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這句話,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張死墨目光複雜望著我,良久才道:“你是說,你見過這個人?”


    我強迫自己安靜下來,將那天晚上的事告知張死墨,張死墨聽了竟然出現懊惱的神色,原來他那天從咖啡館出去後,就前往那間酒吧去找那個女人,他覺得老學者的失蹤,肯定是和這個女人這間酒吧有關,結果沒想到人沒找到竟然卷入了一場械鬥,其實說起來他也挺冤枉的,那天有個外國客人在酒吧裏被偷,清查的時候贓物竟然莫名其妙跑到他口袋裏,他有口難辯又心急找人,扔掉贓物就和酒吧的人動了手,跑倒是跑掉了,但是沒想到那幫人可以糾結那麽多勢力追他,他不知道陷害他的究竟是什麽人,或許這就是個意外:那個小偷可能騷亂起來的時候情急下就把贓物扔進他口袋趁機跑路,但是沒想到這會給他帶來血光之災。


    “所以你真的覺得這是個意外嗎?”


    經曆了種種,所有原本看似無關的契合點都有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聯係,我真的有點懷疑張死墨身上發生的一切到底是意外還是有意為之。


    “你覺得有人要殺我?”他突然笑了一下,“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我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他跟我開了個玩笑,我承認自己在某些時候反射弧有點長,但是主要原因還是這人給我的感覺,他身上那種超塵脫俗的氣質,讓我覺得開玩笑這種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那現在怎麽辦?”我沒了主見,“那些照片還在嗎?”


    “燒掉了。”他道,“我覺得帶那麽多照片在身上,說不定會惹來麻煩,而且那些照片都是一些情色酒吧的街景,隻有那張最特別最有價值,我就用手機翻拍了那張最有價值的,其他全在一個垃圾桶前燒掉了。”


    我聽他迴答,突然意識到他和我不一樣,這個人在做一件事的時候,會考慮的非常周全,這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肯定是長期訓練的結果。老實說我有點好奇,雖然聽張死墨說我家自爺爺輩往上都是風水先生,但到我爸那代已經脫離了圈子,迴顧我的個人成長史,除了比較倒黴以外,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經曆,我很想知道像他這樣注定要繼承衣缽注定要走入那一行的人,從小到大的經曆和我究竟有什麽不一樣,我想了解這個人,很想的那種。但這種強烈的欲望被壓製下來,因為現在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


    我告訴張死墨大炮還沒有迴來,還有那個病怏怏的男生,張死墨想了想,示意我先給大炮打個電話,我的手機提前開通了國際漫遊服務,但漫遊費用貴的要命,到這裏已經幾天也沒有打過一迴電話,來這兒的時候大炮倒是提醒過我,讓我去當地711買張充值卡,但發生這麽多事,我的心思也不在這上麵。


    雖然肉疼但人命關天,打過去卻始終無人接聽,忐忑掛斷電話,張死墨看了我一眼,“沒人接?”


    “大概是玩嗨了。”我收了手機,想抽一支煙又瞄到張死墨身上的血跡,想到他畢竟是個傷患,又默默歎了口氣,把煙收了起來。“應該沒事兒!我死黨就是那個德性,狗改不了吃屎,遇到女人就走不動道了……”


    我不知道自己這番話是在安慰他還是安慰我自己,想起中年胖子腰部蜂窩樣的傷口,又看了看左手纏的紗布,雖然張死墨算權威人士,我也有種直覺自己不會走到中年胖子那一步,但經曆了這麽糟糕的狀況,還是不由擔心,大炮應該也著了道兒,他背部的瘙癢,也許和我,或者更糟糕點和中年胖子的傷口是一個類型,劉大炮的家底我清楚,往上數三代都是普通老百姓,不太可能有我的際遇,那麽也許等著他的隻有……


    “你這個人有點意思。”張死墨笑了下,“嘴上說著不擔心,其實心裏擔心的要命吧……哎你是不是雙子座,表裏不一性格這麽分裂?”


    我看他在那笑就很想揍他,大概是共患難他也對我放的比較開了,清塵脫俗的感覺雖然還有,但多了不少人情味。


    “你們道士……還研究星座?”氣氛被他這麽一攪合倒是確實緩和不少,猶豫再三我還是打開窗點了一支煙,盡量遠離他開始吞雲吐霧。我需要尼古丁的刺激來想清楚一些問題。


    “火居道士。不是跟你解釋過?”張死墨翹起一邊的眉毛看著我抽煙輕皺了一下鼻子,“我好歹也是現代人……或者這麽解釋是不是稍微比較好理解,我和你一樣就是一個普通的高中畢業生,兼職修行做道士……”


    “哦,這樣……”雖然還是無法理解,但他的這種解釋讓我覺得他更加貼近現代人,在我概念裏,道士都是影視劇裏青衣道袍說話裝逼,留著山羊胡子的幹瘦老頭,突然遇到這麽一位英俊小哥,實在有點轉不過彎。“那你上大學嗎?”


    “為什麽不上?”張死墨用看白癡一樣的目光望著我,“不是和你說了,撇去那層身份,我還是個普通學生,大學考上了當然要上,雖然畢業肯定要繼承家業……”


    我“哦”了一聲,沒了繼續說話的興致,他也沒有,我倆很默契地麵對麵坐在房間裏,我點著煙吞雲吐霧,他就坐在那裏,靜默著半眯著眼睛,像是一尊佛像。我覺得他是在打坐,但沒有任何手勢,腿也是毫無刻意地靠著床邊,我突然想起更貼近他姿態的一個詞兒:冥想。


    連抽了三支煙,時間在縹緲的煙霧裏一點點過去,我又給大炮打了個電話,剛剛是無人接,現在關機狀態,發生了這麽大的事,大炮那王八蛋卻渾然無知在外麵廝混,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迴國對劉老板,不止是我,連我爸媽也不好交差。


    我把手機扔在桌子上,心裏有火動作也過火,張死墨受到驚擾看了我一眼,“你要不要給父母打個電話報平安?”


    我啞然,抵達泰國後,發生了這麽多事,我的確沒有跟我父母打過一次電話,唯一的一次聯絡,還是我媽用微信發的一條消息,她問我到了沒有。我當時剛到酒店,忙著開門安置行李,匆忙間也就迴了句“一切都好。”然後,再無聯絡。


    其實我媽這人挺粘人的,這迴這麽放得開我,估計也是我爸做了大量思想工作,當然除去我爸的功勞,她自己可能也意識到我已經成年,再不是牽著她手唯唯諾諾的那個小孩子。我看了看纏著紗布的左手,實在沒有勇氣揭開確認傷口沒有變成中年胖子那樣。人的成長是不經意間的事,長大意味著更多承擔,我實在不想讓我父母徒增擔心。


    我搖了下頭。


    “早說晚說,遲早得說。”張死墨用一種淡然的語氣說出這句話,瞬間讓我覺得他不通常理,“你如果想讓他們好受一點,就如實相告,如果還是怕他們擔心,就提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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