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你有個屁權威,屁都比你有權威,不過看他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的眼神兒,也隻敢在心裏念叨這種大不敬的話,遇到正事兒他就是張道士,張天師,張半仙兒,挑大梁的主兒,我們的安全都得指望他,有些不該說的話,還是閉緊嘴巴不說為好。


    另我意外的是這次負責捕捉那小兔崽子的並不是張死墨。張死墨說雖然他已經用陳年香灰蓋住了我和小男孩的‘三火’,但那小兔崽子襲擊過小男孩一次,已經認得他的氣息,保險起見他必須負責我和小男孩的安全,所以捕捉嬰靈的事兒由小男孩的父親動手。


    張死墨用泰語將自己的計劃說給那漢子聽時,小男孩的父親有點緊張,嘰裏咕嚕說了一堆話,張死墨也嘰裏咕嚕說了一堆迴應,他倆討論了有幾分鍾張死墨才轉頭看向我,對我說讓我負責給那漢子指點方位,我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一口答應下來,那漢子望著我的目光懷疑而不可思議,不用猜也知道剛剛張死墨和他說了我能看見嬰靈的事兒。


    我調整表情試圖讓自己的笑容顯得更有說服力,結果卻非常遺憾,那漢子盯著我的目光依舊懷疑。我和他語言不通,根本無法溝通說服他相信我,但大嬸一定和他說過張死墨救了小男孩一命,那麽他對張死墨必然是信賴的,我根本不用擔心,我是張死墨的人,張死墨讓他信任我,他即使懷疑,屆時也一定會好好配合。


    距離24點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張死墨在小男孩病床的四角都貼了一張黃符,又在病房門側和兩麵窗戶旁各貼了一張,這樣子不論那小兔崽子從哪裏溜進來,我們都可以在第一時間得到信號。


    他又將剩餘的香灰圍著小男孩的病床撒了一圈,又把我按在椅子上坐好,圍著我的椅子撒了一圈,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我這圈雖然相比小男孩的小不少,但用掉的香灰卻比他那個多很多,張死墨這家夥明顯厚此薄彼。


    “梅堅仁你聽好,待會不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得待在這圈裏。”他鄭重道,“你除了能當個‘指南針’也沒什麽用,個人英雄主義別用在這裏。”


    我飛了他一個白眼沒作答,前一句還算是提醒,後一句是什麽了,借機補刀擠兌我,他這算是什麽了?


    我和張死墨一起經曆過這麽些事兒,雖然我本身是個廢柴,但不是那種能作沒事兒找事兒的主兒,張死墨也知道,所以對我還算放心,他跟我交代完那句又迴頭嘰裏咕嚕對著小男孩的父親飆泰語,那漢子恭順地聽著,八成是在領會張天師精神。


    他倆說了很長時間,我估計計劃的其餘部分沒我什麽事兒看了下表,還得一個多小時,就放心打起瞌睡,與其聽張死墨和那漢子飆泰語,還不如趁此睡一覺,好好補充一下睡眠,睡了大概有半個小時那小男孩搖了搖我,我睜開一隻眼睛瞄了一下,發現張死墨和他父親還在說話,和睡之前唯一的區別就是那漢子手裏攥著那塊紅布,紅布的裏襯布滿黃符,也不知道是我睡著時他倆怎麽弄上去的。


    那小男孩大概是聽的無聊,想讓我陪他玩,可惜我這人對小孩子沒耐心,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皮直打架,他老爹就在不遠處站著,看那一身肌肉疙瘩我也不好意思拒絕不好意思發飆,隻好求助般看著張死墨。


    “困的話就再睡一會兒。”張死墨道,“待會全得指望你,你養足精神對大家都好。”


    那漢子不等張死墨開口就訓斥了小男孩幾句,小男孩不高興隻好又乖乖躺迴床上,我閉上眼迷迷糊糊又靠著椅背睡過去,直到夢中一架電梯停在樓梯間,電梯門“叮”地一聲打開,那小兔崽子鬼鬼祟祟從裏麵探出腦袋,然後緩緩走入安靜的走廊。


    那畫麵如此真實,我立刻清醒過來,猛地睜開眼一個鯉魚打挺從躺椅上彈起,所有動作一氣嗬成,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的反應很明顯嚇了張死墨和那漢子一跳,他們迅速從地上站起來,我才發現他們腳邊用紅色的顏料畫著一個六芒星的圖案,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它來了!”


    我來不及詢問張死墨那個六芒星的功用,急忙喊了一聲,張死墨沒質疑我,隻是掃過來的目光意味深長,他迅速拍了下小男孩父親的肩膀,那漢子突然緊張起來,將手裏的紅布展開藏在身後,迅速退到病房門後,將高大的身軀藏進陰影裏。而張死墨在他之前已經鑽進病床底下,我看他右手插在褲兜裏就知道他那處的口袋一定藏了一摞符紙。


    小兔崽子走進病房的時候,貼在門側和床邊的黃符發出斑斕的光彩,下午小男孩的父親已經知會過護士,值夜班的護士今晚巡夜不會來打擾我們。我不自覺減慢了唿吸,可以感覺到掛在胸口的玉蟬,開始逐漸向外發散熱度。


    那小兔崽子晃晃悠悠挪動到病床邊兒,盯著睡著的小男孩卻不肯再向前一步,我看他一點點挪動著小腳繞了病床整整一圈兒,估計是沒找到能進去的口子,那張小臉竟然出現失望的神色。


    突然他看到我,邁著小腳就朝我奔過來,我和它對視發覺它的瞳仁縈繞著一股淡薄的紫色霧氣,不自覺想撒丫跑路,剛挪動半步就被一隻手擒住了左小腿。


    張死墨的手從床底下伸出來,掐著我小腿肚的手指狠狠發力,我被他掐得很痛,腦袋卻瞬間清醒,我不知道是身體本能感受到威脅想逃還是那小兔崽子施展了什麽歪門邪道把我往圈外引,但張死墨又幫了我一次,這是毋庸置疑的。


    我定了定心神,目光緊緊鎖著他,他往哪兒挪動我就看向那邊,不知什麽時候躲在病房門後的漢子已經將房門反鎖,門上貼著一張白符,看得出是絹布做的,上麵的字兒用的是黑墨,龍飛鳳舞同樣看不出什麽。


    那小兔崽子在圈外徘徊了一兩分鍾,突然麵朝我笑了下,我不知它想做什麽,隻是它的目光更加兇狠了些,縈繞在眼中的紫氣也變得顏色更濃,我看到它漂浮起來,像顆被射出膛的子彈一樣朝我撞過來,急忙抬手格擋,但它撞到那圈的上空的時候突然像是撞上了某種屏障,被迴彈了一下,我還沒反應過來張死墨就從床底下爬出,“嗖”“嗖”兩道黃符射向那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的身形比電影院那婆娘還快,在半空裏調整好身形翻了幾個跟頭,再落地已經到了靠近病房門的地方。


    它想原路撤退,可惜張死墨布置的那道白符攔死了它的退路,無計可施那小兔崽子瞬間惱羞成怒,發出一聲短促的啼哭聲,然後改變方向撞向埋伏在一旁的漢子。


    我大叫一聲“小心”,急忙抬手一直嬰靈的方向,那漢子到底是闖蕩過,竟然大喝一聲掄起手裏的紅布朝那小兔崽子掃過去,也是運氣好,那紅布正好掃到小兔崽子的半邊身子,翻起的黃符有一角擦到嬰靈的手臂,擦到的地方冒出一串火星,隨即跟燒焦了一般冒出一小股煙。


    那小兔崽子被紅布帶著在空中翻了個過兒,身形不穩一下子撞在吊瓶架上,吊瓶架晃了一晃,這迴不用我指那漢子就衝過去,卯足了勁兒抽了下紅布。


    可惜這次落了個空,那小兔崽子一下子跳起來趴上他後背,我看到它伸出小手去拍漢子的肩,心立刻就懸起來,可惜我的擔心就是多餘,它的手接觸漢子右肩的一霎,漢子的肩峰冒出一股半透明的火苗,一下子就燎穿了它的手掌。


    那火苗看不真切,就像是素描勾勒的簡單的幾筆,隻隱約窺出了個形狀,我想這應該就是三火中其中的一把,隻是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也沒法看出這漢子和其他人身上的有什麽區別。


    倒是那小兔崽子傷得不輕,一個踉蹌從漢子的背上掉落,被燎到的手掌已經從指間到手腕都變得焦黑。


    我急忙喊張死墨,指了小兔崽子掉落的方向,張死墨一個箭步衝上去,手裏的一摞符紙狠狠抽在嬰靈的背上,就跟打羽毛球一樣把它抽進六芒星的中央。


    那小兔崽子叫的更加慘烈了些,從地上爬起來驚恐地看著張死墨,身體卻困在六芒星裏無法挪動半分,張死墨看了看我,我指了它的方向,說道:“困住了,我們成功了。”


    小男孩的父親癱坐在地,抹著一頭的冷汗,整個人瞬間鬆弛下來。


    “很好。”


    張死墨走過去,蹲下身看著六芒星的中央,我看他閉上眼默默念了句什麽,勾畫六芒星的紅色顏料突然像是沙粒般飄動起來,而小兔崽子的表情更加驚恐。


    “你在做什麽?”


    張死墨沒有迴答我,猛地睜眼的一霎,所有漂浮的紅色顏料顆粒突然全部附著在那小兔崽子的身上,小兔崽子的尖叫聲震得我顱骨生疼,而它就在我麵前粉碎消失,連帶著那些紅色顆粒一起變成了粉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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