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聽到況且這話,差點跳起來。


    “你去找鹽幫?”


    況且冷笑道:“怎麽著,師兄不肯幫忙,師弟隻好豁出臉麵找黑道人物幫忙,無可奈何嘛。”


    “好了,算我怕你了,你這是求人嗎?怎麽總跟威脅人似的。算我欠你的好了。”小王爺也真是服了。


    他知道鹽幫跟況且有關係,而且還欠著況且的人情。況且要是向鹽幫分舵求助,對方一定會替他打探傳送消息,可是這樣也太掃中山王府的臉麵了。


    “來人。”他放下扇子,拍拍手。


    一個女護衛走過來,躬身站立。


    “給鳳陽那邊傳話,告訴他們注意左小姐的動靜,每天必須傳送消息過來,不得延誤。”小王爺吩咐道。


    “遵命。”女護衛應諾一聲,轉身走出去,就去傳話了。


    “你就不怕石榴吃醋,找你的麻煩?”小王爺嘿然笑道。


    “她要是知道,可能比我更著急呢。”


    況且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天石榴跟左羚都密談了些什麽,隻是從那天後,兩人的關係明顯緩和了許多,從以前的情敵變成了朋友,雖說不是很好很密切的那種,卻多了對她的幾分關心。


    那以後,石榴也經常打聽左羚的消息,可惜況且知道的也不多,說不出什麽,當然,有些事也沒法開口對她說。


    “咱們怎麽還不吃飯?外麵那些人是你的兄弟嗎,怎麽在外麵等著?”


    況且忽然有些心焦起來,對左羚迴鳳陽,他原本沒什麽想法,業務上往來、或者想家甚至因為跟他賭氣都可能想讓她迴鳳陽,可是現在聽小王爺師兄一說,他竟然有些坐不住了。


    “你餓了?”小王爺笑問道。


    “餓?倒沒有,隻是……”


    “心急了,想走?別急,我讓他們馬上上菜,至於我那些兄弟們,這種事你理解不了,等你哪一天也有我這麽多兄弟就理解了。”


    “你還有這麽多兄弟?一直以為你是獨苗呢。”況且笑了。


    “是獨苗啊,沒錯。長房就我這麽一根獨苗,其餘房裏兄弟們倒是不少啊。”


    小王爺讓侍女們去叫人上菜,那些兄弟們此時才一個個走進涼亭裏來。


    說是涼亭,其實應該叫涼殿才對,比一般的涼亭大了十多倍,而且涼亭的四麵都可以上板壁,合上的話也就像一間獨立的小房子。


    “八哥。”一個衣飾華貴、氣度軒昂的人第一個走進來,向小王爺拱手抱拳後說道。


    “嗯,師弟,這是我族弟徐公舉。給你們大家也都介紹一下,這是我師弟、大才子況且。”


    況且點點頭示意,他心裏有些毛躁,也忘了起來行禮。


    徐公舉心中不忿,什麽狗屁才子,在中山王府裏屁都不是,若不是沾了八哥的光,這輩子恐怕都別想踏進這府裏一步。


    他見況且沒起身,也就沒行禮問候,大咧咧坐在一邊。


    其他人也都先向小王爺行禮問候,然後跟況且問好,況且雖說沒起身,臉上還是誠意十足,連連點頭問好。


    等過了幾人後,後麵的這些兄弟就有些不倫不類了,向小王爺竟然行的是躬身敬拜禮,就差跪下磕頭了,他們也不敢叫小王爺八哥九哥的,而是稱唿大人。


    況且失笑道:“師兄,賢昆仲間的這關係真夠亂的啊。”


    其實,他想說的是:貴圈好汙啊。


    小王爺淡淡一笑,好不為意。


    先前坐下的徐公舉原本在小王爺麵前是比較有麵子的人,今天因為況且在外麵被冷淡了許久,已經感覺顏麵受損,現在又見況且一個寒門學子竟然敢抨擊他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不由得大怒起來。


    他驀然站起身,指著況且的鼻子怒道:“你算什麽東西,我八哥把你當成師弟,好意請你進府吃飯,你竟敢離間我們兄弟的關係?”


    況且蒙住了,他實在沒想到還有人敢指著自己的鼻子罵,上次是鄭家那個小混蛋吧?結果鄭家現在成廢墟了。


    小王爺也懵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況且臉上血液上湧,冷笑道:“把你的手拿開。你知道嗎?上次有人用手指著我鼻子,幾天後就死了。”


    “你是指鄭家那檔子事吧?以為我們不知道,要不是老大人出麵保你,你早就被人家殺了,還能好好坐在這裏耍威風?你不思感恩也就罷了,居然還大模大樣居天功為己有,可恥之極。”這位徐公舉也是衝動了,一下子把平日裏不敢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這其實在當時也具有某種代表性,明代雖說是文人的天下,可是貴族子弟對才子文人從骨子裏還是瞧不起的。當然,徐公舉還算不上真正的貴族子弟,得小王爺這種才是。


    所以他們對才子文人既瞧不起,又很是羨慕,兩種心理交織在一起,可謂五味雜陳。他們瞧不起才子文人的出身寒微,卻又羨慕那些名滿天下如唐伯虎、文征明,也如況且這樣的大才子,不是羨慕別的,隻是羨慕他們的成功,羨慕他們的名聲。


    況且也懶得跟這種人廢話,直接對小王爺道:“師兄,是我把他扔出去還是你來,這是你家裏,我給你這個麵子。”


    小王爺急忙招手,兩個女護衛見起了爭執,早就蓄勢以待,此時快步上來。


    徐公舉洋洋得意,以為八哥真要把這個莽撞的家夥轟出府去。


    孰料小王爺卻向他一指吩咐道:“把他請出去清醒一下,這天太熱,他腦子有些燒壞了。什麽時候再允許他進來,等我通知吧。”


    兩個護衛過來,一邊一個,站在徐公舉身邊,笑道:“請吧。”


    這次輪到徐公舉懵了:“八哥,我是你兄弟啊,你不能向著外人。”


    “你再多說一個字,他就出手了,那樣的話,你能不能走著出去我可不敢保證了。”小王爺沉聲道。


    他是真的有些擔心,要是況且像在那間茶樓那樣出手,估計這些護衛都攔不住,這個族弟估計也就廢了一半了,他還沒法阻攔。


    兩個女護衛不管徐公舉說什麽,伸手拖住他胳膊,把他淩空架起來,就向外走去。


    “八哥,您不能這樣,我是為了您啊,我是您兄弟……”徐公舉的話音一句句傳來,後來就跟斷了線的風箏般沒影了。


    小王爺掏出絹帕擦擦汗,拿起扇子猛搖了幾下,他真有些後怕,這要在家裏被況且揍了人,麵子上真還有些說不過去,偏生他拿況且一點辦法都沒有。揍了也是白揍,隻要不揍他,就不會有大亂子。


    他其實也是有些怕況且的,知道況且平時溫文爾雅的,蒼蠅蚊子都不忍傷害的主兒,一旦性子上來了,就是一頭出岬猛虎。


    “找死不挑地方的家夥,我叫他渾小子,因為我有師兄的身份,你以為你也有資格罵他?活該倒黴!”小王爺心頭狂罵徐公舉。


    他準備讓這個沒眼力的家夥先在家裏坐半年冷板凳,等他完全清醒了再說。


    這些人裏最牛逼的人物被況且一句話弄得灰頭土臉走了,其他人都有些失色,看著況且的眼神也都充滿疑惑和畏懼。


    他們當然知道況且的名聲,知道他是老夫子的弟子兼女婿,可是僅憑這個身份,似乎還不值得小王爺如此厚待吧。


    不多時,兩個女護衛迴來後向小王爺稟報。


    況且此時才露出笑臉:“兩位姐姐,多謝了。”


    “謝我們什麽,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啊。”女護衛很是溫柔地道。


    “姐姐們是不是都想我了?”況且有些沒皮沒臉道。


    “想你?那倒沒有。不過都想你的字了。今天可得給我們姐妹們每人寫一幅,少一幅都不成。筆墨都給你準備好了。”一個女護衛笑道。


    “沒問題,咱們一會兒飯後就寫。”況且慨然答應。


    小王爺那些兄弟們更傻了,他們平時見著這些女護衛,都跟見著菩薩一樣,要多恭敬有多恭敬,都不敢多看一眼,想不到況且跟她們竟這麽熟,直接打情罵俏了。奇怪的是平時將這些女護衛視如禁臠的小王爺,這時候竟然一點不爽的意思都沒有。


    這家夥究竟是什麽來路?


    這些兄弟們各個都在心裏胡亂猜測著,中山王府為況且做的那些事他們自然也都知道,覺得過於小題大做了,可能是魏國公看在老夫子的麵子上的緣故,跟況且沒關係,可是現在他們卻沒這麽確定了。


    這頓飯自然吃的沒情沒趣的,那些兄弟們一個個噤若寒蟬,拿著筷子的手都有些不利索,行動之間也是畏畏縮縮的,話自然更是能不說就不說,必須說的也是少說為妙。


    小王爺今天在這裏陪況且吃酒是魏國公安排的,魏國公也知道夫人把況且貶斥了一頓,怕況且心裏有芥蒂,他又不好出麵說什麽,就讓兒子單獨陪況且吃酒,還叫來這些兄弟們作陪客,也是變相地想向況且道個歉,孰料弄成這個樣子。


    飯後,況且來到一間女護衛的辦公房間裏,然後鋪開宣紙,揮毫潑墨,給她們每人寫了一首詩詞,當然都是情詩豔詞的,卻也符合女護衛的身份,她們畢竟也都是女孩子,給她們寫“大江東去”、“夜裏挑燈看劍”什麽的也不適合。


    不過他挑的這些詩詞裏,有些句子也過分了些,什麽“隻為出來難,任郎恣意歡。”、“鬢亂釵橫”這類,盡管都是李後主、歐陽修的名句,嚴格把關的話卻也可以稱作淫詞亂語。


    小王爺看後,忍不住用扇子打他一下:“你這個混蛋,寫字也不忘調戲我身邊的人。”


    女護衛們人人拿著自己得來的字,都不解道:“主子,況公子寫的極好啊。”


    小王爺啼笑皆非,他這些女護衛根本不管況且寫的什麽,隻是喜歡他的字,另外也都知道況且的書法現在就是寶貝,很難得的。


    “好,你們喜歡就行。”小王爺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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