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罵的豬頭三不是別人,就是和我鬧掰的大炮,他眼疾手快接了我拋過去的靠墊,我看那靠墊沒砸中他,罵了句又順手撈了一個砸過去,他又抬手接了,把倆靠墊扔到一側的單人小沙發,怕我再抄過去扔,幹脆一屁股坐在靠墊上。


    我一想起我倆在泰國發生的那些事兒就心裏堵的慌,看他那臉就想抽他,大炮竟然還好意思擠眉弄眼,提醒我我爸媽都在,別鬧得太過分。


    “劉小總大駕光臨我家是什麽事兒?”我沒好氣道,“看這個點兒了您還沒走,是打算長住?我家這廟小,容不下您這種大佛……”


    大炮略顯尷尬,撓著鼻子一時不知如何迴答,我估計他這趟來是跟我道歉的,泰國的事兒是他不仗義,歸根結底,是他那拳打散了我倆十多年的革命友情。其實這也就解釋了我剛剛在家門口恍惚看見濃霧的景象,我一直認為是自個倒黴,才在泰國遇上了那麽多倒黴的事兒,現在看來,大炮這王八蛋才是黴運的傳播者,不過和我區別的是,我倒黴倒黴自個,他則是把黴運傳給別人。


    泰國的舊恨,加上剛剛的新仇,我隻想從廚房抄我家掃把把這貨掃地出門,但我媽從剛才開始就借收拾桌子的檔口給我使眼色,我故意當沒看見,她為了提醒我,還給大炮倒了杯水,順便偷偷掐了下我大腿,提醒我來者是客,別鬧太僵。


    我媽其實骨子裏比我還愛憎分明,隻不過她這人涉世比我深,所以還能壓製脾氣跟大炮輕聲細語說話,不像我夾槍帶棒的,礙於我媽麵上我隻能壓製住火氣,盡管這種壓製讓我覺得氣都喘不上來。


    “賤人……”


    我擺手打斷大炮的話,“您還是叫我全名吧,梅堅仁,咱倆沒這麽熟,您這稱唿我消受不起……”


    大炮想說什麽,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煙盒遞過來抖出根煙,我沒搭理他,他隻好自個拿出一根點了,吸了兩口,眼睛有點發紅,也不知道是因我的疏遠傷心,還是單純被煙霧熏的。


    “好吧,梅堅仁……”大炮道,“老實說我沒想到咱倆能有這麽對話的一天,其實發生了那麽些事兒吧……我挺後悔的……”


    他說這句讓我覺得特不可思議,能讓大炮這貨後悔,簡直比公雞下蛋都難,不過我沒說他什麽,十多年的好兄弟,我相信和我斷交,多少對他還是有點觸動的,其實我現在最後悔的一件事兒就是在巴士上沒聽張死墨的話和他一路,他當時跟我說過要跟大炮保持距離,我卻沒有聽,當時還覺得是張死墨神叨叨有點討厭,結果怎麽樣,結果是大炮從酒吧領迴人妖,而這成了一切破事兒的導火索,反而是我覺得有點討厭神叨叨的張死墨,好幾次危難時救了我。


    所以說命運這東西,有時候就是這麽難以捉摸,你一直信賴的夥伴,發小,沒準有一天會辜負你的信任,讓你和他分道揚鑣,而你一直不信任的,卻有可能與其患難與共,最終有一天,他會變成你強勁的精神支柱。


    我從包裏翻出自個的煙,摸了一根點著安靜地聽他往下說,我媽淡淡看了我一眼,估計知道我煩,也沒管我在家抽煙的事兒,因為尼古丁作用我的心情平靜了些,瞄了大炮一眼,發現他神色沮喪,玩命吸著煙,似乎努力想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說重點。”我道,“你來這兒到底什麽事兒?”


    “女朋友死了……”


    我聽到這話愣了下,想到大炮混亂的私生活,下意識就問了句,“你說的是哪個?”


    他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著我,“你說哪個。”


    我懷疑是母老虎,但覺得“人賤有天誅”這種事兒發生在當今社會有點不太可能,就憑那女的在泰國衝我發飆扇我的力氣,那身體素質怎麽想都不太可能是那種突然駕鶴西歸的。


    “你那麽多***誰知道是哪個。”我故意道,“再說了,生活處處充滿意外,今天他死後天她死的,不是很正常?”


    大炮倒是沒再用同樣的目光看我,隻是把叼著的煙飛快吸完吸幹淨,然後重重按滅在煙灰缸裏,“知道嗎梅堅仁,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他娘就是個混蛋!”


    “彼此彼此。”我迴道,“大哥你有什麽事兒呢就趕緊說,你不說我就睡覺去了,我今天剛從外地迴來,也奔波一天了,我心累。”


    他倒是沒再打嘴炮,“我沒開玩笑,我女朋友倆禮拜前死了,死時候的情況和他前男友的征狀一樣……”


    我聽這話心顫了一下,想起病怏怏男生頭上蜂窩樣潰爛的傷疤,咽了口唾沫。


    大炮大概是從我的表情察覺到了什麽,從自個挎包裏掏了個厚重的牛皮信封扔在我手邊,我心說現在這社會到底怎麽了,怎麽是個人有點閑錢的,一言不合就甩一摞鈔票砸人?


    撕開信封才發現是自個想多了,裏麵的東西厚厚一摞都是照片,應該是在殯儀館偷拍的,照片的一角可以看出是冰棺的一部分,照片拍的是大炮女友遺體的各部位,估計是花高價請了最好的斂容師,那女的麵上的妝容很精致,如果不是底下明顯的冰棺,會有種錯覺認為這女的還活著,隻不過是在沉睡。


    我大概翻了一下,拍了五十多張,其中大部分沒意義,另外一小部分是那種蜂窩樣的糜爛傷口,足有兩個巴掌的麵積,部位很尷尬,是在胸前,隻不過原本堅挺的胸部因為這傷口糜爛成血肉模糊的一片,看上去非常可怕。雖然已經看了很多惡心的東西,但照片拍攝的景象,還是有些讓我難以忍受,我強忍不適感用手機拍了幾張,手指一戳發給張叔和張死墨,後者根本不抱希望,但還是發了給他。


    “這還是處理過的。”


    大炮又點了支煙,從我拿照片開始他就沒看那些照片一眼,剛剛拆開那牛皮信封我就發現那信封封的很結實,用雙麵膠貼了一層,後來又用訂書機訂了一遍,我猜是大炮訂的,估計他對那女的是認真,那女的一死,連屍體的照片都不願看到,怕觸動某些迴憶。


    “不處理更可怕。梅堅仁估計你想都沒法想象那情景,剛開始就是個小孔,我還以為她自己沒注意,被什麽刺到了,後來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多,等我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那東西已經開始像瘟疫一樣在她身上蔓延,我帶她去過醫院,醫生根本沒辦法,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她瘙癢難忍,就用指甲去抓傷口,一抓就是血肉模糊的一片,一整片皮連帶血肉一起被抓掉,她還是不停地抓,抓到骨頭還是抓,最後把她綁起來,她不抓了,蒼蠅卻鑽進她的傷口產卵,後來蠅蛆從她身體爬出來的時候,她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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