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把媽媽叫過來,就說我有事和她商量!”


    俏娘很快就帶著丫鬟過來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紅色的對襟小襖,一條煙灰色的棉裙。走到門口就沒有進屋,淡淡的倚在門框上看著徐粉黛,“你讓小丫頭去找我?”


    “是的。”


    徐粉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


    “有事兒?”


    “媽媽先坐下吧。”徐粉黛搬了一張凳子放在火盆邊,暖暖的熱浪撲來,她的心卻一片冰冷。她低眉順眼的站在房間裏,眼睛裏隱隱有幾分哀求,“媽媽過來坐……好嗎?”


    俏娘微微挑眉,這可是徐粉黛進春風樓這麽多天以來頭一次開口叫她“媽媽”,同樣的,也是頭一次對她用這樣恭敬的動作和語言。想起今兒個熱鬧的大街,俏娘眸子微微閃了閃,笑盈盈的給了徐粉黛這個臉子。慢悠悠的坐在小凳子上,她的坐姿不端莊,反而有些邪氣,一隻手撐著下頜,手肘撐在桌子上,右腿翹到左腿上,一副十分慵懶的樣子。“說吧。”


    徐粉黛吩咐小丫頭,“出去。”


    小丫頭看了看徐粉黛,把目光落在俏娘的身上,瞧見俏娘點頭,她才輕輕的籲出一口氣,恭恭敬敬的從房間中退了出去。俏娘對身後立著的小丫頭擺擺手,小丫頭也躬身退下,還順便帶上了房門。


    俏娘捏了一隻糕點翹著蘭花指小口小口的吃著,仿佛房間中根本就沒有徐粉黛這個人一般,悠閑自在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參加賞花宴。


    “唔……這桂花糕好吃是好吃,可就是太甜了點兒,吃兩口就容易膩味。”


    徐粉黛垂著眸子給俏娘倒了一杯茶,弓著身子遞到她跟前。俏娘深深的看她一眼,也不客氣,嗬嗬一笑就接過來喝了一口,衝掉口中的甜味之後才慢悠悠的道,“我最喜歡的就是有自知之明,同時也聰明伶俐的人兒了……殷紅,你說你算不算這種人?”


    徐粉黛垂著眸子,“自然是。”


    俏娘眉頭一挑!顯然沒想到徐粉黛會這樣迴答。


    她拍拍手,把手上殘留的糕點渣子都拍掉,緩緩從凳子上起身,緩步踱到窗邊,瞧著聚在一起的人群,笑嗬嗬的說道,“入冬以來京城裏還是頭一次這樣熱鬧呢……”


    徐粉黛心中一緊。俏娘卻已經緩緩的關上了窗子,春風樓裏所有的木材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窗戶這麽一關,所有嘈雜的聲音都被隔絕在外麵,俏娘轉過身子,淡淡的看著徐粉黛,“好了,想說什麽就說,別跟我打這些啞謎,我討厭猜人的心思!”


    “俏娘應該知道我的身份吧!”徐粉黛抬起頭,開門見山。


    俏娘掩唇一笑,“身份?什麽身份?殷紅就是殷紅,可沒有旁的什麽身份。”


    “若是不知,我剛剛被人賣到這裏的時候媽媽又何必說那麽一番是似而非的話?若是不知,那先前我逃跑的時候為何媽媽要讓護衛們層層的把我給圍住,不讓旁人瞧見我的容貌?”


    俏娘眉頭又是一挑,“繼續說。”


    “我不知道為何媽媽明明知道我是朝廷中要捉拿的要犯竟然還敢收留我……但是不管是什麽原因,媽媽給了我一條生路,我都感激不盡。想必媽媽也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啊,是臘八呢,嗬嗬,今兒個還要給姑娘們熬臘八粥來喝才是。”俏娘故作不知。


    這個徐粉黛還是不老實,想求她還不坦白任何事情。


    徐粉黛眉宇間閃過一絲羞惱,卻很快隱下來,她垂著眸子恭聲道,“媽媽,我是徐家的徐粉黛,今天是我爹娘兄長們要砍頭的日子,我爹娘兄長對我極好,我不能明明知道他們要死了,卻還無動於衷。”


    她緊緊的看著俏娘的麵色,看著她聽到她說是徐粉黛俏娘的麵色依舊不變,她就知道俏娘提前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可是徐粉黛不明白,從俏娘做的事情來看,她顯然是為了她的性命著想的,可是如果真的完全是為了救她,也不可能讓一個賈老爺來把她折騰的半死。


    這樣一個似敵非敵,似友非友的人真的讓她摸不清頭腦了。現在這會兒她也不想摸清了,她能知道的是俏娘既然能有本事在春風樓中保住她,還敢跟朝廷裏下達的旨意陽奉陰違,肯定不是和朝廷一方的。她咬咬牙狠狠心,屈膝跪在地上,“求媽媽成全!”


    “成全你什麽?”


    “我想去刑場。”


    俏娘眉宇譏諷,聲音微涼,“嗬……你一個弱女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沒有武功又自身難保,你去刑場能做什麽?難不成還想從刑場上劫人不成?!”


    “我沒那個本事。”徐粉黛一點都沒有被激怒的樣子,握緊了拳頭,猛然抬頭目光銳利的看著俏娘,可那眼神又不是衝著俏娘去的,好像是在穿過她看到了刑場一般銳利,她咬緊牙關,“媽媽,就算我不能去劫刑場,可是也不能裝作不知道這件事,那是我的爹娘兄長,我還要為他們報仇,所以不能和他們一起去死,但是卻該盡盡孝道,哪怕他們不知道,也要送他們一程,讓他們好走……”她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求媽媽成全!”


    俏娘麵上的譏諷慢慢的收了下去,眯著眼睛麵無表情的盯著徐粉黛。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她知道今天觀刑的百姓們中間混進去的肯定有朝廷裏的人,可她沒辦法,她必須要去看著爹娘和大哥是怎麽死的,然後再把這股子刻骨的恨全部都刻在心頭,待有一日時機成熟的時候,她會百倍千倍的還迴來!


    “嗬嗬……你這萬一被人給抓了,我這裏可是要承擔風險的。”俏娘眸子一轉,忽然說道。


    “媽媽放心,就算我真的不小心被抓住了,也絕對不會供出春風樓,更不會供出媽媽來。”徐粉黛生怕俏娘會反悔一般,慌忙舉起右手的三根手指,做發誓狀,“我發誓,絕不會連累春風樓!”


    俏娘冷嗤,這年頭發誓要是有用,早就不知道該死多少人了。


    “說點兒實際的。”


    “隻要媽媽能同意我去觀刑,今後……今後我任您差遣,就算是殺人放火,隻要您一聲令下,我絕不會皺一下眉頭!”徐粉黛咬咬牙說道,俏娘冒著被朝廷發現的風險包庇她,肯定有所圖。


    “好!”要的就是這句話,俏娘扶起徐粉黛,“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嗬嗬……你今兒個隻管去吧,我也不派人盯著你,你願意迴來就迴來,真的不願意迴來想逃……那你盡管逃便是!不過,可千萬別忘了上次出逃的後果!”


    瞧著徐粉黛身子猛的一顫,俏娘滿意的點點頭,“行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給徐粉黛留下最後一句話,俏娘就懶洋洋的邁著步子離開。徐粉黛聽到她在門口吩咐小丫頭,“不用看著你們殷紅姑娘了,她今兒個要去哪裏就讓她去哪裏,誰也不許跟著。”她聽到小丫頭應了一聲,俏娘的腳步聲就漸漸遠去。


    徐粉黛癱軟在地上,眼神卻死死的盯住俏娘離開的方向。


    不多時,果然就有小丫頭親自送來了一身粗製的布衣,還送來了一件十分樸素的黑色鬥篷,徐粉黛換上了衣裳,用鬥篷的帽子蓋住頭發,為了不讓人發現,她還在臉上塗了一些薑汁,讓自己的臉色看上去蠟黃一些。又用眉筆和胭脂稍稍的改變了一下五官,她收拾好了再去看銅鏡,銅鏡中映出來一個麵容滄桑的陌生女子,她滿意的點點頭。


    靜靜的坐在床榻邊,等著時間慢慢的流逝。


    ……


    俏娘出了徐粉黛的房間就徑直去了後院中的一個小屋子。


    男子依舊在床上打坐,瞧見她進來睜開了眸子,“辦妥了?”


    “是的,主子。”俏娘點點頭,輕笑道,“那個小丫頭跟您預料的一樣,非要去看刑場不可,我按照您說的跟她說好了,她隻要腦子稍微轉的快一點兒,就知道迴來春風樓是唯一能保全自己的法子。”


    男子點點頭,從床上起身。床榻邊站著的一個清秀女子連忙拿起凳子上的衣裳給他穿上。


    俏娘微微一愣,“主子,您這是要出門?”


    “徐家滅門,我怎麽能不去看看!”男子唇角微微掀起,溢出一抹冰涼的笑,“好歹……護了這麽多年,我非要去瞧瞧他們徐家的人一個個都沒了性命才會覺得解恨!”


    俏娘眸子微微一凝,脫口而出道,“那徐太後呢,主子也希望徐太後去死嗎?”


    男子麵色一冷,目光犀利的讓人不敢直視。


    既然話已經出口,俏娘就沒打算再停下來,她抿緊嘴唇瞧著男子,“主子,你這麽多年為了徐家付出了多少,可是徐兮之是怎麽迴報您的!主子若是真的恨她,今天就是一個大好的機會,她一國太後幾乎不出宮,要在皇宮裏行刺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皇宮固若金湯,主子肯定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若主子真的恨徐兮之,那麽屬下今天願意請命去刺殺她!”


    男子麵色猛然一凝,目光銳利的盯著俏娘。


    “我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你來管!”


    “主子,屬下都是為了您好!”俏娘據理力爭,“有些事情必須速戰速決,過了今天下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您先前從宮裏出來的時候不是說過,徐兮之如此欺騙你,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嗎!現在剛好有這個機會,為什麽不能去殺她!”


    “夠了!”


    “主子,我看您根本就是對徐兮之餘情未了!她欺騙你和楚瑜有一個那麽大的女兒,您難道還沒有看清楚——”


    “啪——”


    一聲劇烈的巴掌聲打斷了她沒有說完的話。


    男子正是汪航遠,他此時麵色鐵青,怒視俏娘,“我讓你閉嘴!”


    俏娘被打的一懵,臉部火辣辣的疼,頭腦有瞬間的眩暈,她知道這一次是徹底惹惱了主子,這是主子都一次動手打她,她跟在主子身邊這麽多年也是頭一次瞧見主子這麽生氣的樣子。俏娘捂著臉苦笑著看著汪航遠,“主子,您的行為在屬下看來完全就是矛盾的,您口口聲聲的說要報複徐兮之,可是知道徐粉黛的下落還是把她給護了下來,您所謂的報複究竟報複在哪裏了?屬下還記得當年在江湖中瀟灑自如來去如風的主子,可現在的主子和當年真的差太多了。進宮做了這麽多年的假太監……難道男子漢的自尊也隨著這十一年的時間漸漸的消散了嗎!”


    汪航遠的麵色越來越冷,卻已經冷靜了下來,“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這件事情我會自己處理!”


    俏娘苦笑著退出房間,“屬下先行告退了。”


    汪航遠身邊的小丫鬟眸子微微閃了閃,“主子,我瞧著徐粉黛不像是個安分的,真的不用找人看著她嗎?!”


    “看著!”汪航遠吩咐她,“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如果徐粉黛沒有逃走的念頭也就罷了,若是她想要逃跑……處理掉!”


    “是!”


    ……


    菜市街還是頭一次這麽熱鬧。


    監斬台已經全部都置辦妥當,百姓們水泄不通的把監斬台給圍得密密實實,幸好提前已經安排妥當,身穿盔甲的兵士們用長槍把百姓們都給堵在外麵,不讓人群有衝進來的可能。因為這一次的滅門,整整出動了好幾百的士兵,也幸好出動了這麽多的人,要不然這麽多的百姓還真的指不定會發生什麽事情。


    當然,疏散百姓隻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為了不要有人來鬧刑場。


    十五個頭上綁著紅布條的劊子手整整齊齊的站成一排,大冷的天竟然隻穿著薄薄的兩層衣裳,個個人高馬大,手中一柄雪亮雪亮的大刀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太後和楚瑜提前就到了,士兵們給安排了兩張桌子,兩張桌子並排放著,兩個人一人一張桌子靜靜的坐在那裏。


    一處空地上,上百的囚犯們也全都是隻穿著一件薄薄的白色囚衣,囚衣的前後都寫著一個大大的“囚”字,徐大老爺和徐夫人還有徐傲三個人站在最前麵,身後是哭的一片慘淡的丫鬟仆人。三個人沒有哭,隻是目光死死的落在徐兮之的身上。


    已經是午時兩刻。


    犯人們一個個的被押上了刑場,人數太多,就是十五個十五個一起問斬,恐怕也要好一會兒才能行刑完畢。


    徐大老爺和徐夫人包括徐傲都是第一批被押上去的。菜市街轟然作響,指著三個人嘰嘰喳喳的不知道在說什麽,三人麵無死灰,他們都知道,這一劫是不可能逃過去了。


    午時三刻!


    百姓們先前還亂哄哄的,可是到了現在這一刻,竟然都奇異般的安靜了下來,緊張的看著刑場上的犯人。


    徐粉黛站在最前麵一層,人數太多,她站在後麵隻能瞧見摩肩擦踵的人群,根本就看不到爹娘大哥的身影。她的身前是一杆長槍,死死的攔住她的前路,她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劊子手們已經握著大刀,做了砍頭的手勢,隻等太後娘娘一聲令下就能下手斬人!


    徐兮之握緊了拳頭。


    杜嬤嬤提醒她,“娘娘,時辰到了。”


    娘娘這個時候不動手,隻會讓皇上身邊的人抓把柄,到時候誰若是說太後娘娘不大義滅親,也許會把太後娘娘也給牽扯進去!可是太後娘娘若是毫不猶豫的把徐家的人都給斬殺了,隻會在百姓的心中留下無情無義的罪名……這是死局!解不開的死局!


    “嗯……”徐兮之的手指微微發顫。


    “動手吧。”楚瑜坐在她的身邊,因為人太多,也不敢有出格的舉動,隻能深深的看她一眼,“今天這仇,我改天一定會幫你報迴來!”


    徐兮之緊緊的咬住唇,看上去十分不忍心的樣子,半晌,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抬起手,從桌子上的一個盒子中拿出寫了“斬”字的牌子,剛要扔下,卻聽到一聲熟悉的唿喊聲。


    “慢著!”


    所有人都忍不住向聲音處看去。就連蘇慕錦也驚訝了一下。


    她和楚離為了找個視野比較好的地方就站在了不遠處的屋頂上,這個位置極好,能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全都盡收眼底。蘇慕錦瞧著聲音的來源處,微微詫異,喃喃道,“徐三老爺……”


    來人正是徐三老爺以及妻子還有徐墨三人。


    徐三夫人手中還拎著一個蓋著紅布的籃子,徐三老爺喊出一聲之後衝破士兵的阻攔,走到了斬台上。他拱手看著太後和楚瑜,高聲道,“太後娘娘,臣來給大哥送送行,望太後娘娘恩準。”


    徐兮之點點頭。


    徐三老爺就蹲在了徐大老爺的身邊,他接過夫人手中的籃子,揭開了上麵蓋著的紅布,籃子裏裝著幾碟子葷菜,有雞有鴨,有魚有肉,還有一壺上好的酒水。他一樣一樣的把東西從籃子裏拿出來,瞧著被捆著跪在地上的徐大老爺,眸子微微一紅,“大哥,三弟來送你上路。”


    徐大老爺苦笑不已,他沒想到竟然還能有人來給他送行。


    在牢裏待了這麽多天,他們三個人已經麵無人色,蓬頭垢麵。身上白色的囚衣都染成了惡心的黃色,身上還散發著古怪的味道,因為冷的厲害,全身幾乎都凍成了冰雕。


    三老爺倒了幾杯酒,讓夫人和徐墨一人一杯端給嫂子和徐傲,自己則是拿著酒水喂著徐大老爺喝下,“大哥,喝點酒暖暖身子,以後投胎也要找個好人家。”


    “你……怎麽會來?”


    三老爺手指微頓,苦笑道,“大哥,再怎麽樣,我們都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雖然先前鬧了不愉快,可是血脈相連是做不得假的,瞧見你們落到這個田地小弟心裏也很難受,可小弟做不了別的,隻能來送你們上路。”他掰下一個雞腿讓徐大老爺啃一口,“吃點東西,不做餓死鬼。”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流逝,小李公公催促道,“太後娘娘,別耽擱了時辰。”


    徐兮之目光如電直刺小李子。小李子心中一慌,麵色忍不住一白,卻還是勸道,“……太後娘娘,耽擱了時辰不怕別的,就怕徐大人上路了會遭罪啊。”


    “是啊,太後娘娘,這時辰都是算好的,千萬不要耽擱了徐大人投胎的時辰啊。”


    徐兮之的臉色這才微微緩了緩,吩咐兵士們,“讓徐三老爺一家子都迴去吧。”


    徐三老爺一家人自然是被趕出了刑場。


    劊子手們再一次舉起了大刀,徐粉黛的心都提了起來,可這一次再也沒有人叫停。徐兮之扔下手中的斬立決,閉上眼睛大喝。


    “斬!”


    劊子手們手起,刀落!


    “啊——”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驚恐的尖叫。


    十五顆人頭咕嚕嚕的從台子上滾下來,屍體甚至還抽搐了兩下才沒了聲息,徐大老爺的人頭骨碌碌的從台子上滾落下來,直直的落在徐粉黛的腳邊。他死不瞑目,兩隻眼睛瞪的大大的,那目光中有深切的恨,還有不甘……直直的看著她。仿佛是在讓她去把他沒有做完的事情全都做完。徐粉黛白著臉退後兩步,她渾身都止不住的發抖。


    這一刻,圍在監斬台外的上千百姓們竟然鴉雀無聲。


    房頂上的楚離及時的把蘇慕錦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裏,她卻掙紮,楚離用了力氣,“別看。”


    “比這更慘烈的都見過。”


    “不行。”楚離淡淡道,“我從書上看到過,孕婦不要見太血腥的東西,不好!”


    蘇慕錦聽他這樣說也不掙紮了,在他的懷裏悶聲悶氣的說,“徐三老爺一家子倒挺有良心的。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喝徐家沾上一丁點的麻煩,他們還敢來給大房的人送行……也不怕皇上怪罪。”


    “皇上知道了隻有放心的,哪會怪罪。”楚離拍拍她的肩膀,“若真是像徐兮之那樣半點都不替他們講情麵的,皇上才會從心裏忌憚她!”


    “會咬人的狗不叫?”


    楚離笑,“正是這個道理。”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東西帶著淩厲的風聲唿嘯而來。楚離一手抓住。


    “什麽東西?”蘇慕錦看到楚離的動作,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就瞧見他張開手心,手心中靜靜的躺著一個小小的紙團。蘇慕錦挑眉,從楚離的手中接過紙團,輕輕打開,瞧見紙條上的字,她微微一愣,卻什麽都沒有說,抿著唇讀出了上麵的一行字。


    徐粉黛在觀刑的第一排!


    沒有落款,什麽都沒有,就幾個清秀的小楷。


    徐粉黛會來在蘇慕錦的預料之中,她和楚離也說了這個可能,楚離已經讓人在人群中注意著有沒有可疑的人,不過他們卻沒有抱太大的希望能抓住徐粉黛,畢竟這麽多的人,數千人群中要找出一個人,談何容易。


    這人卻在說徐粉黛在人群的第一排。蘇慕錦挑眉,楚離已經很快叫來墨魘,“去抓!”


    墨魘摩拳擦掌,十分興奮,“這就去!”


    “徐粉黛竟然敢出現在第一排。”蘇慕錦搖搖頭,第一排那樣明顯的位置,她怎麽敢的。


    “我們能想到的她也能想到。”楚離淡淡一笑,“既然我們猜想她會混在人群中,那麽她就偏偏反其道而行,故意出現在第一排,我們誰也不會想到她的膽子那麽大,自然不會想到要注意第一排的人,如此這徐粉黛也是有腦子的。”楚離瞧著蘇慕錦手中的紙條,“我倒是很好奇,這個紙條是誰送來的。”


    既然知道徐粉黛的行蹤,肯定是早就知道的,要不然不會有時間還找出了紙筆寫了這麽一個紙條給他們了。


    蘇慕錦垂下眸子,瞧著手中字條上熟悉的小楷,沉默不語。


    “你認識嗎?”楚離方才就注意到她看字跡的時候愣了那一下。


    “嗯!”蘇慕錦點點頭,靠在楚離的懷裏,“還記得我們頭一次在念慈寺見麵的時候嗎,那個想算計我的小丫鬟,她叫琴瑟。”


    楚離默然。


    他記得很清楚,當時那個琴瑟是要跟著劉氏一起毀她清白的,“她為什麽要讓我們知道這消息?”


    “誰知道呢,也許是良心發現也說不定。”蘇慕錦譏笑。


    她到現在都忘不了當初那種被背叛的感覺,重生之後就一直懷疑身邊有內鬼,她那時候身邊隻有柳嬤嬤,琴瑟和笙簫。她們三個可以說是她前世活著時候的最大支柱,後來柳嬤嬤沒了,她就隻剩下琴瑟和笙簫。剛開始重生的時候她鴕鳥的不願意相信她們兩個會是別人放在她身邊的內鬼,可後來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卻已經容不得她不懷疑了。


    也是因為知道是琴瑟,所以她才會在念慈寺將計就計。


    當時琴瑟跟著劉氏一起暗算她的清白,還口口聲聲的說是為了她的性命著想……其實她一直都知道琴瑟沒死,還活的好好的,隻是不管是什麽原因,到底她曾經陪著她走過人生中最灰暗的時候,所以她也沒有讓人去調查過她的行蹤,算是全了她們主仆的最後一分情誼。


    “別想那麽多,不管怎麽樣,能找到徐粉黛對我們來說就是好事。”楚離按住她的肩頭,“其實我最近一直在懷疑徐粉黛是被人給藏起來了,而且藏起她的人還有一定的勢力,要不然我的人不會完全找不到她的蹤跡。如今看來是真的被人給藏起來了。”他垂眸瞧著蘇慕錦,“這個琴瑟你先前懷疑她是誰的人?”


    “先前懷疑是徐兮之的。”


    不過現在看來卻不是這個樣子了。


    楚離暗暗思忖,也就是說這個琴瑟之前曾經以徐兮之的利益出發,做了一些事情……以前幫助過徐兮之的就那麽幾個人。徐家,楚瑜,汪航遠……徐家已經沒了,應該不是徐家的人。難道要麽是楚瑜,要麽是汪航遠?也不對!楚瑜和徐兮之早就鬧掰了,還是因為汪航遠鬧掰的,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戴綠帽子。而那個時候他曾經派人盯著楚瑜和徐兮之,他們兩個是完全沒有見過麵的,更不可能有和好的機會。


    徐粉黛的失蹤卻在他們兩個鬧僵的時候,楚瑜這種時候不可能去幫她收留徐粉黛。汪航遠的話……他對這個人了解不深,還真的猜不出個所以然來。


    “想到什麽了?”


    “沒什麽,還需要查。”


    蘇慕錦點點頭,沒有再問。


    此時刑場上還在砍頭,血流成河用在這裏一點都不誇張,隨著一具具的屍體被抬出去,斬台上已經流滿了血,斬台比地平麵要高許多,此時一滴滴殷紅的血滴順著台子滴下來,落在地上還沒有化去的雪地上。像是宣紙上被染上了朱砂,妖冶又驚心動魄。


    百姓們已經完全噤聲,這樣的場麵別說是沒經曆過事兒的百姓,就是從戰場上走出來的士兵都忍不住心驚膽戰。


    耶律猛握緊了手中的長劍,眉眼異樣的冷然。


    “二皇子……”斯文男子青玄淡淡的看他一眼,輕聲道,“我們這兩天就該迴北延了。”


    耶律猛一雙鷹眸銳利的嚇人,他牙齒咬的格格作響,滿眼的不甘!


    “大周皇帝讓您來看這一場刑場,為的就是表明態度,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不能再耽擱時間了,北延的情勢多變,若是在大周注定吃閉門羹,就必須迴去了,大皇子的手段您也該清楚。”盡管是說這麽嚴肅的話題,青玄的聲音依舊不急不躁。


    “本宮知道。”


    隻是依舊不甘心,難道來這麽一趟大周,就白來了嗎!


    說話間,刑場上的人已經全部都斬完,青玄若有似無的看了一眼房簷上站著的楚離和蘇慕錦,很快就垂下眸子,“二皇子,我們該走了。”


    耶律猛咬咬牙,帶著青玄就要迴別宮。剛剛轉身,卻瞧見一個陌生人急匆匆的向他奔了過來,塞給他一張小小的紙條。


    耶律猛詫異的打開紙條,麵色驟然一變!


    ------題外話------


    這兩天天氣驟變,氣溫下降,親們記得防寒啊,別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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