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總是姍姍來遲,我們在路邊等了將近二十分鍾鎮上的警察才到,例行公事問了些問題做筆錄,態度非常扯淡敷衍,那老頭自然被警察帶走,警車開走的前張死墨將自己的聯係方式留給了一個看起來比較負責的警察,那警察答應有我挎包的下落會第一時間聯係我。


    我本來琢磨著先和張死墨去市集轉一圈買些內褲,幸運的話沒準還能淘幾件看的過眼的衣服救急,但張死墨卻說我們必須先去看看外國友人的情況,一來是因為那邊的狀況確實緊急刻不容緩,二來就是地域和當地人教育文化背景關係,當地英文說的溜的很少,剛聽鎮警局的翻譯說他們整個警局也就倆通曉英語的,其中一個因為待遇問題最近還提交了辭呈,當地懂英語的更少,所以要找個向導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至於泰語張死墨雖然會粗淺地講幾句,但當地就和國內的情況差不多,這種城鄉結合部一樣的農村說的都是方言,真溝通起來張死墨會說的那些日常用語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所以就我倆要逛市集想都別想,還是盡快和外國友人們聯係上,再把那個懂英語的釣魚助手拉到市集買必需品比較靠譜。張死墨說那些外國友人陸續中招以後,釣魚助手就招唿附近的村民開車將這些外國人送去了鎮上唯一一所醫院,雖然醫療救護對他們的情況起不了什麽作用,而且相對於國內的情況更甚,這裏也怕患者死在醫院裏,不過和國內怕死人後醫鬧訛錢不同,泰國鄉下這邊,單純就是對死人很忌諱,覺得人死在醫院裏是一件特別不祥的事,聽說更迷信的地方醫院,還會隔三差五不惜花高價從附近的廟宇請來德高望重的高僧做法事超度亡靈。


    當然這些隻是來泰國前我在互聯網上看到的一些信息,是不是真的卻不知道。不過醫院這種地方的確不幹淨,不知道是因為所有醫院都是白色占主流,還是單純心理因素,我每迴去醫院看病打針,無論是哪所醫院進去後都會感覺比其他地方要冷一些,同理很多學校也一樣,上初中的時候有因為急性病住院的同學,住院期間據說看見病房裏有白影飄來飄去,迴來住宿舍也頻頻夢到白衣女鬼,後來有小道消息就說醫院學校這種地方的前身都是公墓或者亂葬崗,因為晦氣再低價也沒有承包商地產商願意購買承建,最後隻能用來建造學校醫院這種公益性的場所,一來不浪費土地資源,二來公益場所一般具有人群聚集性的特點,人來人往過盛的陽氣對克製不幹淨的東西很有利。


    既然是小道消息自然也無法驗證真假,但我對醫院和學校確實有種天生的恐懼,初中到高中同學講鬼故事,故事裏那些不幹淨的東西出現的也總是這兩個地方,所以當我知道我要和張死墨去鎮上唯一的醫院解決事情,很有可能還會在醫院裏逗留幾天的時候,我無比悔恨跟張死墨走這趟。


    我媽說我這人某些情況下跟她有點像,如果沒有掩飾的意識,那什麽情緒就都寫在臉上了,說白了點就是我並不是個善於“委婉表達個人情緒”的人,有點‘道行’的很容易就可以看透我的心思。


    “有什麽心理壓力嗎?”果不其然我的小心思被張死墨直接看穿,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些安慰的意思,“難不成小時候防疫針打太多,有心理陰影了?”


    他猜到是要去醫院這件事令我很不舒服,但具體原因卻有些偏差,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小女生,怎麽會到了這個歲數還懼怕打防疫針這種小疼,我不想他繼續瞎琢磨,幹脆跟他說了原因,他聽了後卻挑起一邊眉露出奇怪的表情,非要形容就是有些哭笑不得。


    “很可笑是不是……”我道,“你覺得可笑就笑好了,反正我從小倒黴慣了,丟臉被取笑的次數兩隻手數不過來早就不當迴事兒了,你想笑千萬別顧及我個人情緒憋著,萬一憋出病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我沒有諷刺他的意思,說這番話也隻是在闡述事實,為了增強說服力我還抬手攬著他肩膀笑的十分放浪,可惜張死墨這人沒啥情趣開不起這樣的玩笑,板起臉一本正經看著我,嚴肅解釋他沒有嘲笑我的意思。


    我心裏覺得悲哀,想到要和這家夥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不禁感歎自己的未來生活一定會缺很多樂趣,張死墨雖然靠譜但沒大炮好玩這是現實,我想我得努力習慣,並接受這樣的現實。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凡是和死牽涉上的,無論是物品還是地點都會讓人產生忌憚心理……”走在鄉間小道兩邊都是稻田,山野的空氣自然環境都比城市要好,剛剛鎮警局的翻譯說這邊離那醫院不遠,走路半小時就到,如果不想走路也有三蹦子和鄉村巴士可以乘坐,而且車費非常便宜。我這人懶習慣了,剛剛就和張死墨建議坐車去鎮醫院,可惜被殘忍拒絕,他認定我平時缺乏鍛煉剛好可以趁這機會多活動活動,我本來抬頭看火辣辣的太陽琢磨著要以容易中暑為借口逃避,結果倒黴被鬼催,還沒開口就不知道從哪兒飄來一片雲把火辣的日頭遮了,這下子也沒了理由,隻好跟著張死墨步行在鄉村的小路上。他一邊走一邊和我解釋,我卻看著四周綠油油的田野,哀歎如此靜謐可人的環境,可惜身邊陪著的是個漢子而不是軟妹。


    “你別說還真是這樣……”我道,“你看,壽衣,太平間,棺材鋪,搶救室,這些能和死亡扯上幹係的,大家都很忌憚,還有做一些特殊工作,要為去世的人服務的特殊職業,工資都很高,我有個同學初中畢業後就上了本地的一所職業學校,學的專業特冷門,叫殯儀師,還是個女生,我今年高考她今年畢業,工作都是提前簽好的,出來實習工資就有四千多了,聽說幹他們那行的最高可以每個月拿到好幾萬……還有我爺爺去世遺體去火化場火化,一項項費用簡直嚇死人,不過收入高是高,不過經常受到白眼……”


    “這也就是很多鬼故事發生在和死亡牽涉比較多的場所的原因了,隻要是人群聚集地,不可避免因為一些人為或意外,就會有人身故,再加上小說,影視劇的渲染,素材就越來越多,而人因為這些素材的累積,對這類場所的恐懼也會累積,但人類同時又有追求刺激的天賦,越是恐懼越覺得刺激,越刺激就越有創作靈感,最終形成了一個死循環……”張死墨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鬼魂也不是那麽好看到的,雖然現在有很多種說法,但我們家族更趨向於認為它是一種能量。人類是一種神奇的物種,在進化史上是很特殊的存在,從來沒有一種動物對於認識自我的種種能夠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求知欲,科學家把這種求知欲稱為智慧,也因此人類有了另一個定義‘高級靈長動物’,人死後去哪了,幾乎所有人都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從來沒有標準答案。但盡管人類的智慧發展到如此地步,也沒有進化出能看到能量的特殊功能,雖然不排除有少量人天賦異稟也許真能看到能量,但大多數人不借助偵測設備也無計可施,當然也國內也很少有人這麽做,一來違背科學觀,二來還是那個原因,對於死亡我們非常忌憚,忌憚去談論,忌憚去嚐試,甚至忌憚去做深層研究……”


    我一路聽他講這些,不得不說知道這家夥的身份,聽他說“物種”“進化”“科學”“偵測”“心理”這些詞兒時還是挺顛覆認知的,在我的潛意識裏道士就應該是頑固刻板甚至是一種老古董的形象,但從張死墨說的這些來看,這家夥相當與時俱進,不知道他家裏人是不是也是這樣,但可以肯定,這家夥的知識範圍極廣,涉及內容也相當多。


    “那你的名字……”


    我隨口就把困惑已久的問題吐了出來,想到這也許是他很忌諱的話題,又急忙住口,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這盆水雖然我及時收了一半,潑出去的另一半卻收不迴來了。


    他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整個人都沉默下來,良久,還是微微笑了下,“這件事我總會告訴你,在我有心理準備告訴你的時候,但不是現在,你先把好奇心收一收,相信我,等我決定跟你說這件事,我一定幫你解除所有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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