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看看練達寧的臉色,知道他是做說客的,不知這位陳以學大人跟徐階什麽關係,估計是一個戰壕的,他現在可不想卷入朝廷政局紛爭之中。


    “這個……陳大人乃是大宗師,一定是桃李滿天下,何缺弟子一個門生?再說弟子早就絕意仕進,欲以白衣過此一生。大宗師不會收一個白衣門生吧?”況且婉言拒絕道。


    “我估計你就是這樣想的,不過這事還是有可議之處的,你雖然不想做官,可是科舉之路還是要走的,頭巾功名還得要。這位陳大人現在是禮部侍郎,估計再過兩三年就是尚書了,你有這樣一個老師可是不小的助力啊,以後對你的提攜之功不會少的。”


    況且笑道:“弟子僥幸在老師這裏考了一個秀才,這也就行了,舉人弟子都不想,以後鄉試也不準備參加了。”


    “胡說,功名是我輩榮身必不可少的,就是不做官,舉人進士也還得考,你又不是考不上,中不了的人。我知道你隻想研究學問,像老夫子那樣,做一個名士名流,可是老夫子也是進士出身,名士你現在就是了,隻是這名士能名到何等地步,還得看你身上的功名,功名越高,名士的地位也就水漲船高。”


    “弟子這名士是稀裏糊塗得來的,依弟子本心,名士也不想做。”況且如實道來。


    “這就更胡說了,名士都不做還想做什麽,真想懸壺濟世不成?”練達寧有些變了臉色,覺得況且小小年紀也太頹廢了,作為文人,怎麽可能連科舉功名都不想要,那幹脆別當文人更好。


    況且說的也是心裏話,他根本沒想過自己能成什麽名流名士,真是一不小心得到的,他對此也並不自豪,要說以後做什麽,他也沒有太明確的目標,總之不會去做官,以後可能去張居正那裏當幕僚,畢竟他瞬移過來就是要到張居正身邊的,這一步必須走,其他的能免則免,有了石榴和蕭妮兒,這日子怎麽過都行。


    若依他的興趣愛好,每天寫寫字繪畫讀書,有時也會行醫給人治病,反正既不缺錢花,也就缺少向上拚搏的動力。


    另外他心裏有種感覺,海外之行可能是少不了的,自己既然是什麽組織的重要人物,總要弄明白究竟重要在哪兒,自己究竟在這個組織裏占有何等地位,何況父親和妹妹還在那裏呢。因此去海外發展是他下一步的重大目標,為數十年後的戰亂早作準備,為子孫後代打造海外寧靜的天堂。


    所以他對這位大宗師的招募的確沒多大興趣。


    “老師,張大人早就有意讓弟子給他當幕僚,既然這樣,弟子認這位大宗師做老師也不適合吧?”況且隻好把張居正搬出來壓陣了。


    “這並不矛盾,官場上老師越多越好,同年越多越好,政敵越少越好。你認陳大人做老師,張大人不會見怪的。再說了陳大人跟陳以勤大人是族兄弟,陳以勤大人跟張大人是殿下的左膀右臂,這等於是親上加親嘛。”練達寧道。


    況且一時還真無法直接拒絕,總不能一點麵子不給練達寧,老師這個稱唿不是白叫的。


    “老師既這樣說,弟子就先答應了,隻不過到時候大宗師未必肯認我這個不肖門生吧。”況且笑了起來。


    “這你就不用管了,到時候別耍滑頭讓我為難就行。”練達寧長出一口氣,這是徐階交代給他的任務,他也知道不好完成,不得不動用老師的權威,采取硬逼手段讓況且答應下來,就看到時候況且會不會耍花招了。


    接下來,練達寧和況且說了會閑話,況且就想告辭。


    “你還有事?”練達寧有些不悅。


    “不是,外麵不少人在等著老師接見呢,弟子不敢耽誤老師的公務。”況且想到外麵那些苦候的人。


    “他們啊,讓他們等著吧,本來我也沒有見他們的責任,他們的事都應該去別的衙門辦,卻偏偏尋到我這裏來。”練達寧冷哼道。


    況且不知這裏麵的事,也不好問,隻好又坐下來。


    “對了,弟子有件事想請老師幫忙。”況且忽然想起來說道。


    “嗯,你說吧,隻要我能辦到的。”練達寧和藹道。


    “是這樣,弟子的朋友左羚左小姐迴到鳳陽老家,弟子總有些擔心,想讓老師給鳳陽知府向大人發封信,托向大人去看看左小姐是否安好,另外請向大人安排兩個人在左小姐身邊,保護她的安全。”況且說道。


    “哈哈,這位左小姐就是豔壓秦淮十豔的那位女子吧,聽說你跟她可是有不少故事啊,是不是真的。”練達寧笑了起來。


    “這個,弟子跟左小姐隻是朋友,在鳳陽時認識的,她一個人來到南京,弟子覺得有照顧她的義務而已。”


    “嗯,在南京你照顧她,人家迴到鳳陽家裏了,你還不放心?”練達寧覺得很可笑,明明是不打自招了嘛。


    “弟子也說不明白,反正這幾天覺得心驚肉跳的,好像要應在左小姐身上,可能是關心則亂吧。”


    “你這是多此一舉,好吧,你難得求我一次的,我就給老向發封信,讓他照你的意思辦就是。”練達寧並不以為意,發封信隻是舉手之勞,他也願意為之。


    他跟況且是師生,說起來還是況且幫他居多,他還沒能幫過況且什麽。


    從按察使衙門裏出來,況且安心了一些,他本來打算直接給向知府去信,但畢竟沒有練達寧的信件具有權威性。


    這一天真是窮忙啊。他心裏歎息著,平時總是在石榴身邊,也沒覺得有什麽事,今天總算可以不去那裏報到了,反而忙的腳不沾地。


    況且走後,文賓迴到自己的書房,鋪開紙構思況且異想天開的題目。


    他咬著筆杆,苦思冥想著,要用儒家思想來詮釋道家名言,這還真不是一般的難度。雖說從蘇東坡開始,大多數文人都開始走上儒釋道三家融合的道路,實際上能走通的寥寥無幾,大多數隻是圖個虛名。


    到王守仁這裏,似乎真的是三教合一了,但究其本質,也很難說他的心學究竟是儒家思想多,還是佛家思想多,其中也摻雜著不少道家內丹派的思想。


    從哲學上闡述當然很難,但做一篇文章難度要小很多,但是跟做一般的八股文相比,難度陡然增加了若幹倍。


    絲絲親手端著一晚銀耳羹進來,夏天不敢給文賓吃燕窩了,隻好天天給他熬銀耳羹吃。


    “你這是何苦呢,況且就是忽然間異想天開而已,你還真當真了。”絲絲苦笑不已,況且害人不淺啊。


    “嗯,我也知道,不過想嚐試一下,況且的思路還真是獨特,以前沒想過的,這類文章很有挑戰性,以後不妨多練習練習。”文賓笑道。


    “有這工夫你歇會兒不好嗎?”


    “不行,隻要閑下來,我心裏就有些發慌,手頭有事做心裏才覺得充實。”文賓道。


    “嗨,鄉試還沒到來,你就已經累得脫了一層皮,鄉試過後還不累壞了。”絲絲心疼地道。


    “沒事,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行,過後可以盡情地養著,養上幾年都沒問題。”


    “城裏來了許多應試的學子,你看人家,不是遊山玩水,就是去秦淮河吃花酒狎妓的,哪有你這麽用功的。”絲絲笑著說道。


    “他們也就是第一次來南京,看什麽都新鮮,秦淮河的誘惑力更大,其實住在這裏,這些東西也就很一般了。”文賓不屑地笑道。


    “我倒是情願你也和他們一樣,去遊山玩水,甚至和伯虎他們去吃花酒,也不願意看到你把自己苦成這樣。”絲絲說的是真心話。


    “誰謂荼苦,甘之如飴。這裏麵的滋味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若真是一味的苦,我也早就受不了了。”文賓對讀書的境界一往情深。


    “我是看不出有什麽享受的。也不知練大人怎麽想的,明知道你中不了,還非讓你參加這屆鄉試,非得受這番折磨,這是為什麽啊?”絲絲不禁大有怨言。


    “老師是過來人了,必然有其道理在。也許想讓我在心理上經受一番磨練吧,可能這在以後的仕途上也少不了,現在曆練了,以後遇到就會好些。”文賓決不會以任何惡意揣度老師。


    “好吧,但願這是先苦後甜,將來享福。”絲絲也隻好這樣說。


    “嗯,應該就是這樣。不過這一陣我殺下心一番苦讀,還真的覺得大有長進,若不經過這個磨煉,單單像平日裏那樣讀書,許多內在的東西就體會不出來。”文賓總結道。


    絲絲不懂這些,也不關心,她甚至也不在乎文賓是否高中金榜。


    周家的豪富雖然也是麵上光,至少他們這輩子是不用愁的,子孫的事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文賓把銀耳羹喝掉後,絲絲端著空碗走出去,迴頭看看大門重又緊閉的書房,歎息著搖搖頭。


    若是有高中的希望,這樣苦讀也算值了,明知道不會中,這些又是何苦。


    她想著想著,忽然想到一點:況且為何忽然提出這個文章的題目,還說可能爆冷門什麽,不會是他真的有什麽消息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麽文賓就真的有可能中,而且是高中。


    但是她旋即否決了這念頭,題目還沒出呢,況且怎麽可能得到消息,就算是出了,這等絕密的事也不是況且能打聽到的。


    自己這真是害妄想症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明才子風雲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尚南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尚南山並收藏大明才子風雲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