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兄妹花費了一整晚研究那些發蟲,試了無數種藥物和消毒液,最後發現隻有一種消毒劑能夠完全殺死那種蟲子,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醫用酒精。張曉陌從培養皿中挑起一根發蟲,放在事先準備好盛滿酒精的試管裏,頭發絲一樣的蟲子在接觸酒精溶液的瞬間就蜷縮成一團,並試圖用身體一側的吸盤牢牢吸住鑷子的尖端……


    這種蠱蟲長有吸盤,還是曉曉發現的,她最初的目的隻是想要在顯微鏡下觀察這種蟲子的顯微結構,卻意外發現了這個特殊構造,在漫長的進化過程中,這種發蟲為了適應人體內環境,在腹側特地進化出這樣的一個吸盤,它身體的其他結構都是圓柱形狀,唯獨腹部因為獨有的吸盤結構變得十分扁平。這樣的身體結構,給吸盤留下了充足的生長空間。和其他寄生蟲類似的吸盤結構不同,曉曉說這種蠱蟲的吸盤有更大的薄膜包裹,也就意味著它的吸盤完全張開以後,包裹的薄膜會提供更大的吸附麵積,將蟲體牢牢吸附在血管壁,依靠這樣獨特的結構,即使在血流速比較大的主動脈,這種蟲子也不會被湍急的血流衝走。


    曉曉還說這種蟲子的內部結構非常有意思,一個尖銳而發達的口器,可以輕易啃穿任何肌肉甚至骨骼,而它的身體雖然沒有骨骼,卻遍布發達的環狀肌肉,當它需要鑽入人體,會以口器為支點,扭動身體像是電鑽一樣‘鑽’入肌肉或骨骼內部。除了這些結構,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內髒方麵這種蠱蟲相當簡單原始,隻有一根腸管,上端接口器,下端則通到尾部的排泄孔。


    “所以這貨就是吃了拉,拉了吃……”大炮聽了這話在旁邊打趣道,“沒有腦子對吧,難怪蠢的隻知道鑽洞……”


    張曉曉略感無語瞄了他一眼,“劉哥你信我,它沒有腦子,對你來說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兒……”


    “為什麽呢?”


    “它沒有腦子,就是說它的行為邏輯會非常簡單,隻有一根腸管,沒有複雜些的消化係統,又有那麽發達的環狀肌肉,說明它對‘養料’的吸收能力非常好,簡單點來說,這東西在你身體裏隻幹兩件事兒:吃了拉,拉了再吃……”


    大炮的表情瞬間就僵了,我拍了下他的肩膀覺得好笑,不過張曉曉這麽說,倒是解釋了中蠱者身上那蜂巢一樣的傷口擴散奇快的事實。也同時從側麵印證那些人並沒有想要大炮的性命,隻是拿他當餌釣我,不然他早嗝屁了根本捱不到今天。


    我雖然不知道那些家夥是怎麽控製這些蠱蟲不對大炮造成致命傷害的,猜測可能是他們有什麽方法控製了蠱蟲數量,但仔細一想又不可能,之前張曉陌已經說了這東西有繁殖能力,剛剛又從指骨裏拿出那些黑色顆粒,看情形是這東西的卵了,而且張曉曉在顯微鏡下也沒有看到這東西有明顯的性別特征,剩下的可能隻會是這玩意兒雌雄同體,是一種自體繁殖的蠱蟲。


    要控製具有自體繁殖能力的蠱蟲數量從現階段的發現來看根本不可能,那些人對這種蠱蟲的應用和了解,恐怕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過去,張曉陌把那蟲子從酒精溶液裏拉出來的時候,它已經不再扭動,就真的像是從水裏撈起的頭發,整個蟲體被泡的發白,早就不見了之前暗紅的顏色,張曉曉把死蟲接過去扔在顯微鏡下觀察,說很奇怪,經過酒精浸泡之後,這種蟲體的內部腸管,筋膜,甚至腹部的吸盤都消失了……


    張曉陌說這應該就是酒精致蟲體死亡的主要原因,消失的這些結構,其組成部分應該可溶於乙醇這樣的有機溶劑。因為常用的醫用酒精的濃度是百分之七十五,出於好奇,張曉陌做了個實驗,將另一根發蟲作為對照放在另一個試管中,試管裏是濃度百分之七十五的酒精,但過了同樣的時間後,大家發現泡在那個試管中的發蟲隻是行動變得有些緩慢,而且吸盤吸附管壁的能力有些減弱,生命力卻沒有受到明顯影響。


    張曉曉把蟲子撈出來,活體操作比單純觀察死蟲要難一些,為了防止意外情況發生,特地在顯微鏡下又加了個透明的培養皿,張曉陌幫著費了半天的勁兒固定發蟲,觀察後發現,浸泡在百分之七十五酒精溶液中的發蟲,體內的腸管從口器處開始隻消失了很小一部分,腹部吸盤有明顯的縮小,那層包裹吸盤的薄膜大部分溶解,但明顯這個濃度的酒精溶液造成的殺傷力不夠,這根發蟲,還是有強烈的活動傾向,依舊對人體具有感染力。


    觀察結束,張曉陌直接選擇注射處死,注射的溶液自然是百分之九十九的酒精溶液,這一切都是在顯微鏡下操作完成,張家的設備很齊全,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那麽細小的針。可能是出於張死墨的關係,我倆受到優待,實驗桌上有一張很小的熒屏,曉曉將顯微鏡接入熒屏,張曉陌的操作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針頭從發蟲口器的斜後方直接插入腸管,隨著注射力度加大,酒精溶液一點點被注射進蟲體,而和溶液接觸的腸管瞬間就消失了,接下來被溶解的則是肌肉之間的筋膜,這次溶解的速度比浸泡快的多,從這一點來看,這種蠱蟲的皮膚應該是他身體結構比較堅韌的部分,即使是高濃度的酒精溶液,要使這東西嗝屁,也隻能從口器入體。


    長久以來,我們一直活在這種降頭的恐怖之下,這次的這些發現,尤其是今天徹底研究出了這玩意兒的弱點,收貨還是非常大的,我有些興奮,對著熒屏拍了幾張照片發送給張死墨,可惜那家夥不知還在山西忙什麽,依舊是毫無迴應。


    張曉陌又做了幾項實驗,這次針對的是那堆黑色的蟲卵,這東西操作起來難度更大,稍不留心,可能就會遺落幾顆,屆時我們都得赤裸相見徹底消毒。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我和大炮都被趕到另一側隔間,其實所謂隔間,也就是門口多加了一玻璃門將實驗室和走廊徹底隔開而已,實驗設備,試驗台,手術台都在玻璃門內,外麵的隔間地方很小,擺放著幾個可移動的支架,應該是用來輸液的架子。


    我掃了幾眼沒有看到藥品,猜想是放在其他倉庫,沒有藥品堆放,那幾個支架的擺設就有些奇怪,也不知道放在這裏做什麽。


    張曉陌穿上密封的防護服才開始操作,帶著防護鏡捏著工具小心翼翼,觸碰蟲卵的動作就像現場拆彈。我們隔著玻璃門也看不到他具體在做什麽,隻是看他緩慢而笨重地四處移動,緩慢而笨重地往試管裏倒著瓶瓶罐罐,緩慢而笨重地將蟲卵挑到載玻片,拿到顯微鏡下仔細觀察。


    大概等了半個小時,他終於緩慢而笨重地結束整個實驗,處理幹淨試驗台又脫下防護服消毒浸泡,出來後鎖了玻璃門,打開紫外燈才肯說話。


    “沒用。”張曉陌臉上出現落寞的神情,“那些蟲卵的卵殼太韌了,這種近乎完美的保護方式像是給卵裏的幼蟲穿了一層鐵甲,高濃度的酒精溶液也沒法溶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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