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棺材子’是什麽東西,隻是隱約概念裏在哪部小說上見過一迴這個詞兒,憑我奶奶那番話推測,張死墨的身世必然曲折離奇,我本來打算當場就問問他,我奶奶既然已經開啟這個話題,張死墨既然誠實作答,必定是不避諱了,我當時就有種直覺我要是繼續追問,他一定會告訴我,但我奶奶卻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不要唐突,我隻能壓製下這種衝動,跟她進了祖屋。


    在祖屋裏我第一次在家裏人眼前拆了繃帶,左手背上的眼睛就那樣堂而皇之呈現在家裏人麵前,我不敢抬頭看他們,就怕在他們臉上看到什麽自己無法接受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張死墨撞了撞我的肩膀,示意我抬頭,我忐忑抬起眼睛,就看到我爸媽沉重的表情,不過最奇怪的還是我奶奶,她竟然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後才長歎一聲:“這都是命……”


    “您是不是知道什麽?”


    我直覺我們家老太太肯定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小秘密,而且她一定見過或者知道我手背上的這隻眼睛,不然不可能這麽淡定,也不可能會發生這樣的感慨。


    祖屋裏的氣氛僵持很久我們家老太太才開口,開腔就提了個問題,直接把我問懵逼了,“阿仁,你知不知道在給你取名叫‘梅堅仁’之前,按照族譜輩分排行,你應該叫什麽?”


    我心說奶奶你這又打哪門子太極,咱們老梅家還有族譜還有輩分排行,我怎麽不知道的?但就這麽把心裏話說出來我爸肯定發飆,說我對長輩不敬,沒辦法為了從我奶奶嘴巴裏摳索信息這戲我必須得搭,於是就問她我的原名應該叫什麽。


    “梅林……”


    我奶奶說出這個名字來我鬆了口氣,還好不是叫梅花或者梅子啥的,張死墨可在這兒呢,真叫梅花或者梅子,那丟的可不隻是我的臉麵,而是整個老梅家的臉麵了。


    “知道為什麽改名嗎?”還好我奶奶這迴有話直說,沒繼續和我兜圈,“在你爸以前,梅家的姓名都是三個字兒,中間的字是輩分排行,從你爸開始是兩個字兒,按族譜你應該叫梅林,但你爺爺找瞎子測字兒的時候,發現這個起這個名兒你的命格會非常不好,就擅自幫你改了名字。”


    “奶奶,梅林這個名字何解?”張死墨似乎對測字命理並不十分精通,開口請我奶奶做一番解釋。


    我奶奶道:“車輪無毅不能行,失意逆境卻難定,一旦過災終不起,此為非命注兇程。失去核心之象,缺主宰力,乏勇氣,無成事之才,一旦遇災難無法再舉興業,終死於非命之大兇數也……”


    跟張死墨混了這麽久,我徹底從無神論者變成了半個神棍,尤其聽我奶奶說這個的時候,就仿佛自個的小命因為我爺爺明智改名兒救迴來了,風水學和命理學其實還是相差很大的,我覺得我爺爺之所以在名字這個事兒上這麽鄭重迷信,一定是受了張家的影響,畢竟張死墨不止一次說過張家認為名字是一個人降世的第一份禮物所以要鄭重,而且張家的這種信念,我奶奶也知道。


    長久以來,我一直篤信自個舉世無雙的倒黴命格不是毫無緣由的,現在終於窺到點端倪,感情我原本那個‘大兇數’的命格更差,幸虧我爺爺機智找瞎子測字兒改名,才把我的命格改的好了些。


    舊社會尤其戰亂時期,經常出現一些類似“狗剩”“屎官”之類的雷人名字,層出不窮的緣由就是老百姓認為“賤名好養活”,結合我的情況看來說出這話的人說的不無道理,估計名字的輕賤關係的就是一個人命格的硬度,名字越賤命格越硬,自然就更容易存活一些。


    我不知道老祖宗們知道現今社會一些奇葩的取名方式會作何感想,尤其什麽“張李陽子”這類結合父母雙方姓氏的“類日本名”,估計是會氣活過來吧,這已經不是“崇洋媚外”的問題了,這是赤裸裸的“輕賤傳統文化”。


    “所以這都是命?”


    我仍然不懂我奶奶告訴我這些到底是想說明什麽,難不成,我這命格是被修改了,但我爺爺的修正隻起了十八年的作用,當我踏入泰國那一天,這種作用失效了,所以它又按照命運原本的軌跡找上了我?


    我奶奶沒迴答,隻是抬手去摸椅子背後的木雕屏風,那張屏風和祖宅的年代一樣古老,從這宅子建成起,它就擺在那裏了,也不知是什麽木,這麽許多年都沒被蟲蛀蝕,反而隨著歲月的推移逐漸沉澱出一種釉色,如果不是木質本身的紋理,遠遠看上去會以為這是一件瓷器。


    這張木屏風上是立體雕的梅林落日圖,梅花朵朵全憑手工,最精致的就是那隻幾欲騰空的仙鶴,眺望天空,眼睛十分靈動,拍打翅膀每一根羽毛都雕刻的十分細致,我想這屏風是值不少錢的,但一直也很奇怪,梅家沒落時最困難的歲月,我爺爺變賣家當,為什麽唯獨把這麽值錢的屏風留在老宅子裏。


    今天終於窺到玄機,我奶奶的手按到仙鶴的眼睛,那一塊竟然凹了下去,隨後就聽到機簧齒輪轉動的聲音,祖屋的木地板突然翻起一大塊,再往下是鐵板,估計是年代有些久鐵板鏽蝕,等了蠻長時間鐵板才開啟,再往下是一截通往黑暗的樓梯。


    “小峰,去把我屋裏的手電拿來。”


    我奶奶喊了一聲我爸媽才從呆滯中迴神,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除了我奶奶和我已經仙逝的爺爺,沒人知道我們祖宅的地下會另有乾坤,張死墨倒是淡定得很,盯著那通向黑暗的樓梯不知在想什麽。


    我爸應聲去了,奶奶喝著茶欣賞我的表情不說話,我真不知道我這張臉在她眼裏有什麽好看的。


    “你怎麽一點也不驚訝?”我撞了下張死墨問了句,“我今天是真開眼了,活這麽大都不知道我家還有地下室。”


    “這不是地下室。”張死墨搖頭道,“確切點說這應該是辦公室,是你們梅家的當家研究風水秘術的地方……”


    “你怎麽知道?”


    張死墨把目光從那樓梯挪到我身上,表情不可捉摸,“因為我家也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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