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一定是被他班上的逗比學生教壞了,我被他這麽一調侃,立馬就想起來張死墨在電影院‘強吻’我那件事兒,這事兒要是給我爸知道了,也不曉得他還能不能這麽開玩笑調侃我。


    在車上我媽跟我爸對要不要去醫院這件事吵起來了,我爸的意思是他有同學在市醫院做醫生,我們可以托關係去檢查一下我手背上的眼珠子,但我媽很信張死墨,她覺得我要是暴露在公眾場合,一定會被抓到某個地下研究所做人體實驗。雖然我爸極力擔保他那個同學是可以信賴的,但我媽堅決反對他的提議,最後幹脆以離婚要挾,我爸才打消念頭。


    他倆在停車場因為這件事吵了很長時間,最後我媽終於勝利,但她說我要注意觀察一旦我手背上的東西出現什麽異狀要第一時間告訴她。我爸心情不好,在車裏就把煙點起來也沒有立刻開車的意思,我看他抽煙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慰,一直捱到我爸把煙抽完,才麵色凝重來了句:


    “阿仁,過幾天跟我迴趟老家……”


    我追問我爸迴老家幹嗎,現在又不是爺爺的忌日又不是奶奶的生日,打心底來說我真的不喜歡迴老家,我奶奶在我爺爺走後的第三年就執意迴老家住,說秦嶺山裏冬暖夏涼她住著習慣,其實我們知道這就是一借口,她就是想陪我爺爺在山裏待著,其實老家的山裏夏天確實涼爽,但冬天卻談不上暖和,相比城市冷的不是一點半點,而且我不樂意迴去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那地方到現在都沒通網,前幾年暑假跟著我爸媽迴去過一次,要待在村口的一塊靠懸崖的大石頭上手機才有信號。最近幾年聽說無線服務的幾大運營商給山裏造了幾處接受塔,整片山都能享受網絡服務,但光纖wify之類還是沒有,真要迴去我肯定得花錢弄個流量包。


    當然外部條件咬咬牙克服一下也就過去了,其實我不想迴去主要還是不想見我奶奶,她就我一個孫子,從小就是全家最寵我的,這次迴去讓她看到我手背上的眼睛,指不定會哭成什麽樣兒,我奶奶年紀大了,這幾年心血管也不好,我也不想刺激她。


    我爸沒迴答我,隻是踩了油門把車開出停車場,沉默一路直到迴家他才告訴我理由,他說我爺爺同輩的,家族裏現在還有幾個老人家,早年他們跟著我爺爺一起做風水先生,雖然沒我爺爺那麽出名,但還是懂得挺多東西的,沒準就有人對我手背上的眼睛能知道點線索。


    我爸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好推辭,又在沙發上陪他聊了挺長時間,直到覺得他精神好了些,我才迴到自己房間。


    躺在床上無事可做,研究了一下報考指南,又看了部電影,估摸了下時間想給張死墨打個電話問問他到家沒有,剛把手機拿出來熒屏顯示一條微信,是張死墨發來的語音消息:“把合照拿出來看看,快點!”


    合照?


    我頓時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才想起那天在泰國酒店,雖然遇到車禍人妖也死了,但在車禍發生前,給我們拍照的那個酒店員工的確是拍了一張合照,後來因為我的心思都在人妖那件事情上,就把合照拋到了九霄雲外,後來我們迴國,在機場旅行團的人的確是一人給了我們一個大信封說是留念,我當時又頭疼要怎麽跟家裏人說手背上的東西,就一直沒翻出來看過。


    現在張死墨這麽一提我倒真想起來了,翻箱倒櫃找了蠻久才找到那個牛皮信封,撕開裏麵就是那張合照,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也沒發現哪裏不對。


    我知道張死墨不會是那種無聊沒事幹的人,他讓我看肯定是這張照片有問題,我又仔細看了一遍,很快就發現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我和張死墨拍照的時候是肩並肩,我攬著他的肩膀笑的有點無恥,當時大炮要勾搭我和他一起拍,他拉母老虎過來,我躲著他拉著張死墨故意和旁邊的幾個人換了位置。


    然後就變成了我在最外側,張死墨在我旁邊,再旁邊如果我沒記錯應該是兩個人,一個是中年大叔,另一個是個韓國的留學生,再往另一側數就是大炮和母老虎,但照片上的有點古怪,就在張死墨和中年大叔之間,似乎又多了一個人,因為我們當時站的那排前麵還站著一排女遊客,所以基本隻能看到頭頂到脖子的位置,這個多出來的人個子不高,也不知道是照片像素問題,還是其他什麽原因,他的麵貌五官很模糊,隻能隱約看出留著挺長的花白的胡須。


    我記得清楚,我們那旅行團當時可沒有年紀這麽大的老大爺。拍照的時候我也沒見過他,旅行團的人也不可能最後一天拉個不相幹的老頭和我們一起合照,那麽……


    那麽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天匆忙的大合影,拍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並且這個東西還非常膽大,就站在張死墨的身邊,光天化日郎朗乾坤,這應該是一種明目張膽的挑釁。


    “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麽了。”我用語音迴道:“但是這麽想不對啊,按你的習慣,符紙應該是不離身的,那天拍照也沒有燃燒起來你也沒有察覺,如果你那天的確忘帶符紙的話,我脖子上也帶著你送的玉蟬,不可能它靠近,一點反應也沒有啊。”


    我盯著那張大照片頭疼的不得了,心說這位大爺你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麽哥們最後一天拍照你都要現行攪合一圈,是不是還嫌哥們的生活不夠刺激,獻身給我找點樂子?


    張死墨沒有立刻迴複,我等了有幾分鍾他才發了張照片來,拍攝的是電腦的熒屏,上麵是放大清晰處理過的合照,他發給我的時候我正端著杯子喝水,點開手機放大照片看清那張臉,腦袋一空手裏的玻璃杯“啪啦”一聲摔的粉碎。


    客廳裏我媽扯著嗓子在罵我,罵的什麽內容我完全沒聽見,隻是注視著那張花白胡子的臉,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那張臉我認識,應該說非常熟悉,他在我小半輩子的記憶裏是不可或缺的存在,隻是我沒想過他竟然出現在這張照片上,如此詭異,又如此讓我懷念。


    “我爸說這應該是一種鎖魂術。”再迴神是張死墨發來的消息,這次不是語音,而是文字。“我爸說下這種鎖魂術的人,必然跟你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這種術術是將臨終的人的一縷殘魂封印在另一個人體內,這縷殘魂隨著時間的延長會變成這個人靈魂的一部分,所以道家的很多符咒法器都不會有反應,類似於守護者的存在,但因為魂是殘缺的,所以能做的非常有限……總之他是拋棄了投胎轉世的機會在保護你,梅堅仁,我爸讓我問問你,你是不是認識他?”


    我看到這些內容眼睛發酸,尤其是看到拋棄投胎轉世的機會在保護我的時候,我坐在電腦前捧著手機看了很久,直到張死墨等的有些不耐煩,發了個催促的表情過來才迴神。


    “我當然認識他。”我迴道:“他是我爺爺,梅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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