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那天,紅花、綠葉動手了。

    蘭樓的防衛十分嚴密,但紅花、綠葉卻是要煉魔的高手,第一次進攻就突破了特意給他們準備的四層防衛,直接與暗陽交手。這是出乎眾人意料的,對他們不由得刮目相看。但也僅此而已。突破了四層防衛之後,紅花綠葉後力不繼,對暗陽的強力攻擊準備不足,敗下陣來,隻能勉強逃脫。

    “忠大哥,下迴就不會這麽簡單了,告訴暗陽他們不用手下留情。還有,既然有這個機會就不妨好好利用。把那些沒經過實踐曆練的新人拿出來用吧。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麽才能叫做優秀,明白什麽叫做學無止境。至於我的安全,有暗陽他們就足夠了。”

    “青葉,總有一天他們會對我下毒,並且會下毒成功。至少要讓他們以為自己成功了,這要你配合演戲。到時候你要顯得很悲傷才行。至於防衛方麵到不用特意給他們放水,該怎樣就怎樣,該加強就加強。”

    “可是,小姐的安全……”

    “我不會有事,矮子送我的這個身體沒那麽容易中毒,我心裏有數。”

    “小姐,雪耳冰糖燉雪梨。”夜奴並不理會,依舊埋首書案。“還是趁熱吃吧,這些事就是不吃不睡也做不完,急不得,會傷身。”

    “不用擔心,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

    歎氣,有些氣憤,有些哀怨。“隻是知道罷了,就算出了問題也不會理會,小姐從不關心自己。”

    “放心,我不會忙很久的。展雲已經走了,很快,圖闌家就不再是我們的戰場了,說不定有一天我會離開蘭樓。”

    聽到夜奴的話,青葉一怔,似是受了驚嚇,“……小姐,不會不要青葉……?”

    “當然不會。我已經失去一個紫薇,再沒了你,我的生活會變得一團糟。你應該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才對。白天你處理憐欲那些事時不是挺果斷的嗎?”

    “小姐覺得青葉罰得太狠了麽?”有些猶豫,有點不確定,青葉的聲音難得的有些猶疑。

    “不,你做的很好。隻有賞罰明確才能立威、才能讓蘭樓井井有條、才能讓我的命令毫無折扣的執行下去。更何況,今天當著我的麵,在我盛怒的情況下,你若是還隻是略微罵幾句就算了的話,你這個代理樓主夫人也就不用再做下去了。”

    像是略微鬆了口氣,青葉放鬆了下來。“小姐,明天讓我跟著小姐可以嗎?”

    “你不是一直都是我的麽?”

    “可是最近很少見到小姐,除了每日晚上的例行匯報,青葉整天都見不到小姐。以前還有紫薇,我們兩個可以輪著伴在小姐身邊。現在這樣,有些不習慣。算是小姐送我的新年禮物好嗎?明天,隻明天一天就好,讓青葉跟著小姐吧。”

    夜奴很想歎氣,但是不可以,青葉會誤會。“當然好。收拾一下早點睡吧,明天還要忙。”

    “青葉服侍小姐睡下。”

    青葉太依賴她了。這不好,非常不好。以後一定要想辦法讓青葉學會為自己活著,追求自己的幸福,像紫薇那樣。

    律樓傳來消息了,但卻實在出乎意料,連夜奴都沒料到會是這樣!

    律樓樓主死了!

    怎麽死的?自殺?他殺?服毒?上吊?割腕?一刀斃命?亂箭穿心?

    誰是幕後主使?凰樓?梓樓?洪樓?傾樓?還是其他什麽人?

    屋主會是什麽反應?震怒?若無其事?深思熟慮暗下殺手?

    下一位律樓樓主會是誰?死掉的樓主的兒子?哪個兒子?或者孫子?曾孫?還是屋主親自指定?

    什麽時候死不好?偏偏現在死!

    一連串的計劃被打亂,夜奴近乎有些焦頭爛額了。

    展雲,一定是展雲!怪不得走的那麽幹脆。很好,這一招的確是防不勝防,而且也確實可以讓夜奴放下手中一切事物為此好好忙上一陣子了。

    展雲,算你狠!

    不過,想讓蘭樓樓主乖乖聽話,不可能!

    要鬥智,誰怕誰!

    “小姐,屋主讓您過去。”

    “更衣。”從沉思中迴過神來,“是隻有我一個,還是所有樓主都去?”

    “所有樓主都去,但是屋主特意吩咐要您先進去,看樣子是要和您單獨見麵。”

    是在懷疑蘭樓麽?她的意圖很明顯不是麽?把律樓拉下水,順帶把主屋也攪進來,讓整個圖闌家都不得安寧。雖然律樓樓主的死可以更快達到這一目的,但太快了,夜奴無法掌握,所以,夜奴無論如何都不會這麽做。屋主應該明白,夜奴很少做自己無法掌控的事。那麽……

    衣飾繁複華貴的,“蘭樓樓主夜奴拜見屋主大人。”

    “免禮,看座。”

    “謝屋主。”躬身答謝,安坐椅上,整理裙擺,靜待下文。

    “律樓的事你聽說了。”雖是疑問,卻語氣肯定。

    “迴屋主,夜奴今早剛剛聽說。”

    “作何感想?”

    在屋主麵前裝傻才是真傻,“律樓的年是過不好了。除非屋主盡快指定新任律樓樓主,否則,六樓的年都過不好。”

    “這不就是你一直希望的?”

    “夜奴的確希望可以在過年的時候大幹一場,但是,屋主說過要好好過年,所以不曾真正動手。隻是不知除了夜奴,還有誰不想安寧?”

    “不愧是蘭樓樓主,識時務者為俊傑。”屋主沉穩的臉上閃過一絲精明,“律樓樓主是我最喜歡的一個兒子,我要你盡快找出兇手。”

    “是,屋主。”

    “如果有什麽特殊需要,盡管來跟我說。圖闌家一個樓主居然說沒就沒了,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是,屋主。”

    笑掉大牙?夜奴相信沒人有這個膽子。圖闌家是什麽地方?眨眼之間瞬息萬變,就算是如來佛祖在這裏丟了性命都不稀奇,能平安一生才是奇跡。位高權重的律樓樓主死於非命,再正常不過了。笑掉大牙?恐怕嘴還沒張開,腦袋就已經不在脖子上了。在圖闌家,就算隻是嚼舌根,後果也是很嚴重的。

    “夜奴,”

    “在,屋主。”

    “前一陣子其他樓聯合起來排擠你,你挺過來了。現在你要報複,我也沒有阻止你的理由。但是,我不希望看到因為你們的內鬥,而讓圖闌家一蹶不振,讓外人鑽空子。”

    “請屋主放心,圖闌家在道上的地位千年不倒!”

    夜奴明白,這是給屋主立下的軍令狀,也是屋主給她的保證。隻要在不危及圖闌家黑道霸主地位的前提下,無論夜奴要做什麽,屋主都不會幹涉。這樣的保證,屋主省心,夜奴也少了很多顧慮。

    “你去把其他五個也叫進來。”(梓樓有兩位同胞兄弟樓主)

    “……屋主,夜奴還有一個疑問。”

    “說。”

    “屋主不懷疑是夜奴做的麽?”

    “你不傻,當然不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多謝屋主的信任。”這哪裏是信任,隻是精明的算計罷了。但是,麵子上的客套話,夜奴從不吝嗇。

    不肖片刻,一幹人等行禮看座。

    “這個新年你們過得可真是精彩!先是淩凝,再是夜荷,現在好了,就連律樓樓主都丟了小命!你們誰來告訴我,到底是怎麽迴事!”屋主的震怒嚇壞了這些平日裏唿風喚雨的樓主們,一個個麵色慘白,冷汗直冒。

    “怎麽,都變啞巴了!?說!誰是兇手!”

    “蘭樓,一定是蘭樓!”凰樓樓主四爺爺明竺不放過一切機會的陷害夜奴,“是她,一定是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逼死了夜荷,害死了淩凝,現在更是不把屋主放在眼裏,仗著蘭樓殺手多,連樓主都敢隨便說殺就殺了。屋主大人,請您處死這個萬惡的女人,以慰死者在天之靈!”這一通沉痛的控訴,的確是聲情並茂,真看不出來,這位眉毛胡子一大把,顫來顫去的四爺爺明竺居然還有些演習的天分。

    夜奴冷冷的看著,直到他慷慨陳詞完畢,才冷冷登場。

    “不知凰樓樓主是否記得謹行慎言是圖闌家家訓?”

    “當然。”

    “那麽,麻煩謹行慎言的凰樓樓主明示,剛才您對在下的指控,有哪一條是證據確鑿的?”

    “這……”

    “關於夜荷的事,在新年聚會上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如果四爺爺還沒老糊塗的話,應該不用夜奴再重複一遍了吧?至於淩凝,四哥,查到兇手了嗎?”夜奴問得直白大膽,一點都不擔心夜淮查到她頭上,這是她對鳳凰的信任。

    “尚未確定。”

    “四哥節哀順便。凰樓樓主,就連夜淮樓主都無法確定,您憑什麽一口咬定是蘭樓做的?!或者兇手根本就是凰樓?所以才能這麽肆無忌憚的指責在場的任何一位樓主!”誣陷這種事,夜奴可以做的更高杆,倒打一耙而已,沒什麽大不了。

    “你、你血口噴人!”

    “哪裏哪裏,比起凰樓樓主給在下的莫須有的罪名來,夜奴這點雕蟲小技還上不了台麵,讓各位見笑了。”並不否認剛才的指控全都是鬥嘴編出來的,夜奴的坦蕩反而讓明竺難以接受。

    “夠了!”屋主一拍桌子站起來,“一群廢物!”大怒的離開。

    於是眾人不歡而散。夜奴,滿載而歸。

    既然屋主擺明了不管,那麽,她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烏鴉、漢斯,關於律樓樓主被殺的事,你們叫特別行動組去查,無恨兄弟從旁協助。整理清楚,盡快給我答複。”

    “是,樓主。”

    很不同尋常的,一整天,夜奴都沒有踏入議事廳一步。一直呆在屬於樓主的四季園,選了一處連廊,讓婢女點上四個暖爐,一個人守著紅泥小火爐,煮了一天的茶。

    展雲走了,但卻留下了一個非常大的爛攤子給她。花城少城主那邊還沒解決,又牽扯出大公國丞相的事,傾樓的態度曖昧不明,但就目前的形勢來看,勢必會跟蘭樓做對,隻是還沒找到機會下手而已。凰樓的明竺一直在拿夜荷的死作為借口找蘭樓麻煩,甚至還公然跟蘭樓斷絕生意往來,是誰在背後給凰樓撐腰?否則,依凰樓樓主的小人性格,斷然是不會把事情做到這個地步的。又是展雲麽?那麽,他是憑什麽讓明竺相信他的呢?還有大公國的主子梓樓,便麵上和和氣氣,背地裏毒箭暗藏,借刀殺人、陰險狡詐。他們,又是在打什麽算盤呢?本來,洪樓已經是夜奴的囊中之物了,可是律樓突如其來的變故好像又給了月徽什麽不該有的希望,至少在主屋的時候,月徽一直在躲避夜奴的目光,仿佛在計量著什麽,又在懼怕些什麽。看來,對於洪樓,要加快動作了。還有洪樓的夜埠,從現有的情報來看,這個不起眼的家夥的確不簡單,不光與妃翎之間有著外人不曾知曉的秘密交易,就連蘭樓管轄範圍內的幾個大國官員也跟他交情非淺。這個人,危險。還有妃翎,雖說是個女子,但能在凰樓白手起家決不簡單。更何況曾經打過交道,夜奴知道這朵鮮豔放肆的野玫瑰,不是表麵那麽潑辣直爽,肚子裏的九曲十八彎決不比自己少。最後,也是最讓夜奴擔心的就是憐欲。說起來好像一個男妓沒什麽大不了,但不管是什麽,一旦冠上了天下第一的名號,就會變樣。更何況,衝冠一怒為紅顏,希望這個人間絕色的憐欲,沒有到處留情才好。雖然已經讓人去查憐欲的身世來由,以及所有的過往經曆,但一樣棘手。還有律樓,舊樓主的意外死亡意味著新一輪權利爭奪的開始。這不光是律樓一家的事。六樓之間各有牽絆聯係,新的繼位者不僅僅是律樓權利的交接者,在某種程度上,更影響著現在六樓的勢力劃分……

    真是多事之秋。

    沉思一天,傍晚,夜奴對於將來可能發生的一切都有了腹案,以後的生活會十分精彩。即使是那些死掉的人,也不會寂寞。很快,會有其他人與他們結伴同行。

    一個腥風血雨的時代即將來臨,展雲表哥,我明白你下一個戰場是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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