:“我胡說?那你去問問他吧……你們這皇宮裏的珍寶都是哪裏來的?你們大瀚國民使喚的仆人都是哪裏來的?我告訴你!都是從我們這些一直恭恭敬敬地小國手裏強取豪奪來的!你頭上帶的金銀首飾沾染了我們多少鮮血,你知道嗎?!”

    皇後呆住了,她抬起淚眼看著丈夫。

    而冷炎落閉口不答,但他羞愧的神情已然證實了夜夙寒的每一句話。

    “我還給你,我都還給你們!”皇後掙紮著站起來,拔去頭上的金簪玉珠,捧到夜夙寒的麵前,顫抖著雙唇,“不管他曾經對你,對你們做過什麽,我統統還給你們,我隻希望,隻希望你們能饒了我的丈夫,放過我們的百姓……”

    一掌打落她手中的飾品,他抓起她的手腕,提住她將要下墜的身體:“我不要這些東西。想要活命嗎?好!我隻要你們國家的一件東西!”

    “什麽?”

    “要你們的公主——冷千芷!”他一字一字的說,仿佛要把這個名字咬碎一般……

    皇後愣住了。他的要求讓她難以置信,她睜大了眼睛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什麽,可是什麽都沒有……

    身後傳來冷炎落憤怒的聲音:“我的皇宮都已經被你們占領,我的後宮盡在你的手中,你何必要這樣強迫我們把她獻給你?!”在宮外的時候他甘願受辱也不願意交出千芷,而現在到了皇宮裏,夜夙寒又開始威逼皇後,這樣的侮辱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容忍!

    “是呀,你的天下盡在我手,可是我就是想讓你們自己乖乖的把女兒送到我的麵前。讓你們親自嚐一嚐被掠奪心愛之物卻還要麵帶笑容的感覺!”

    “你休想!”皇後斷然拒絕,他的話讓她不寒而栗,千芷是她的命根子,與其把她送給麵前這個心如蛇蠍的男人,她寧願讓她死掉!

    皇後是如此的倔強,也許她忘記了現在的處境吧。夜夙寒加大了手臂上的力量,他看見皇後在拚命地咬牙硬撐著,他笑了,再一次加重了力道。

    “夜夙寒,你這個卑鄙小人!有什麽手段來用在我身上吧!這樣對待一個女人,你也配做蒼月國的國王嗎!”說完,又一杖重重擊下。這一次,他支持不住了,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陛下……”皇後一口咬向夜夙寒的手臂,趁他吃痛鬆手之際轉身撲向丈夫。

    看著手腕上的牙印,他微笑著:“你們還真的是患難夫妻啊!冷炎落,經過了這一場,你今後是不是會專心對待你的皇後了?”

    “禽獸!”冷炎落胸前的衣襟已經被染紅了,他憤怒地看著夜夙寒,沒有了力氣的他,隻能通過怒斥來宣泄心中的憤恨。

    侍衛的庭杖又一次舉起,就在落下前,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慢著!”

    所有人都怔住了……

    冷千芷甩開小惠的攙扶,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夜夙寒的麵前:“你是要見我嗎?我來了!我的父皇和母後,你應該可以放過他們了吧!”

    夜夙寒陰寒的瞳眸暈上了一抹顏色,他眯起眼,凝視著眼前的人。

    她果真如傳說中的那樣美麗,甚至比傳說中的還要美上百倍,盡管她此刻是淨妝素容,但是卻依然如此高貴,如此驕傲。

    他是第一次見到她,可是眉眼之間卻是那樣的熟悉……

    “你是冷千芷?”他問。

    她不答,冷冷的看著他,這種冷是與生俱來的,就如同她與生俱來的高貴一樣,隻是此刻,她的冷讓他如此憤怒。

    長戟抵住她的咽喉,輕輕一用力,一抹鮮紅出現了。

    痛,她感覺到了,可是她依然一動不動,依然冷冷地看著他,那種眼神仿佛要把他穿透一般……

    “你不必裝的如此高貴,要知道,我現在可以隨時讓你變成我的奴隸!”他忍不住了,千軍萬馬麵前巋然不動的他,在她的注視下居然動搖了。

    “你的語氣不那麽堅定了。”她一語點破,“你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君王,可是你的骨子裏卻是一個小人,即使你富有天下,你依然是一個小人!”

    他憤怒了,手中的長戟又一用力,她細嫩的頸上已經劃開兩道長痕。

    “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無視他的憤怒,她繼續著自己的話題:“當你三年前棄你重病的父親於不顧而將冰玉進獻給我的時候,你就已經注定今生隻能做一個小人了!”

    夜夙寒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冷冷地看著麵前這個美麗而高貴的公主,她居然提到了那塊冰玉,提到了他的父王!她有什麽資格開口說這些話?當初她的那麽傲慢,現在居然又繼續著這種傲慢,今天,他就要讓她為這種傲慢付出代價!

    “來人,把公主帶走!我要讓她用她的眼睛看清楚,究竟誰才是真正的小人!”他冰冷地聲音在大殿內迴蕩著,顯示著他的憤怒和他的仇恨……

    “不行!”一聲怒斥,冷炎落又噴出一口鮮血,“你殺了我們吧!就是死,我們也不能讓公主被你帶走。”

    “我怎麽會殺死你們?要知道,她即將成為我的女人,而要收服她,你們將是最好的工具!”說完,手一擺,身後的士兵擁了過來。

    “不勞你們動手。”她明亮的眸中沒有一絲畏懼,頸上的鮮血已經染紅了領襟,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羸弱不堪,但是她仍然沒有露出一死一毫的屈服之色,她轉身走到父母親的麵前,跪下:“父皇,母後!無論將要受到什麽樣的待遇,你們都要堅強的活下來,我們天穹是王道,我們遵從的是天命!總有一天,王道畢竟戰勝邪惡……”

    “千芷……不要去,母後寧願和你死在一起。”皇後緊緊地拉住女兒的手,哭泣著不願意放開。

    “母後,千芷不僅僅是您的女兒,也是天穹百姓的公主!”她掙脫母親顫抖的手,站起身來,走到夜夙寒的麵前,唇角輕揚,“要上枷鎖嗎?”

    她真的不怕嗎?在這樣的時候她依然不會屈服……不過他有的是時間,他要慢慢地磨平她所有的驕傲,讓她像一個女奴一樣匍匐在他的腳下。

    “來人,給她上枷!”

    她又笑了,淒美地笑容在越來越蒼白的麵容上綻放著。

    ※※※※※※※※※※※沁※※※※※※※※※※

    天穹國的百姓驚恐地躲在家中,門外每出現一個聲音,他們的心就跟著顫抖一下。他們時刻擔心著,那些貧窮的蒼月士兵們會衝進他們的家中,掠奪他們的財產。

    可是,沒有……

    盡管馬蹄聲不間斷的響起,可是始終都沒有人闖進他們的家中,他們不知道為什麽,於是他們繼續驚恐著,繼續龜縮在家中不敢動彈。

    當冷千芷帶著枷鎖出現在京城的大街上時,街道靜悄悄的,放眼望去盡是蒼月國的士兵們,沒有看到一個百姓的影子,她的心一點點的沉下去,最後,她停住了腳步,轉身憤怒地看著端坐在馬背上的夜夙寒:“你把他們都殺光了?!”

    “沒有!”迎上她憤怒的目光,他冷笑著迴答,“怎麽?你還想把他們都召集出來看一看你現在這般狼狽的模樣?”

    她不答,轉身繼續走著。

    可是他突然變了主意。

    於是隊伍停止了前進,天穹國的百姓們都被從各自的家中趕了出來,帶著驚慌失措的神情聚集到了大街上,在那裏,他們看到被他們視為神靈的公主。

    她站在當街,帶著枷鎖,被鮮血染紅的衣襟像一朵盛開的鮮花,把她包裹其中。

    百姓們驚訝了,他們傳遞著彼此心中的懷疑,最終有一個人開口了:“你不是擁有神力為我們帶來祥瑞的人嗎?為什麽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你的神力哪裏去了,你快來救贖我們啊!”

    她的眼神灰暗了,在夜夙寒的長戟麵前不動聲色的她,聽了她心愛的子民的這一句話,臉色黯然。

    “我本就沒有神力,我和你們一樣都是普通人……而且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們我擁有神力。”

    “你這個騙子!”百姓們嚷了出來,他們不聽她的解釋,“我們辛辛苦苦地唿喚了三年,把你從沉睡中喚醒,你現在居然說你是一個普通人……你禍害了我們!現在你又招來這些士兵們禍害著我們的家園……”

    “當初你要是答應別國的求婚,我們會有今天這樣的遭遇嗎?你這個自私的人!……”

    各種各樣的咒罵聲此起彼伏,她願意為百姓們忍受任何屈辱,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她緊咬下唇,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夜夙寒冷笑著,驅馬停在她的麵前:“看到了吧,這就是你所謂的王道治下的百姓,自私自利!和你父親一個樣!當你有用時,他們願意為你祈禱,當你無用時,你就是他們口中的禍害……”

    他的話讓她痛徹心扉,她輕輕搖晃了一下,抬起頭看著他:“下令前進吧。”這裏,她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她眼中的痛讓他一怔,本想再繼續羞辱她,可是她眼底那抹倔強的痛卻讓他無法再說出什麽了。今天就放過她吧,等把她帶迴蒼月,他有的是手段來對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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