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斯,洪樓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了?”夜奴翻著手上的報告書,一心兩用的問著。

    “迴樓主,屬下今天第一次去洪樓,目前為止事情進行得還算順利。洪樓的賬本正在清算。”

    “你確定是真的賬本?而非他們拿來應付場麵的?”

    “應該不是,我們現在有二十多個帳房正在清算洪樓的家底。一旦發現任何不對的地方,立即報告。而且,據我估計,現在的洪樓沒有違抗我們的膽量。或者說,現在的洪樓無論如何也離不開蘭樓的幫助。失去了蘭樓的庇護,洪樓馬上就會被梓樓、凰樓滅掉。同樣是被吃掉,不如以結盟的形式給咱們,這樣一來,他們至少還可以有所保留。畢竟,蘭樓從不斬盡殺絕。”

    “那麽,梓樓的事,處理得怎麽樣了?”

    “因為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洪樓歸咱們了,所以一時間梓樓還不會在明麵上做什麽,但其他的就不敢保證了。”

    “從今天起,你就是洪樓的代理樓主了。對於月徽,好吃好喝好伺候著,但他若膽敢插手你在洪樓做的任何一件事,你不必給他好臉色,就當是瘋狗亂叫,關起來也不要緊。告訴月徽,有什麽不滿意的,直接來找我。至於洪樓的其他人,你看著辦就是了。我那些所謂的兄弟姐妹、侄子侄女、孫子、外孫、孫女、外孫女,就把他們當一般人看,該殺就殺,該關就關,用不了多久他們自然就會明白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樓主,其實……主屋……”雖然這樣做會替他省去許多麻煩,但圖闌家不可殘害兄弟手足的家規則會要了夜奴的命。漢斯無法忘記夜茁的死讓夜奴在鬼門關前繞了多久。當時的心焦尤記於心,同樣的錯誤不可再犯。在蘭樓之中,沒有人能承受失去夜奴的後果。

    “主屋那邊我自有道理,你不用擔心,隻管放手去做。”為了使漢斯可以毫無顧忌的辦事,夜奴承擔的壓力指責比別人想象的要多得多。永遠都給自己的手下提供最好的環境條件,這是夜奴對自己人特有的關護。

    “是,樓主。”盡管答應了,可漢斯並不打算那麽做。寧肯自己多費些心思處理那些難搞的嬌貴的世家子弟,也決不會讓夜奴在屋主麵前難做。

    “好好做,做不好是要罰的。”處理不好洪樓的事,漢斯會受罰,而夜奴則可能因此把一條命搭進去。

    “屬下明白。”在蘭樓做了這麽多年,漢斯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不會把這麽大的事當作兒戲,必定慎重對待。

    “大公國丞相謀權篡位的事,你處理得怎麽樣了?”

    “屬下處理掉他的一個謀士,打破了他智囊團內部的平衡,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效果。這樣一來就不會牽扯到蘭樓了。”

    “那麽之後呢?”

    “兩派人馬的平衡打破之後,丞相做事難免過於激進或者保守,出錯是難免的。當然了,如果那個丞相夠聰明的話不難想到是我們動的手,到時自然會向我們求助,花城也就唾手可得。不過,如果他向梓樓求助的話,我們就有機會向梓樓宣戰了。現在洪樓蘭樓合為一體,實力更加不可小覷,梓樓一向自視甚高,這次偏要他低下頭來。”那場麵應該該會很有趣。

    “你的推測太過樂觀。洪樓剛剛歸於蘭樓門下,不少野心家都在伺機而動。不穩定因素太多,而且洪樓對於我們來說,基本上是個完全未知的存在,真若有什麽人想要動點手腳不是難事,你要小心。凡事不要想得太好,謹慎為上。”

    “是,樓主。”

    “青葉,前兩日讓你準備給妃翎嫂子的禮物,準備好了嗎?”

    “是,小姐。青葉準備了上好的金粉胭脂十支,珍珠粉三盒,幽蘭香頭油三瓶,煙紗紮的頭花十二支,上好孔雀翎的綢緞三匹,香茶兩盒,富貴牡丹十二盆。”

    “嗯,命人準備拜帖,再過一個時辰,登門拜訪。”

    “是,小姐。”

    “青葉,你也準備一下,一會兒跟我一起去。”

    “是,小姐。”

    要去凰樓,總不能像在家裏一樣隨隨便便,於是安步當車的從議事廳出來往自己居住的四季園方向走去。

    那日妃翎來蘭樓找自己,為的是什麽?到現在夜奴還想不明白,也沒個頭緒。夜奴從不怕事,但討厭那些總讓人猝不及防的突變。希望這個野玫瑰似的妃翎不會帶給她什麽“驚喜”才好,她的麻煩事已經太多,用不著再錦上添花,或者說是雪上加霜了。

    迎麵跑來一個衣衫淩亂、淚痕滿麵的婢女。捂著臉,哭得亂七八糟的飛奔著,直直撞上了走在夜奴前麵開路的侍女。

    “對不起,借過。”含糊不清的聲調來自已經嘶啞的聲音。

    “站住!”走在夜奴前麵開路的侍女喝止想要繞過他們離開的婢女,“你是哪裏的?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容得你這麽橫衝直撞的嗎?還想掉頭就走,也不看看你撞的是誰的儀仗!”

    那小婢抬眼一看,當場就愣住了。

    前麵兩個衣著華麗的侍女開道,後麵六個侍女、六個小廝分兩行隨侍。這分明就是樓主在樓裏的儀仗!

    夜奴自然是看到她的驚愕與無措,也無心責備,於是,“你是哪裏的?怎麽搞成這個樣子?誰欺負你了?跟我說,樓主幫你出氣。”看不慣自己手下給人欺負,夜奴一向都是這樣。

    小女生很明顯的愣了一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痛哭不止。

    一旁的侍女看不過去了,樓主哪有時間看她哭?這個小婢也太不知好歹了。“樓主問你話沒聽到麽?哭什麽哭,快迴話。”還好夜奴在這,否則可就不是這麽簡單兩句話就打發了的,這些婢女私下裏說話有多刻薄,不是深宅大院裏的人,很難想象。

    “奴、奴婢是、是遺少爺屋裏的人,我、我……哇……”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又哭起來。

    “遺兒?”夜奴眉頭微皺,“來人,把她帶下去,今天休息一天,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來迴我。現在去遺兒那裏,告訴青葉,一會兒把我梳洗的東西也帶到那裏去,我直接從遺兒那裏去凰樓。”

    身後的兩個侍女答應一聲,領命去了。

    夜奴的修為很高,即使離的還很遠,就已經感知到發生了什麽。臉上飛快的閃過不悅,繼而平靜無波。

    當夜奴來到園林間的庭院時,看到了四個赤身裸體,被人蒙住頭臉,捆綁在柱子上的婢女。而遺兒正拿著彈弓向她們瞄準。丞泣在一旁看著,拍手叫好。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個檀木匣子,匣子裏還剩著十來粒珍珠,而婢女身邊的石頭地板上撒了無數栗子大小的珍珠。

    遺兒的牛皮彈弓上固定著一粒珍珠,瞄準了,嗖的射出去,一聲悶哼,前方婢女的小腹上立即出現一塊青紫,嘴裏不敢發出聲響,眼淚卻已將蒙頭的布巾濕透。

    想必是丞泣從那些相公館裏看來的,嫖客拿小官取樂的遊戲,然後就教給了遺兒。否則,遺兒這般單純的孩子,哪裏知道這麽折辱人的玩法。

    “哈,你輸了、你輸了,笨死了,連那裏都打不到。”一旁的丞泣歡快的羞辱著遺兒。

    “什麽好玩的事情?怎麽沒人告訴我?”夜奴淡淡的微笑,與平日裏一般無二,看不出絲毫異樣。

    丞泣的臉唰的慘白,哆哆嗦嗦的要跑,隻是夜奴的隨從眾多,哪裏是一個孩子能逃開的。遺兒倒是一臉的懊惱,指著一個婢女的陰部說,“我們比賽,看誰能先打到那裏,可是我總也打不到。”

    夜奴微笑的安慰著小人兒,“沒關係的,多練練就好了。不是我們遺兒不行,是這珍珠不好,雖然圓潤,卻不夠分量。來人,”

    “奴婢在。”

    “拿三萬金幣熔了,給遺兒鑄成鐵蒺藜的形狀,拿著玩吧。”

    “謝謝姐姐!”遺兒幹淨的大眼閃著單純的感激。

    “沒什麽,你高興就好。”夜奴看到丞泣麵貌清秀的臉上閃著算計,怎麽,是在估量自己對遺兒的寵愛程度麽?真是個聰明的孩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了算計。可惜,隻是小聰明而已,不分是非的耍心眼隻會害人害己罷了。損人利己也是門高深的學問,這個丞泣年紀還小,還沒學會什麽人是他永遠也惹不起的。也不明白在某些人麵前主動承認錯誤要比千方百計地掩飾更好。不急,總有一天事實會教育他的。

    “小姐,您在哪裏梳洗?”青葉帶著十來個婢女捧著她的梳洗用具、衣服首飾。

    夜奴隨便指了間屋子就過去了。

    一個侍女在幫著夜奴梳頭,“青葉,剛才遺兒拿著玩的一匣子珍珠是我給你的那串佛珠拆的吧?”

    那串被當作佛珠的珍珠共是一百零八顆,全是上好的南海珍珠,更難能可貴的是一百多顆珠子全是一般大小,一般顏色,並且顆顆圓潤晶瑩,足有栗子大小是絕對得稀世珍品。要知道,珍珠乃是天然生成,就像天下沒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一樣,就是找到兩顆大小顏色一樣的珍珠也是極其不易,更何況是一百零八顆。否則,像夜奴這般不把財物放在心上的人絕對不會一眼就認出來了。

    “是,小姐。”青葉取來夜奴的滾貂皮真絲大氅,解釋道,“那天遺兒在我房裏玩,見了那串珠子愛不釋手。我看他喜歡,就給了他。沒想到竟是被他拿去……請小姐責罰。”那麽珍貴的東西,竟被拿去當彈珠打,就算蘭樓財大氣粗,也不是這麽浪費的。

    “沒什麽,一會兒有時間了,找個人去收拾一下,看看還有幾顆能要的,你收起來就是了。遺兒還小,咱們又是富貴人家,難免養成他不懂珍惜的性子。你也不用太寵著他,不用要什麽就給什麽,不缺吃穿也就是了。還有,從今天開始,你就不要管遺兒屋裏的事了。不管他屋裏的侍女小廝如何,你都不要管。他們願意上工就上,不幹活偷懶你也不要管,隨著他們鬧就是了。”

    “小姐?”青葉有些驚慌的看著夜奴,怎麽?不管遺兒了嗎?要任他自生自滅了麽?隻是個孩子而已。雖然他今天的作為過分了些,但遺兒並無惡意,隻是無知貪玩罷了,小姐不要遺兒了麽?怎麽會這樣?!

    “他必須學會控製自己的行為,不傷害自己,也不能傷害對他好的人。更何況那些婢女是日夜服侍他的人。我就不信他看不見那些人的眼淚。既然看見了卻毅然選擇與丞泣玩那種遊戲。既然他自己決定親近小人,那麽就必須要為此承擔後果。青葉,這不是我們能幫他的。我當然是喜歡他的,但我不能要求全世界的人都無條件地寵他。如果他明白了什麽事可以做的,什麽事不可以做的之後,我依然會像以前一樣寵著他。否則,我就隻能做到當初答應亞當的事而已。青葉,你要明白,無論多少說教都比不上現實的懲罰,我們不能保護他一輩子。所以必須在他犯下更大的錯誤之前讓他明白什麽是可以做的,什麽是永遠都不能做的,否則,總有一天會後悔。”就像當初的夜茁……

    “是,小姐,青葉明白了。”

    收拾妥當,坐著十六人抬的大轎,夜奴去了凰樓,拜訪妃翎嫂子。

    遠遠的就看見有兩隊仆役在大門口列隊迎接,打頭的就是妃翎家裏的總管。不管妃翎怎樣強勢,終究是個女人,深宅大院規矩多,容不得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婦四處拋頭露麵。即便隻是在門口接人都是不守婦道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強人,可是不管平日裏有什麽作為也要頂著那個無能丈夫的名義去做。這就是女人的悲哀了,世俗的目光,苛刻的禮教,扭曲的觀念,造就了一個又一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因為她們別無選擇。

    值得慶幸的是,夜奴不必如此,因為她是名正言順的蘭樓樓主,而非某人的“賤內”。

    “恭迎夜奴小姐,我家夫人已經等候多時了,裏麵請。”

    夜奴微一福身,“郝總管辛苦了,勞煩您前麵帶路。”不管對誰,下人也好,屋主也罷,夜奴始終都是彬彬有禮的。

    “小姐折殺奴才了,快請。”說著就恭敬的帶路,進入了妃翎的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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