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幕漸停,初夏的晨光照得戶外蒼翠欲滴,一片春山如笑。


    點點露珠如同上好的珍珠一般熠熠生輝,山間翠鳥啾啾不停,翩然起舞。


    陽光如同微笑的仙女慢慢地掃過青山綠水,卻在籠罩別墅的一瞬間突然收斂起她的笑容,變成了猙獰的惡魔。


    惡魔渾身散發出血紅的光芒,透過窗戶照射進布滿鮮血的房間。


    這光芒在接觸到鮮紅的瞬間立刻化為惡毒的芒刺,通過幸存者的雙目刺入他們的心髒,令他們肝膽俱裂。


    是的,沒有什麽比這間房間裏的景象更令人恐懼的了,羅意凡雖然已經是第三次看到,卻還是控製不住地心悸。


    站在‘赤炎’門口的六個人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尖叫。


    望著死者殘破的頭顱,他們色若死灰,骨寒毛豎。仿佛初夏眨眼間變成了寒冬。


    身後是斷頭的死者,她的血已經流幹,空洞的雙眼直盯著生者的後背,仿佛要看到他們的結局一般。


    麵前是陌生的亡靈,他的鮮血和腦髓塗滿了整個房間,洞開的頭顱仿佛惡魔微笑的大口,隨時準備著吞噬每一個生者。


    三個女人們靠在男人身上,手腳發軟,連牙齒都在發抖,根本已經沒有了說話和思考的能力。


    羅意凡知道現在自己不能裹足不前,不然,別說別人,他連自己也救不了。


    咬咬牙,羅意凡再次跨入恐怖之地。


    他的行動觸動了僵硬的同伴,他們看著他走進房間,看著他轉過頭來,注意力可怕地集中在他的身上。


    羅意凡開口說道:“死人不會造成任何傷害,兇手也一定不會在這個房間裏。我們不能停滯在這裏,我們要自保就必須大膽一點,趕緊行動。”


    說著他向前伸出雙手:“來,繪美,小亦,過來,把手給我,我帶你們過去。不要害怕,來——”


    一手抱住毫不猶豫走過來的陸繪美,另一邊的手卻仍然懸空。


    羅意凡用深邃略帶暗紅的瞳孔直盯著羅雀屋的女仆,而後者的眼中卻閃過一絲驚恐。


    不過現在能夠做出冷靜判斷的可不止羅意凡一個,蔣興龍經過了剛才和他兩個人的''曆練'',也不再那麽恐懼了。


    沒有鬆開抱著李宋未亦肩膀的手,蔣興龍帶著顫栗的女人一起走進了‘赤炎’。


    “我會保護她的,現在正好三男三女,你和大叔分別保護自己的老婆,小亦就交給我,這樣行動起來方便一點。”


    蔣興龍說著,刻意避開了羅意凡的目光。


    確實,現在隻剩下了三男三女,布和生死未卜,而何蜜娜不知道為什麽,一直都沒有醒過來。


    可能是撞到了什麽重要部位,在用了各種方法試圖喚醒她未果的情況下,他們隻能放棄了。


    不是他們特別冷酷,而是在這種連自己的命都很難保住的情況下,他們不可能帶上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行動的。


    “如果運氣好的話,我們逮住兇手之後再迴來救你。”


    這是羅意凡離開‘白雪’時對何蜜娜說的最後一句話。


    密室內


    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瘦長的黑影咧開嘴笑了。


    “真是個漂亮的人啊,如果不是先認識他的話,我一定……嘿嘿…”


    手裏拿著事先準備好的尖刀,黑影慢慢地向獵物靠近。


    一步一步…然後蹲下身去……慢慢將閃著寒光的尖刀舉過頭頂……


    突然,地上的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手同時動作起來,銀白色的光芒從下而上,沒入了黑影的胸膛,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而另一把本該狠狠落下的刀此刻卻停在了半空中,仿佛拿著它的軀體瞬間石化了一般。


    幾秒之後,地上的男人坐了起來,嘴角得意地向上揚起。


    他輕輕推了一把瘦長的身軀,看著他向後倒去,輕聲笑了出來。


    “嗬嗬…”


    站起身來,脫掉濺上了血的外衣,男人彎腰湊近黑影的臉龐。


    “哥,我真的那麽像他嗎?那你為什麽不愛我?啊!那麽多年了,我一直在你的身邊,可他呢?他在哪裏?嗯?!你和他隻相處過那麽短的時間,你憑什麽對他那麽死心塌地?!”


    聲音漸漸由呢喃變成了輕吼,充滿了恨意。男人繼續說著:


    “我愛你,但你知道嗎?愛得越多恨得也就越多,所以我要殺了你以解心頭之恨!”


    “你一定沒有料到吧?安排了那麽多的計劃,辛苦了那麽久,居然在什麽都沒有得到之前就死了,而且還是死在了一向任你擺布的我的手上…嗬嗬…是不是很不甘心啊?”


    “我也不甘心,為什麽?隻要你肯愛我一點點,就一點點,不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嗎?”


    “哥,你真是個笨蛋……大傻瓜……”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淚水在男人的臉上開始洶湧。


    他猛地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搖搖晃晃站直身體,離開了已經變成屍體的愛人。


    腳下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男人的心卻更沉重。


    接下來自己要怎麽辦?繼續實施他的計劃嗎?


    “不,我不要再殺人了。”


    得出否定的答案之後,男人反而更煩惱了。


    ''現在已經身無分文了,就算出去了,我拿什麽還債?''男人想著。


    手摸上牆壁,一點一點摸索著電燈開關,屋子裏此時是一片昏暗。


    突然,手陷進了一個破裂的牆洞裏。


    “什麽?這是……”


    他摸到了像塑膠袋一樣的東西,裏麵好像還包著軟軟的東西。


    男人認真地摳著牆洞裏的東西,完全沒有發現危險已經向他靠近…


    身後黑色的影子已經高高地舉起了兇器……


    ''赤焰''內


    六個人並沒有立刻進入打開的密道逃命,而是聚在了密道入口處。


    入口就如同羅意凡說的那樣,並沒有被兇手關閉。


    倒不是因為兇手不想,而是那連帶著金屬把手的厚木板被羅意凡他們強行拆卸了下來。


    可以看到連接處已經被敲碎。


    “你們是怎麽幹的?”邊本頤問。


    “用那個”


    順著羅意凡的手指看過去,地上躺著一根像撬棒一樣的東西。


    “你們…”


    邊本頤還想說什麽,但被羅意凡製止了。


    “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要怎樣逮住兇手。”


    ”你還真覺得我們可以逮住兇手?”邊本頤有些驚訝。


    羅意凡說:“不是覺得,而是一定要逮住兇手,這是我們唯一保命的方法。”


    聽了羅意凡的話,邊本頤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婆,眼裏明顯信心不足。


    不去管邊本頤的想法,羅意凡表情冷漠地看著蔣興龍說:


    “護花使者,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做點什麽呢?”


    “進入密道之後再說吧。”蔣興龍明顯沒有明白羅意凡的意思。


    目光轉向房間內,羅意凡向裏揚了揚下巴,說:“讓其他人守在這裏,我們去向死者要點線索怎麽樣?”


    “什麽?”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摟著羅意凡胳膊的陸繪美驚叫:“意凡?!你是不是瘋了?!!”


    壓製住震驚的表情,蔣興龍反駁羅意凡:“你想驗屍嗎?可我們什麽也不懂,唯一有點醫術的布和也跑了,你說能幹什麽?”


    “對啊,對啊,不要再幹這種多餘的事了,快走吧。”邊本頤顫抖著聲音附和著。


    “大叔,不會很久的,我們看一下就走。”羅意凡依然保持著冷漠甚至有些冷酷。


    蔣興龍似乎也被感染了,他沉下臉問:“看什麽?”


    “我們雖然不懂得什麽醫術或法醫知識,但屍體身上或許會留下一些別的線索呢?”


    “你是說…隨身物品?”蔣興龍有點明白羅意凡的意思了。


    羅意凡繼續說:“是的,從剛才起我就一直在這想,如果兇手真的是要把我們全部殺死,那他這麽做一定不會沒有任何理由。”


    “兇手要麽對我們恨之入骨,要麽是我們妨礙了兇手什麽,逼迫他非要殺掉我們。”


    “不過,我們這些人各自生活在不同的領域中,就算是好朋友,平時生活工作也沒有多大的交集。根本沒有任何共同之處,更不可能有什麽共同的仇人。”


    “我實在想不出兇手的身份和目的,我想你們也是一樣吧?”


    “那麽,既然靠分析得不到線索,為了揭穿兇手的真麵目,我們隻有盡可能地從其他地方搜集線索。我就不信兇手真的可以做到天衣無縫。”


    “首先就是他留在這裏的屍體。我想再怎麽堅強的人在殺人的時候也不可能一點都不慌亂的。總會留下一點什麽:比如可以證明屍體身份的某種文件,或者與我們有聯係的某些物品等等。”


    “你說的很對。”蔣興龍不得不承認羅意凡確實有其過人之處,他的思維清晰、敏捷,甚至可以在極端情況下臨危不亂。


    所以,蔣興龍決定照著羅意凡的思路走一走,‘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呢。’他想著。


    “好,我和你過去看,其他人暫時先留下。“蔣興龍說:“鑒於目前的這種情況,也為了各自的人身安全考慮。我建議我們互相監視。”


    “也就是說在我們檢查屍體的時候,你們四個人要站在陽台門口,以便我和羅意凡可以隨時看到你們;反之這樣一來留守的人也可以隨時掌握我們的動向。怎麽樣?”


    蔣興龍的這些話是講給邊本頤夫婦聽的,因為陸繪美和李宋未亦他們完全不用提防。


    不過,這樣一來,也等於是暫時把兩個女人的安危交到了唯一與他有些仇怨的邊本頤夫婦手中。


    也許是就在同一個房間裏行動,所以蔣興龍忽略了這一點。


    奇怪的是羅意凡也沒有注意到這一危險性。


    決定好之後,羅意凡和蔣興龍再次返迴恐怖的屍體身邊。


    他們在屍體麵前蹲下之後,按照約定,蔣興龍密切注意著其他四人的動向,而羅意凡迅速在屍體身上翻找。


    屍體的腦漿已經流幹,散發著濃烈刺鼻的腥臭味,似乎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羅意凡忍著極度的惡心把屍體的頭顱翻過來,再次確認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


    “哎,你看一下,你認不認識他?”


    羅意凡招唿蔣興龍來辨認。


    “不認識。”


    “肯定嗎?”


    “肯定,絕對不認識。”


    “要不要讓大叔過來確認一下?”羅意凡說。


    “還是不要了,我估計這位大叔又要嚇破膽了。”蔣興龍有些鄙夷地說。


    看了一眼蔣興龍的神情,羅意凡沒有打算再說下去。


    他很快翻遍了屍體身上所有的口袋,但是一無所獲。


    “看來,我們遇到了一個做事仔細的兇手啊。”蔣興龍調侃著:“看來找不出什麽來了,走吧。“


    說完,蔣興龍先站了起來,向陽台走去。


    羅意凡最後再仔細看了一眼屍體,也跟著站了起來,跟在蔣興龍的身後。


    他的視線直盯著蔣興龍的背影,一直握著拳的左手此刻偷偷地伸進了口袋裏。


    接下來,按部就班,不管願不願意,六個人都爬進了密道口。


    密道隔在上下兩層木板之間,十分的狹窄,僅夠一個人匍匐通過。


    爬在最前麵的自然是羅意凡,不過,這迴他後麵緊跟的不是蔣興龍,而是陸繪美。


    陸繪美之後是李宋未亦,第四個是蔣興龍,而邊本頤夫婦跟在最後。


    密道內沒有光照,入口處照進來的光亮並不能將整個密道全部照亮,況且還被人的身體擋住了,所以越往裏就越昏暗。


    爬過一段之後,密道內的能見度已經十分低了。


    羅意凡向前移動的手突然被什麽堅硬的東西紮了一下,他猛地縮迴手,發出輕微地吸氣聲。


    “意凡,怎麽了?“跟在後麵的陸繪美詢問。


    “沒什麽。”


    羅意凡迴答著,右手迅速在地上摸索了幾下,很快便讓他找到了一個硬硬的小東西,十分紮手。


    把那東西湊到眼前一看,羅意凡發現像是一小塊玻璃碎片。他把碎片撰在手心裏,繼續向前移動。


    不過這次,羅意凡的手是緊貼著地麵向前挪動的。


    很快,他的手又碰到了一樣稍微大一點的東西,薄薄地,緞麵鋒利,也像是一片玻璃碎片。


    羅意凡的手指碰到碎片向內凹進的一麵,感覺粘粘濕濕的。


    “前麵太暗了,看不清楚了,大家爬慢一點。”


    羅意凡向身後喊了一句,借機停頓了一下,就這一點點的時間,他已經把撿到的東西偷偷放進了上衣口袋。


    然後不動聲色地繼續前進。


    維持著前進的動作,羅意凡把粘到碎片裏麵液體的右手手指湊到鼻子跟前聞了一下——


    “!”


    ''這個是……''手指上傳來一股淡淡的花香,羅意凡覺得似曾相識。


    ''到底是在哪兒聞到過呢?''


    羅意凡一邊爬一邊想著,突然,一陣眩暈襲來,正在移動中的身體措手不及,向邊上歪了一下,肩膀狠狠地撞在一側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緊跟在其後的陸繪美嚇了一跳,差點驚叫出聲。


    後麵的人也紛紛意識到前麵似乎出了什麽狀況。


    邊本頤大聲詢問:“怎麽了?到頭了嗎?”


    “呃,不是,是意凡好像撞到了什麽。”陸繪美迴答,一隻手抓住羅意凡的小腿晃了晃。


    “意凡,不要緊吧?”


    “…我沒事。”停頓了幾秒之後,羅意凡做出了迴應。


    他甩了甩有點沉重的腦袋,雙手扶穩身體對後麵說:“沒什麽,我剛才手滑了一下,撞到肩膀了。我們快要爬到盡頭了,我先過去看看前麵有沒有活門。”


    說完,羅意凡向前快爬了幾步,後麵的幾個人趕緊跟了上去。


    果然,不一會兒,陸繪美就從羅意凡未擋住的地方看到了密道盡頭的木板。


    “意凡,過得去嗎?”


    “你們等一下,我看看。”


    示意身後人停下來,羅意凡身體稍稍向左傾斜,用肩膀靠著牆壁,似乎剛剛的意外對他的影響還沒有完全消散。


    確實,羅意凡的腦袋中現在還有一些眩暈。不過,用肩膀靠住牆壁不完全是為了維持身體的平衡,更重要的是方便施力。


    羅意凡覺得密道入口處的活門那麽沉重,這裏如果有活門的話,應該也不會很容易就能打開。


    況且現在在通道裏,後麵的人沒有辦法上來幫忙,所以自己要費點勁了。


    想著,羅意凡伸出右手,使足力氣推向麵前的木板——


    ————


    “是他!”男人的腦海中終於有了模糊的線索。


    ''等等,我再想想…''


    ''他的手確實曾經那樣做過,對,不會錯的。是一樣的。''


    ''但是,那兩個人出事的時候他和我們在一起啊。''


    ''不可能,那他為什麽要那樣做?莫非他有同夥?''


    ''這個人…這個人是……''


    ''啊!他的脖子!對了,泳心曾經告訴過我——,是在脖子下麵一點。''


    ''哼,那麽說來,他可能就是那個人,可是和泳心形容的完全不一樣啊。''


    男人一邊行動著,一邊暗自思忖:


    ''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那個人就危險了。可是那麽簡單的目的至於他去殺人嗎?''


    ''唔!該死!''男人心裏咒罵著,感到眼前一陣模糊。


    晃了晃沉重的腦袋,男人仍然在努力思考。


    雖然事情有了一些眉目,但是麵前的阻礙該怎麽辦呢?男人的心焦慮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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