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下山,蔣興龍和羅意凡兩個人帶著陸繪美即刻趕往市立醫院,枚小小迴警局繼續展開工作,而莫海右則陪同著一起前往醫院。


    在前往醫院的途中,蔣興龍將自己窩藏販毒分子的罪行,對莫海右和盤托出,並主動向警方自首,以爭取寬大處理。


    他沒有做任何隱瞞,把前後所有的事情,以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詳細的告知了莫海右,兩個多小時的車程裏麵,足夠蔣興龍說清楚的。


    聽完之後,莫海右點頭默認,但他並沒有立刻給蔣興龍戴上手銬,而是,很輕鬆地對他說:“先去看看自己的愛人吧,然後我們一起迴警局。”


    “謝謝你。”蔣興龍非常感謝莫海右對他的寬容,不知道為什麽,越接近醫院,他的心就越顫抖的厲害,蔣興龍甚至有些害怕與梁泳心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一路顛波,汽車穩穩停在市立醫院的停車場裏麵,停下之後,司機和莫海右並沒有下車,莫海右隻是說了一句:“我留在這裏等你們。”就不再言語了。


    他很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情,他實在是不想看到經曆了危難之後,還要承受悲痛的男人在醫院裏的反應。


    多少做了一些心理準備之後,羅意凡帶頭走進了醫院大廳裏麵,蔣興龍緊隨其後。


    來到醫院總台,本想要詢問傷者究竟在哪個病房的羅意凡一眼看見了坐在醫院大廳角落裏的元木槿,這個知名的時裝設計師現在已經沒有了原來意氣風發的模樣,看上去非常頹喪和悲傷,她的頭發淩亂,臉色也異常難看,身上還穿著醫院裏的病號服。


    自從知道丈夫所犯下的罪行之後,元木槿就接近了絕望的邊緣,那一天晚上,邊本頤所有的不安和自言自語,都沒有逃過元木槿的眼睛,在她痛哭流涕逼問之中,邊本頤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住一切,和盤托出了所有的秘密。


    一瞬間,元木槿幾乎被巨大的變故擊垮,她差一點暈倒在地,很長的時間都恢複不過來,眼淚也凝固在眼眶之中,打擊實在是太大了,讓她連哭都已經忘記。


    很久之後,元木槿顫抖的嘴唇裏才發出一點微弱的聲音,隻有兩個字——自首。


    妻子絕望的眼神,以及嘴中吐露的話語,讓邊本頤明白這是自己唯一的出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該遭的製裁和天譴,恐怕自己一樣都逃不掉了,邊本頤也不想再過提心吊膽和逃跑的日子。


    他跪在自己妻子麵前,捧起那雙冰涼的手,喃喃交代完最後的事情,然後放開依然處在呆愣之中的妻子,獨自一人走出醫院,準備前去自首,此時淩晨的陽光已經驅散了黑夜,邊本頤感到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坦然。


    就在他即將離開醫院大門外坐上出租車的那一刻,披頭散發穿著病號服的元木槿從醫院裏麵追出來,追上丈夫之後,元木槿一聲不吭坐進了出租車裏,他要陪著自己的丈夫一起去自首,不管結局如何,他都要陪著自己的丈夫走到最後一刻。


    那一刻,淚水彌漫了邊本頤這個老男人的眼眶,他從來沒有這樣嚎啕大哭過,仿佛把一輩子的眼淚都要哭幹,伴隨著出租車司機詫異的目光,邊本頤伏在自己老婆膝蓋上哭了很久,然後坐直身體,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淚,對出租車司機說:“去市中心警察總局,我要去那裏自首。”


    呆了十幾秒之後,司機總算反應過來,趕緊一腳油門,汽車向警察總局的方向疾馳而去。


    這就是邊本頤夫婦決定自首的全過程,也是現在,元木槿呆呆思考的事情,她在擔心著自己的丈夫究竟會判什麽樣的重刑,販了那麽多年的毒,數量巨大,禍害無數,光是想到這些,元木槿就忍不住顫抖。


    雙手緊緊抱著微微發抖的身體,她側身靠在醫院長椅的靠背上,完全沒有注意到向自己接近的兩個男人。


    首先開口的是蔣興龍,此時的蔣興龍和羅意凡已經換上了警察給他的幹淨襯衫,但臉上手上依然血跡斑斑,頭發也邋遢不已。


    他做到自己愛人老師的身邊,開口問道:“……大姐,發生了什麽事?”蔣興龍沒有像平時一樣稱唿元木槿為元女士,他覺得此時此刻顯得太生分了,稍微思考了一下之後,他開口喊了一聲大姐,算是一種親昵的稱唿。


    元木槿抬起頭來,一看到蔣興龍平安迴來,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奄奄一息的梁泳心,現在梁泳心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雖然已經醒了,但是幾乎和沒醒沒有什麽兩樣,身上覆蓋滿了厚厚的紗布,臉上的氧氣麵罩也讓人看著心碎不已。


    刹那間,元木槿的眼淚再次決堤而出,從她紅腫不堪的眼眶中像雨水一樣滾落下來,哽咽著斷斷續續地說:“泳心…泳心……你終於迴來了……泳心他恐怕……”


    想說出最關鍵的那幾個字,可是元木槿憋了很久都沒有說出口,從她的神情和話語中,就算是笨蛋,也應該猜到發生了什麽事情,何況是一心一意要與梁泳心團聚的蔣興龍。


    他立馬伸手抓緊了元木槿的雙肩,幾乎是脫口而出:“泳心到底怎麽樣了?快告訴我!!!”


    “恐怕……恐怕你們……”


    “恐怕什麽!!!”


    “恐怕你們要見最後一麵了!你快去吧!!”元木槿吼出這最後一句話,情緒再也承受不住崩潰了,他倒在醫院的長椅上嚎啕痛哭,淒慘的哭聲讓羅意凡也一起落下眼淚,悲傷不已。


    蔣興龍一下子懵了,他有心理準備泳心可能傷得很重,但是要見最後一麵,這等於是即將把尖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樣,他根本就不可能料到。


    放開元木槿的肩膀,蔣興龍瘋了一樣的朝醫院裏麵衝進去,對著所有的醫生護士大聲咆哮:“他在哪裏?趕快告訴我他在哪裏?!!我的泳心在哪裏?!!!”


    其中有幾個醫生和護士反應過來,趕緊對他說:“是梁泳心嗎?他在五樓的無菌病房裏麵,我們現在馬上就帶你去。”


    一個護士放下手裏的工作,在蔣興龍前麵開始向醫院樓上跑起來,蔣興龍趕緊跟上,瘋了一樣地朝醫院五樓衝上去。


    上了五樓之後,醫生護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總算控製住蔣興龍沒有立刻衝入無菌病房裏。幾個護士七手八腳地替蔣興龍用最快的速度換上探視的衣服帽子和口罩,並且對他全身進行除塵處理。


    他們也知道,梁泳心可能支撐不了多久了,而且梁泳心現在住的是單獨病房,所以給蔣興龍省下了不少的步驟,簡單弄好之後,就給蔣興龍打開了病房的大門。


    跨進病房的一刹那,蔣興龍所有的瘋狂都變成恐懼和顫抖,他從來沒有這樣害怕,甚至在羅雀屋裏麵對死亡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害怕過。


    麵前的愛人,渾身包裹著白色的紗,鮮血從紗布裏麵滲透出來,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唯一露出來的肩膀部分,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前端赫然出現在那裏,傷口兩邊的皮肉幾乎已經全部被刮去,大概是因為腐壞的關係,甚至在遠處都可以看到傷口底部隱約露出白色的骨頭。


    以前漂亮的身軀,已經不複存在,所有被紗布包裹的地方都腫得已經不成形了,眼窩深陷,臉上完全沒有血色,嘴唇在氧氣麵罩的底下微微顫動,讓人感覺他在艱難的維持著微弱的唿吸,似乎下一刻就要堅持不住停止一樣。


    雙腿像灌了鉛一般地移動到病床前,蔣興龍幾乎是直接跪了下去,膝蓋與地板發出沉悶的撞擊聲,神經傳導過來的疼痛已經傳不到他的意識之中,此刻的絕望,像野草一樣在蔣興龍身體裏麵瘋長,好不容易盼來的相聚,居然是這樣一個結果,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要拉著梁泳心上羅雀屋?到底是為了什麽要想出那樣的計劃來擺脫蔣曉梅?為什麽為什麽?蔣興龍拚命叩問自己的內心,眼淚無聲地在他臉龐上滑落下來,可是人卻變得呆滯沒有任何感覺,隻有心裏無限擴大對自己的苛責。


    慢慢的,蔣興龍的手抬了起來,他跪在那裏,雙手一次又一次地輪流抽向自己的麵龐,每一次都用盡全力,每一次都發出清脆響亮的打擊聲,不停的打,不停的打,直到臉頰完全紅腫起來,還是不肯停手。


    似乎已經進入了魔怔的狀態,病房裏的蔣新龍隻知道毆打自己,就像是一個瘋子一樣,窗外的護士和醫生看到之後,趕緊換上衣服衝進病房裏製止他,可這個時候,蔣興龍的嘴裏已經被自己打得都是血了。


    他機械式地被護士和醫生緊緊抓著雙手,就是不肯從地上站起來,當護士和醫生小心翼翼放開他的手的時候,他又立刻開始重重地朝自己臉頰上打過去,實在沒有辦法,醫生隻好讓兩個護士一左一右地緊抓住他的手,然後用紗布和酒精,替他簡單處理臉上的傷口,擦幹淨血跡。


    這個時候,羅意凡已經從普通病房過來了,他緊隨蔣興龍之後去看了自己的姐姐,姐姐的腿算是保住了,醫生告訴羅意凡因為受到多次傷害和失血過多,他的姐姐可能以後走路都會受到影響。


    但姐姐的命總算是保住了,而且除了腿上的刀傷之外,也沒有其他地方的傷口,所以,羅意凡總算是放下心了,了解姐姐的情況之後,他立刻迴轉到蔣興龍和梁泳心這邊,因為羅意凡也實在是擔心梁泳心的情況。


    他希望,梁泳心還能夠有救迴的可能性,但是跑到無菌病房外一看,羅意凡的心髒差一點停止跳動,病房裏的情況很明顯已經沒有任何迴轉的餘地了,他把頭抵在無菌病房外麵的玻璃上,受傷的雙手緊緊握著拳。


    看來,梁泳心為了救他們,選擇了和布和正麵對峙,這個傻瓜,他怎麽可能會是布和的對手,羅意凡此刻對自己當時的安排後悔不迭,但已經說什麽都晚了。


    看著病房裏蔣興龍的狀態,恐怕這個男人後半輩子都要生活在痛苦和懊悔之中,羅意凡下定決心,就算是為了梁泳心,他日後也要全力幫助蔣興龍走出痛苦的陰霾,讓他活下去。


    因為,不用親耳聽見,羅意凡也可以知道,梁泳心最後的願望一定是有讓蔣興龍活下去,但是,失去摯愛之人的生命是如何痛苦,羅意凡心知肚明,所以他決定不遺餘力要幫助這個男人。


    就在羅意凡這樣想的時候,突然病房裏傳出一聲變了調地怒吼聲,羅意凡抬眼往裏麵一看,原來,蔣興龍在掙紮之中,將蓋在梁泳心身上的白色被褥掀了起來。立刻,梁泳心下半身的傷全部呈現在他們麵前,雖然有紗布的掩蓋,但是到底受了什麽樣的傷怎麽可能瞞得過蔣興龍的眼睛。


    他像一頭發怒的野獸一樣怒吼著,拚命從醫生護士的手中掙脫出來,向病房外麵衝出來,病房的門幾乎是被他用身體砸開的,發出很巨大的聲音。


    羅意凡趕緊堵在病房門外麵,蔣興龍與他差不多高大的身軀,結結實實地撞到他的身上,然後兩個人一起向後倒退出去,由於用力過猛,羅意凡被他狠狠撞到牆壁上,肋骨和胸骨感到劇烈的疼痛。


    來不及顧自己的疼痛,羅意凡死死抱住蔣興龍的身體,大聲說:“你想幹什麽?!!!”


    “我要殺了那個人!!我要把他碎屍萬段!!!”蔣興龍現在的吼叫已經不是一個人可以發出來的了。


    羅意凡死死頂住他的身體,繼續說:“他已經死了,已經遭到報應了,你現在去把他碎屍萬段又有什麽用?好好陪著泳心吧!醫生還沒有下最後的判斷,就證明泳心還有搶救的可能,你不能這樣放棄希望,聽到沒有?!”


    激烈的撞擊和打鬥聲引來了整個樓道裏的醫生和護士,他們圍在兩個人的邊上束手無策。


    羅意凡知道一時半會兒無法勸服蔣興龍清醒過來,他朝著邊上的醫生護士大聲吼著:“快來幫忙,能不能先給他一支鎮定劑?這家夥現在沒有辦法平靜思考問題,讓他這樣衝出去的話會闖禍的!!”


    大家總算是反應,幾個男醫生趕緊衝上前去幫助羅意凡製服處在瘋狂狀態中的蔣興龍,另外一些女的護士在醫生授意下趕緊去拿鎮靜劑。


    很快一針藥物就注入了蔣興龍的身體裏麵,在一陣越來越微弱的掙紮之後,蔣興龍軟綿綿的倒在羅意凡的懷裏,醫生立刻再去給他開了一個病房,終於讓他安靜地躺下了。


    坐在蔣興龍病床邊上,羅意凡感到渾身無力,他把頭深深地埋在雙手之間,再次對未來充滿了迷茫,暴風雨之後的結局,居然會如此淒慘,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


    自己和姐姐的未來,蔣興龍和梁泳心的未來,還有自己和陸繪美之間的事,他第一次感到這些事的壓力一下子都壓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也終於意識到,這麽多年以來,姐姐為何一直不肯原諒他的原因,很多事情真的不是錢可以解決的,也不是一聲愛語就可以彌補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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