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楚懋是真正的“孤家寡人”,這件事情阿霧最是清楚。

    楚懋出生時,他的母親先孝貞後就難產而亡,如今十八歲定親,準嫁娘不到一月就暴斃,再後頭楚懋後來的皇後,也是個命短的,他剛登基為帝就死了,楚懋再立繼後,不到兩年又死了。楚懋唯一的兒子的母妃,好像也是難產死的。阿霧記不太真切了,但是腦子裏有什麽東西閃了閃,她一時抓不住,隻覺得是極不好又極重要的事情。

    不過阿霧更清楚的是,楚懋的這個“孤家寡人”命,他母後和後來的兩任皇後且不論是不是身體不好或者神思抑鬱而亡,但那位雲貴總督的嫡長女實在死得冤枉。

    年輕輕一條鮮活的命是被她老爹親手扼殺的,就為了那位雲貴總督不願同四皇子楚懋拴在一條線上。這態度表示得可夠決絕的。

    隻因幾個皇子都大了,隆慶帝不立太子,如今成年的皇子都有機會問鼎大位,正是敏感時候,決不能站錯隊。

    當此時就算是不能燒熱灶,例如皇後的五皇子和向貴妃的六皇子,但也絕不能去燒冷得凍死人的灶,譬如四皇子。

    倒不是說四皇子楚懋有個什麽不好,這人本身是極好的,隻可惜投錯了胎。先孝貞後可把隆慶帝得罪慘了。皇帝的元後,死後不許附葬皇陵,至今還停棺皇家寺院大業寺中。

    元後之死,皇帝不許天下戴孝,命百姓照常婚嫁取樂,隆慶帝更是大宴三天,就跟在慶祝似的,不到一月就立了繼後,也就是當今皇後。

    元後尚且如此,那四皇子楚懋在隆慶帝眼裏是個什麽樣就更不好說了。從那之後,也曾流出過楚懋並非隆慶帝親生子的流言,說孝貞後諡號裏的那個“貞”字,是隆慶帝特地選來諷刺元後的。

    當然禁宮秘聞,真實之象不得而知,便是阿霧,也從不曾在福惠長公主嘴裏怎麽挺過元後的事情。可是觀長公主對四皇子的態度,阿霧覺得多半傳聞是真的。無風不起浪,空穴不來風嘛。

    話繞遠了,又說迴這雲貴總督楊敬彪,若他女兒嫁給四皇子,不管翁婿關係如何,他在外人眼裏這就得是四皇子一係的人了。今後別說升官發財,封侯拜相,隻怕命留不留得住都還成問題。大位之爭,成王敗寇,是要玩掉腦袋的,可不是兒戲。

    四皇子楚懋如今看來雖然無心大位,但是他實在是太礙人眼了。隆慶帝的前三子如今都已亡故,四皇子楚懋既是嫡又是長,在一部分老頑固的眼裏,他就是理所當然的太子的不二人選

    。

    可是看隆慶帝的意思,四皇子肯定是登位無望的,而五皇子或者六皇子如果要名正言順的繼位,這位四皇子將是他們必須鏟除的人選。

    而楊敬彪身為雲貴總督,位居大夏朝官職最高的九位封疆大臣之一,已經是一品大員,起坐八方,稱得上雲貴地區的土皇帝,完全犯不著跟著四皇子玩這出必輸無疑的奪位遊戲。

    以一個女兒換全家的平安和未來的前程,再劃算不過了。

    說了這麽多的四皇子楚懋,其實目的就一個,大太太肯定是看不上四皇子的。阿霧心裏暗自嗟歎,任你機關算盡,哪裏料得到這個大冷灶,才是今後的萬歲爺啊。

    當今皇後的五皇子和向貴妃的六皇子一個十九、一個十八,近一年都流出了要選正妃,離宮開府的意向。

    七皇子的母妃是個小宮人,真是前輩子燒了高香,才能生個龍種,但七皇子也是個不上不下的,問鼎大位的希望不大,但比起四皇子總算是要好些。

    阿霧記得,榮五正是嫁給了向貴妃所出的六皇子為正妃,後來也的確得登後位,隻可惜沒享幾天福,就和哀帝一起喪命在楚懋的屠刀下了。

    阿霧一想到這兒,就打了個哆嗦,這安國公府可不是個好地兒,一定得想個法子脫身才是。隻可惜安國公又是榮三爺的親爹,這關係可真不好解脫。

    因此,比起自己的親事,阿霧當然更愁的是安國公府的事情。

    阿霧正獨坐愁思間,紫扇端了個獅首腰耳葫蘆雲紋的鎏金銅香爐又走了進來,支走了彤管,一臉的有話說。

    阿霧:“怎麽了?”

    “姑娘,聽說四姑娘的親事定下來了,這就半月的事情,想來是咱們在船上的時候定下的。”紫扇一邊說一邊揭開香爐蓋子,從隨身帶的荷包裏撿了一丸阿霧愛用的香藥放到火浣布隔片上。

    阿霧“哦”了一聲問:“定的什麽人家?”阿霧雖說上輩子經曆過這些年,但榮四這等小人物哪裏能上她的心,所以她壓根兒記不得榮四嫁給了誰。

    “說是定給了老太太的娘家,建寧侯府世子爺的嫡次子做填房。”紫扇將鏤雕葫蘆文的紫檀寶頂蓋蓋在香爐山,又將香爐放到離阿霧五尺遠外的一張高幾上。

    阿霧有些痛苦地拿手撫了撫額頭。她雖然不知道那二老爺的庶子是誰,但是建寧侯府的侯夫人馬氏,也就是老太太的娘家大**可是當今田皇後的姨母。他們家那肯定是五皇子一係

    的。

    如今可好了,等榮五定了親,安國公府自己家裏就已經是兩派相爭了。

    “聽說是老太太給說的親事。”紫扇又道。

    阿霧點點頭,表示明白。怎麽說榮四也是老太太的孫女,總不能由著二太太一直作踐下去,老太太一心想巴上田皇後,把榮四嫁迴娘家這關係就更進了一步。

    雖說榮四是庶出,但也算才貌雙全,又有個榮五這樣出色的妹子,別人也就高看她一眼。何況對方雖然是侯府世子爺的嫡次子,但將來也不會承爵,這又是找填房,也就不能多挑剔。

    “姑娘,也不知道大太太要給五姑娘說個什麽人家?”紫扇好奇地道——

    作者有話要說:媽:四毛哥,大家都喊你出場。

    四毛哥:(撣一撣身上沒有的灰塵)爺又不是戲子,出什麽場。

    媽:可是你不出場,糖醋魚和顧二哥就要搶戲了。

    四毛哥:你那麽渲染他們,結果還不是爺的唿聲最高?搶戲?哼!

    媽:那你還娶不娶媳婦兒啊?

    四毛哥:愚蠢的人類,當爺的腦子裏跟你一樣,成天就惦記熱炕頭啊?

    媽:……你這是拒絕出場的節奏?

    四毛哥:(撣一撣袍子上的褶子)愚蠢的人類!!@@##$l&&~w*hah*w~&&l$##@@

    第75章

    阿霧沒接這話,反而問:“對了,這幾日你得空找個時間去看看紫硯吧。”

    “嗯。紫硯姐姐知道姑娘迴來,隻怕早就在等消息盼著進府來看候姑娘呐。”紫扇和紫硯自小要好,雖然幾年不見,但也著實掛著她,也不忘在阿霧跟前兒說說紫硯的好話。

    當初去江蘇時,阿霧帶走了柳京娘,將紫硯獨留在京裏,同彭奶娘一起支撐鋪子,如今雖比不得柳京娘的能幹,但已經曆練出來,稱得上是個人物了。

    第二日,阿霧隨著崔氏去上房給老太太請安,大太太見了崔氏和阿霧,臉上就浮起了笑意,眼裏也帶著慈祥,“璿姐兒快過來,你四姐姐和五姐姐這些年可時常惦記著你,如今你們姐妹也大了,今後也沒多少時間可以坐在一塊兒說話了,如今你迴來了,你們三姊妹可要好生親**近,將來即使出了閣,也要彼此扶持才好啊。”

    大太太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這世上的人再親,也親不過自家人。”

    大太太一番話,這就是要揭過以前的種種恩怨的意思。前債盡消,後頭才好講感情嘛。

    見大太太如此熱情,崔氏還有些忐忑,阿霧的心裏卻對這蛇蠍婦人膩味透了。好嘛,才不過一天工夫,這主意就打上了。

    老太太如今還是看不順眼崔氏和阿霧,但總算收斂了不少,臉上不見笑意,可也沒找茬。

    “你姐妹如今都長大了,你四姐姐、五姐姐都住在園子裏頭,春日裏頭,景色正好,正合了你們這般花一樣的年紀,伯母我也給你在園子裏頭收拾了屋子,就在奇花園後頭那個永恬居。離你五姐姐住的地方也近,閑來時你們可以一起做作針線、聊聊天。”大太太慈祥得簡直很不能將阿霧摟入懷裏似的。她大約還不知道,阿霧當初就知道是她背後使了手段促使了榮三爺出使外洋的事情。

    大太太以為,她們兩房並沒什麽恩怨,要說有,那也是三房欠了她的,是榮d欠了榮瑉的。所以現如今,大太太屈尊降貴來籠絡阿霧,她以為阿霧和崔氏都該受寵若驚,感激淋涕的。

    阿霧笑了笑,算是默認了大太太的話。女大避父,府裏的姑娘單獨辟院子住是慣例,大太太這樣安排,很正常。隻是唯一不正常的是,她早就知道阿霧要跟著榮三爺迴府,怎麽搬行李時不直接讓下人把阿霧的東西搬到永恬居,弄得如今非要再搬一趟。

    可見大太太這主意是昨日見了阿霧後臨時起的。

    從老太太的上房出來,大太太立即就開始讓人去幫阿霧搬東西。榮四、榮五兩個則邀請了阿霧一起去園子裏坐坐。

    才兩年多不見,榮四和榮五都已經成熟了不少,至少榮四眼裏那酸澀尖刻的嫉妒已經懂得隱藏了,嘴巴上有了貴女該有的封緘。

    榮四在小丫頭端著的青花瓷盆裏淨了淨手,提起提梁壺將桌上茶盤裏的甜白瓷凸浮喜鵲鬧枝頭茶杯給澆熱。這是二十幾年前從南邊兒流傳過來的近幾年才在大夏朝的京城盛行的一種新茶道,講究和、靜、清、寂四字。

    今人不再飲用團茶、沫茶,在大夏朝立國十年的時候,太祖正式下諭旨廢除了團茶進貢,改茶製為葉茶(散茶),散茶之道在南邊兒經過文人、大儒、茶客、詩友幾十年的發展浸淫,成熟後逐漸傳到京城,徹徹底底地取代了前朝點茶、鬥茶之風。

    阿霧見榮四有模有樣地炫耀著茶道之藝,接過茶低頭啜了一口。

    “六妹覺得這茶如何,可是南邊兒傳過來的獅峰龍井

    ,一年就那麽一點兒產量,等閑都嚐不到,還是上迴姨婆送我的呐。”榮四這話成功地讓阿霧對她的印象又改了迴去。阿霧這迴迴來初見榮四時,她婷婷靜然而立,瞧著至少有榮五七分氣質了,可如今說這話,就又如當初小時那般浮躁、輕率了。

    “還沒恭喜四姐姐定親呐。”阿霧放下茶杯,站起身,雙手執禮,向榮四躬身。

    榮四的臉色頓時顯出得色來,笑著來拉阿霧,“咱們姐妹哪需如此虛禮。”

    不過榮四還沒碰到阿霧的袖子,就被她巧妙地躲過了,阿霧如今脾性漸怪,便是崔氏也不能隨意觸碰她了。

    阿霧坐下後,榮四給她敬了一杯茶,“以前年幼不懂事,對六妹妹有不愛護的地方,還請妹妹原諒我。如今咱們姊妹都大了,眼看著就要各奔東西,大伯母說得對,還要咱們彼此扶持才好。”

    榮四這話就說得漂亮了,榮五也跟著端起杯子。阿霧也早就學會了虛以委蛇,飲下那茶,心裏卻在暗忖,這兩位姐姐說到彼此扶持時,都望著自己,她二人卻無眼神交流,看來都是想在自己身上討好處。

    可是她阿霧如今何德何能,有什麽好處可以給她們?不過是一張臉,可以用來攀權附貴而已。阿霧在心裏打定主意,要快刀斬亂麻,讓這一家子都休想拿她做人情。

    “這江南的山水可真滋養人,瞧妹妹才去了兩年多,就出落得這樣水靈靈模樣了,叫人好生羨慕。六妹妹給我們講講江南的節物風光吧,我也真想去呐。”榮五湊趣道。

    阿霧自然也要做到友愛姊妹的,因而挑了江南幾樣別樣的習俗說起來,魚米之鄉,水澤星羅棋布,同廣袤旱曠的北方自然不同。她心思玲瓏,口舌伶俐,被她說起來,江南的美麗就像一幅畫卷似地在榮四、榮五跟前徐徐展開。

    其實阿霧雖然在江南呆了不少日子,但才去時出門的機會並不多,到後來是怕惹麻煩更是不怎麽出門,即使出門也不過是跟著崔氏去大廟寺觀。與其說江南的見聞,不如說江南聽聞和讀聞才對。

    這一迴阿霧迴京,帶的箱子裏有兩大箱都是古籍,榮三爺是學政,來走門路的通常都是文人雅客,所送之禮多為古籍、古畫,這就便宜了阿霧。

    到末了,榮四、榮五“嘖嘖”有聲地感歎江南之富饒美麗,三人的感情也仿佛茶水溫杯一般,暖和了起來。

    “六妹妹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三嬸嬸就沒在江南給你看一戶人家?江南那樣美,叫我說能留在那兒才

    不枉此生呐。”榮五感歎。

    阿霧的眉頭微微一動,在這整個家裏比起來,榮五其實也算不錯的了,雖然有些小心思,但是還稱不上太惡毒。她能說出叫阿霧留在江南的話,也不容易。

    榮四覷了覷榮五,道:“哪兒的話呀,江南再好,難道能比得上天子腳下,何況六妹妹如此殊色,江南那些人能配得上咱們六妹妹?”榮四很親人地想來握阿霧的手,卻被阿霧一縮,她眼裏的不喜閃了閃,立時又換上笑顏,“叫我說,咱們六妹妹這等顏色,便是宮裏的向貴妃也比不上。六妹妹這般,也隻有宮裏的貴人才能配得上。

    榮四的話鋒一轉,“你知道嗎,上迴貴妃娘娘省親,天哪那排場,簡直讓京城所有樣閨女的人家都紅了眼。聽說,貴妃娘娘光額間垂的明珠就有龍顏大,連鞋子是也鑲著拇指大的夜明珠,光彩耀人。哎,咱們女兒家能做到這個份上,也不枉來世上走一遭了,你說是不是,五妹妹?”

    榮五遲疑了片刻,點了點頭。

    阿霧看了看榮四,又看了看榮五,這兩位是覺得她在江南這幾年光長個子沒長腦子吧?阿霧一聽榮四的話,心頭就惡心得想吐。

    看來從老太太起,這府裏的人心都黑透了。隆慶帝可是阿霧的舅舅,阿霧隻要想一想老太太她們有這個打算,就像一腳踹死那老妖婆和大太太那饅頭精。

    不提隆慶帝是阿霧的舅舅,可是他那年紀做她爹都算年紀大的了,何況隆慶帝這幾年龍體有恙,烏發早白,若隻看表麵,他簡直蒼老得和安國公差不多年紀了。就這樣的半截子入土的老頭子,她們居然異想天開想要將阿霧送入吃人的後宮。

    阿霧就是脾氣再能隱忍,也受不得這個,立即迴了一句,“哦,怪不得五姐姐遲遲未曾定親,是不是宮裏要選秀?”

    大夏朝皇帝每隔三年選一次秀,但不是固定的,比如隆慶帝後期,就基本不怎麽選秀了,阿霧如今忽然提起這個,是諷刺榮五自己怎麽不進宮去當娘娘。

    榮五臉色立時變了變。

    “叫我說,四姐姐既然羨慕貴妃娘娘,索性將親事退了,求了皇後娘娘進宮去伺候不是更好?那以後妹妹可就指望著姐姐扶持了。”阿霧笑道。

    榮四、榮五沒想到阿霧這般不給她們臉麵,大喇喇地將話頂了迴來,讓她們羞得臉上火辣辣的。

    阿霧對待討厭的人向來的習慣是,跟大喇喇的人你就一個勁兒地死作,而跟既要挖坑埋人又要裝姐妹情深

    的人,你就得當個愣頭青憨大姐,有啥說啥。

    “茶也喝夠了。”阿霧站起來,“四姐姐,隻是你這茶怕不是真的獅峰龍井,有道是天下名茶數龍井,龍井上品在獅峰。名氣大了,作假的就多。獅峰龍井湯色碧綠明亮,香馥如蘭,而你這茶湯略黃,香氣散淡,今後可別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了。”

    阿霧理了理衣裙上的褶子,優雅地行了個禮,翩然而去。

    氣得榮四在後麵牙齒“咄咄”打架——

    作者有話要說:四毛哥繼續在後台喝茶,商談出場費。

    第76章

    阿霧聽了倒不怎麽吃驚,別說羅二太太了,指不定過幾日黃二太太、李三太太的都要來拉攏崔氏。

    羅二太太先去上房給老太太請了安,這才過來三房這邊兒。崔氏昨晚同榮三爺鬧得晚了些,今日伺候了老太太用飯,這才剛迴來準備悶一會兒,誰知羅二太太一大早就來做客了,隻得打起精神來應酬。

    “妹妹不嫌我這個老姐姐打擾吧。”羅二太太一張銀盤臉,富富態態,兩片嘴皮兒薄得紙一樣,說話時翻得飛快,天生的說是非之人。

    崔氏連忙延了羅二太太上座,“哪裏哪裏,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呐。”

    羅二太太的兩個女兒上來給崔氏見了禮。

    崔氏誇了兩個姑娘生得真標致,人又文靜,又問多大年紀了。

    羅二太太的大女兒金三姑娘細聲細氣地迴答:“十四了。”小的那個也答了,“十二。”

    崔氏各給了她們兩人兩個海棠式金子,這是阿霧還在就江南時就準備好的,說是迴了京見的小輩就多了,預備著總是好的。

    另外又送了金家兩個姑娘一人一隻玉鐲子。

    羅二太太的眼睛一亮,那玉鐲子的水色極好,玉色溫潤透澈,一看就不是凡品,雖然稱不上珍品,可是才見麵的姑娘送的禮就這樣大方,可見榮府三房的日子過得極寬敞,手才會如此鬆快。

    羅二太太又問:“六姑娘不在麽?”

    阿霧自從大了以後,就不愛出來交際應酬,省得惹麻煩,崔氏便道:“她這兩日正病著,不好出來見客。”

    羅二太太緊著問候了幾句,也不再流連這個話題,六姑娘麽,她隻是順口問問。

    羅二太太笑著道,“今日冒昧前來,都是因為我這二姑娘。上迴在靜安侯家見了妹妹你身上穿的衣裳,就吵著鬧著問我

    是什麽料子,哪裏買得到,我實在被她鬧得煩了,這不隻好帶她來妹妹府上,讓她自己問,免得嫌棄我年紀大了,傳話傳錯。”

    這借口找得可不怎麽樣。

    不過崔氏已經忘了上迴去靜安侯府穿的什麽衣裳了,忙拿眼去看司棋,司棋趕緊道:“是不是那套紫地滿地彩薔薇花的那一身兒?”

    一旁羅二太太的二女兒金六姑娘猛地點頭。

    “哦,那是南邊兒四季錦出的料子,那薔薇花是織上去的,顏色跟著日光的顏色變,瞧著就跟真花一樣,在江南那邊兒可時新了。”崔氏也想起來了。

    “可不是嘛,那花就跟要開出布了似的。”羅二太太對那衣裳也記憶深刻。可是沒想到就這樣一件出色的衣裳,也沒幾天功夫,崔氏居然就記不得了,可見衣服之多。

    羅二太太心裏又喜歡又酸澀。你瞧同樣是女人,那崔氏還是庶子媳婦出身,可如今比起自己這個嫡女嫡媳,日子可過得暢快多了。

    安平侯家雖然是侯府,也隻是表麵風光,內瓤子早空了,子孫不爭氣,祖宗掙多大的家業,也早敗空了。這不是安平侯一家舊家勳貴如此。

    羅二太太又就著布料說了幾句,就將話題扯向了榮d身上。榮d今年十九歲了,如果不是崔氏跟著榮三爺去了江南,早該給他說親了。所以這迴崔氏一迴來,除了急著給阿霧找婆家以外,就是給榮d打聽媳婦的人選。

    羅二太太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特地帶著兩個姑娘上門想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的。

    榮d是崔氏的大兒子,將來要支撐門戶的,他的婚事必需謹慎,這是榮三爺對崔氏叮囑了又叮囑的,且放過話,這媳婦人選得他過目、點頭才作數。

    因此崔氏不敢自專。何況金家的兩位姑娘雖然不錯,可也沒有特別出色的地方,崔氏就有些支吾了。

    羅二太太立即就察覺了崔氏的意思,心裏頭就怪上崔氏了,但麵上依然不選,畢竟崔氏並沒有明著拒絕。

    在外頭聽得差不多了的紫扇,給司琴遞了個眼色,司琴走出去,紫扇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隻見司琴點了點頭。

    一時,羅二太太飲茶飲得多了,要如廁,司琴就主動上去引了她到喉頭。伺候羅二太太洗了手出來,羅二太太一邊走一邊感歎,“這滿京城裏就屬你家太太有福氣了,兒子有出息,丈夫又不沾花惹草,就守著她一個人。”

    司琴接了話道:“人哪能有沒煩惱

    的,前幾年我們老爺納了個王姨娘,當初不知道惹我們太太落了幾大碗的淚,險些床都起不了了,也是後頭她不知怎麽跑了,惹得我們老爺大發雷霆,就淡了納妾的心思。”

    羅二太太在心底撇了撇嘴,什麽不知道怎麽跑了,外頭都知道,是你們府上的二老爺沾了那王姨娘的便宜,逼得人跑了的。

    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羅二太太這麽愛打聽,知道這件事絲毫不足為奇,嘴裏卻道:“你們那王姨娘我也見過,長得妖裏妖氣,一見就不是個安分的,跑了還好些,省得氣你們太太。”

    “可我們三老爺還惦記著呐,那樣一個美人兒。”司琴搖搖頭。

    也是羅二太太聽八卦心喜,她也不想想,司琴才伺候崔氏幾年,哪裏就那麽清楚王姨娘的事情,不過羅二太太再厲害,也不可能把崔氏屋裏伺候的人弄得清清楚楚。

    羅二太太迴了崔氏屋裏,兩人又聊了一陣,見崔氏對榮d的事情就是不鬆嘴,坐得也無趣,就起身告辭。

    崔氏忙叫司棋開了櫃子,拿了兩匹四季錦出的綢緞送給金家兩位姑娘。兩個姑娘臉上頓時帶了喜色,羅二太太的臉色也迴了春,笑著出了門。

    過得兩日就是四月二十八,藥王菩薩的誕辰,每一年這一日求消病免災的人總愛去京郊的龍華寺拜藥王菩薩,聽說那裏藥王殿供奉的藥王菩薩是最靈的。

    羅二太太這樣喜歡交際的人,但凡有這樣盛大的日子,總少不了她的身影。

    這一日羅二太太在藥王殿燒了香,正在知客僧的帶領下去後院暫作休息,卻見到一個女眷帶著一個婆子並一個丫頭正往外走。兩人對麵而過,那女眷匆匆看了羅二太太一眼,就趕緊調過臉麵向一邊,急急走了。

    羅二太太卻停了腳,她隻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可一時記不起在哪裏見過,可以肯定的是並不是京裏她熟悉的夫人、太太。可看那女眷的打扮,柳綠雲羅緞,霞粉曳地裙,金絲織繡,不似凡品,非大戶人家的夫人、太太,等閑人是穿不上的。

    按理說這樣的人,羅二太太不該沒有印象。既然不是夫人、太太,羅二太太難免就要往姨娘身上想,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是她,居然是她。”

    這人正是前幾日在安國公府又聽過名字的榮三爺的姨娘,王氏。

    羅二太太趕緊吩咐跟著自己來的婆子,讓她跟著剛才走的那一行女眷,叫上小廝去跟著,瞧瞧她在哪處落腳。

    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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